郭業隔著縫隙從裡頭向外望去,果真是數百馬賊,數百人圍攏烽火台四周,不過卻將腳步停在了百步之外。
顯然,對方沒有進攻突襲的念頭。
而且對方稱呼自己的口吻和語氣,客氣至極,可見對方沒有敵意。
莫非這些馬賊是王伯當所部?
那,這個時候跑來尋覓自己,意欲何為?
郭業先是讓蘇定方等人稍安勿躁,對方可能是熟人,然後吩咐門口的趙九醜推開石門。
趴在地上嚇得戰戰兢兢的順公公聞聽郭業之話,頓時如釋重負,灰頭土臉地爬了起來,不過還是心有餘悸躲在了蘇定方鐵塔般的身子之後。
閹宦就是閹宦,一遇到正經事兒,指定要認慫。
郭業見狀,不由撇撇嘴,走了出去。
一出烽火台,寒風霎時撲打在臉上,如刀割一般陣痛,漫天塵沙肆虐,刺得郭業睜不開雙眼,不由眯著眼睛問道:
“本官正是西川小都護——郭業,你們又是何人?”
外頭數百馬賊清一色地騎著戰馬,身上衣裳包裹得嚴嚴實實,連頭上都統統裹著紗巾,隻露出兩雙尋路的眼睛。
顯然這些馬賊有著豐富的塞外經驗,知道沙塵暴風之下該如何保護自己。
郭業這麼一問,數百人中上來一人,應該是頭領級彆的人物。
隻見他翻身下馬,衝著郭業抱拳道:“我家大首領聽聞郭大人北上長安,路途遙遠,甚是艱辛。特命我等奉上熏肉、美酒,替郭大人踐行,些許酒肉,權作路上口糧。”
言罷見著郭業還滿臉疑惑,不忘補充道:“大人莫要多心,我們來自野狼峪。”
野狼峪?
可不就是王伯當所部麼。
郭業臉上做了一個了然理解的神情,微微點頭,不過他心中奇怪這個時候王伯當搞這一出,想乾嘛?
那馬賊小頭領大手一揮,衝後麵的人喊道:“弟兄們,抬上來。”
“喏!!”
不一會兒,兩筐子黑漆漆的熏肉,還有幾大壇子的美酒,很快就被幾個小嘍嘍抬著送進了烽火台中。
送完東西,馬賊頭領又翻身上馬,調轉馬頭,衝發愣疑惑地郭業拱手抱拳,特意放大了嗓門喊道:
“我家大首領說過,郭大人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勇猛之名更是響徹西川。今後,凡西川軍所到之處,我等好漢皆退避三舍,甘願讓路。”
“話已帶到,某家告辭!”
“弟兄們,撤~~~”
“聿……”
“駕,駕駕……”
霎時,
馬蹄嘶鳴之聲驟然響起,轟隆鐵蹄響徹周遭,數百馬賊以迅捷之速度離開了烽火台附近,隱沒於濃濃塵暴,嚎嚎狂風之中。
郭業總算是想明白了,王伯當突然玩這麼一手是想乾嘛來著。
他是聽說了自己要奔赴長安,特意派遣手下馬賊過來晃蕩一下,提醒自己莫要忘記與他暗中盟約之事。
也就是所謂的養賊自重計劃的條件。
不過這廝也是個聰明人,擔心自己反感彆人的威脅,特意送上了一份薄禮。
可彆小看了這兩筐子的熏肉與幾壇子的美酒,關鍵年在於王伯當這數百馬賊營造出來的這股氣勢。
還有那馬賊頭領最後一句話的畫龍點睛之處。
顯然,
這是給自己造勢,立威。
這是在告訴長安來的順公公,西川,不能沒有郭大人!
很是肆無忌憚地提醒順公公及眾人,西川一帶橫行出沒的馬賊,甚是敬畏郭業郭大人。
王伯當這招確實玩得漂亮,也收到了預期的效果。
此時,受驚過度的順公公悠悠緩過來神兒,看著郭業的眼神明顯充滿了佩服。
嘖嘖,郭小都護如此年紀,竟然在西川這種沙匪馬賊頻頻出沒的貧寒之地,有這麼高的聲望。
而且此人還能吟上一手好詩,之前真是看走了眼啊。
順公公的心中多少有了些,有眼不識金鑲玉的懊悔。
暗暗打定主意,這一路上定要跟郭小都護好好相處一番,這種人將來定是前途無量啊,現在一番人情,將來必是一份香火。
不僅順公公,就連他手底下那些剛才被數百馬賊圍攏威壓的儀仗士卒,看著郭業的眼神明顯跟之前大不一樣了。
哪裡還有之前趕路時,自恃來自長安的那種驕橫樣兒。
唯獨蘇定方一臉疑惑,心中不解道,這小子明明剛平定西川不久,這些馬賊何來的敬畏之心?
不解不解,甚是不解啊。
郭業見著烽火台中的眾生相,心中得意了一番,奶奶的王伯當,這雙手互博之術玩得漂亮啊,哥們受了你這情,定不會忘記你我之間的約定。
而後進來烽火台後,朝著順公公與蘇定方點頭致意,與其他眾人笑聲說著虛驚一場,一場誤會雲雲。
最後很是裝逼地說了一句:“唉,這西川之地不像中原,民風太過彪悍。本官一日不在都護府坐鎮,生怕出了什麼亂子來。這次去長安,定要早去早回。”
順公公輕笑一聲,滿是和善地附和道:“是極是極,郭大人言之有理。”
蘇定方看著順公公的熱情明顯從他的身上,直接轉嫁到了郭業的身上,不由有些吃味,心中酸酸地嘟囔了一句:“狗日的郭業,小小六品驍騎尉,可真能裝啊!”
在他眼中,此時郭業的這番話,奏是村委書記的命,卻操著國家總理的心。
夜幕已下,外頭風沙漫天,哀嚎連連,烽火台中卻是篝火冉冉,暖意融融。
此時,有酒有肉,氣氛也甚是融洽,自然又是一番歡飲共樂。
一直歇到天明,眾人才離開烽火台,繼續向前趕路……
經過昨夜的橫生枝節,加上順公公的有意配合不再矯情,接下來的趕路速度明顯有所加快。
兩天後,眾人抵達原蘇定方率兵鎮守之地——玉門關一帶。
在玉門關小做休整,補給了一些淡水與肉食口糧,又重新踏上北上的征程。
離開玉門關,出了河西地帶,再向北上,連著近十天馬不停蹄,不再耽擱,郭業一行人安然抵達朔方道一帶。
進了朔方道區域,走了小半天的官道,直到晌午時分,他們才進入了朔方道治所——靈州郡城。
進入靈州郡城之後,郭業可算長了見識,一邊聽著見多識廣的蘇定方向其介紹靈州郡城的情況,一邊欣賞著不同於蜀中風情的西北風土。
一路上走馬觀花,巡遊在寬廣的郡城街麵之上。
到底還是順公公的招牌好用。
靈州刺史聽聞有朝廷內侍上差路經靈州,早已派人來尋他們,並將他們領進了靈州郡的驛館,以作歇腳之處。
入了驛館,順公公一路風塵累得夠嗆,在下屬的隨同下前往了房間歇息。
而郭業則是與蘇定方二人梳洗了一番,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帶著趙九醜一道,出了驛館。
趁著在靈州小住一天的機會,好好逛逛靈州這座古城。
誰說逛街是女人的專利?郭業逛著古城,見識著靈州獨有的風土人情,早已有些流連忘返。
特彆是身邊還有一個好的導遊——見多識廣的蘇定方。
耳邊不時冒泡著靈州二字,郭業耳根發癢,貌似想起了什麼。
突然駐足腳步,朝著解說不停的蘇定方打斷一聲,古怪地說道:
“等會兒,蘇郎將,我怎麼覺得靈州郡城這麼耳熟呢?你等會兒,先讓我好好琢磨琢磨,哥們好像想起了一些事兒。”
...
...
想了好一陣子,蘇定方和趙九醜兩人還真在路上陪他站了一陣子。
啪!~
郭業拍了下腦門額頭,恍然大悟地咦了一聲,然後問著身邊的趙九醜道:
“九醜,今天是三月初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