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把名號響當當的白衣神箭王伯當氣成這樣,郭業覺得很解氣,也很過癮。
在成名的大腕兒麵前刷到成就感,郭業很享受這種酣暢淋漓、無與倫比的感覺。
自然而然,中午這頓飯,他食欲大振吃得是津津有味。相反被氣夠嗆的王伯當,自覺栽了麵兒,更是被郭業繞得稀裡糊塗,好奇心越發濃重,一頓飯下來索然無味,吃啥啥不香,喝啥啥沒味兒。
“嗝兒~~~”
郭業在餐桌上風卷殘雲一番後,不由打了個飽嗝,習慣性地拿桌上的筷子剔剔牙。
不過剛抄起筷子順到嘴邊,早已放下手中碗筷的王伯當豁然起身,氣急敗壞地將郭業拽起,衝出飯堂徑直往早上閒聊的院中跑去。
一邊拽著跑著,一邊言語不悅地哼道:“這吃也吃完了,喝也喝過了,該談些正事兒了吧?郭大人,今天你要是不跟某說個子醜寅卯出來,某家非跟你……”
“死磕到底唄!”
郭業順嘴又將話搶了過來,嘟囔著:“你煩不煩啊,翻來覆去就這麼一句話。成成成,反正今天下午閒來無事,我就好好與你說道說道。”
王伯當聞罷,這才歇手。
走著走著還未進院,突聞倉促如疾風驟雨般的腳步聲從後頭傳來,應該是幾人匆忙跑進客棧奔著後院而來。
腳步聲至,喊聲也相繼傳來。
“小哥,俺們回來了。”
“哈哈哈,兄弟,哥哥回來也,今天這仗打得那叫一個痛快!”
郭業猛然使力,如鉛灌腳底,停住了腳步。任憑王伯當再怎麼拽拉,死活不動彈。
因為這兩道聲音他太熟悉了,第一個說話之人正是程二牛,而居其次的,乃是康寶。
聽著兩人的言語中氣十足,郭業知道這意味著,五馬坡一仗,宣告大捷。
後院門口,碰個正著。
從康寶和程二牛此時臉上掛著的欣喜之色,可以看出,五馬坡一戰不僅大捷,而且斬獲頗豐。
而兩人與郭業碰麵後,見著小哥身邊還站著王伯當這個白衣大叔,也是頗為驚訝。
不過二人多少猜出了點什麼,也沒當場詳問王伯當為何會在這兒,而是自得其樂的上前與郭業寒暄了起來。
郭業附在康寶耳邊,將康芷茹剛才被自己氣哭之事一五一十道了出來,催促康寶先去看看妹子,彆到時候小丫頭有整出什麼幺蛾子。
彙報戰況這種事兒,有程二牛一人在,足矣。
康寶聽罷郭業的附耳之話後,也是一陣捉急,自家小妹怎得跟郭業就是天生鬥氣冤家似的呢,倆人走到哪兒掐到哪兒,奶奶的,還要他這個當哥哥的去收拾殘局。
聽著郭業這般說來,他也是擔心妹子,急急道了一聲告辭,衝王伯當這個還未見過麵行過禮的長輩稍稍抱拳再會之後,急急返身離去。
待得康寶離去,郭業示意程二牛進院再談,與王伯當一道入了後院。
還是那棵老白楊下,圍坐於青石桌旁,聽著程二牛繪聲繪色地講著五馬坡一仗的情況。
這小子最近口舌功夫見漲,講起今日五馬坡剿殺吐蕃人時,語調抑揚頓挫,神情眉飛色舞,倒也讓人有了幾許身臨其境的感覺。
就連王伯當,聽著聽著早已入了神,特彆是聽到自己手下那四撥弟兄與隴西軍聯手殺吐蕃馬賊的場景,眉宇間隱隱有些自豪,有點強將手下無弱兵的意思。
渾然忘記了,早上郭業顧左右而言其他,繞他進溝吊著他胃口的那些話。
他的神情舉止雖然不經意間流露,卻還是被郭業給敏銳地捕捉到。
見狀,郭業心中不無得意道,看小哥拖不死你,不把你耗在圖瓦城三天兩夜,不製造點機會好讓小哥收攏你這幾千馬賊,我就不信這個邪了。
原來郭業自從在野狼峰得知王伯當的真正身份之後,就動起了這個心思。
他並非要真正收編王伯當,也不是要將王伯當手下這將近三千人數的馬賊收入隴西軍中。
相反,他希望王伯當及其近三千人數的手下繼續為匪為賊,繼續遊離在隴西軍之外,保持馬賊的名號。
不過此馬賊非彼馬賊。
區彆就在於,這些馬賊包括王伯當本人,要在他郭業的掌控之中。
說得再是直白一點,他這是在——養賊自重。
養賊自重,顧名思義便是自己圈養著馬賊,給自己樹立一個敵對勢力,好讓天下人知道,自己的地盤不太平。名為自家對手敵寇,實為自己暗中幫手。
這種事兒,唐朝後期藩鎮割據的各地節度使這麼乾過,曆朝曆代,掌管一地兵馬的大人物都這麼乾過。
郭業記憶猶新的便是,史上最會做官的第一人——曾國藩,都這麼乾過。
曾國藩曆來剿賊滅寇都有一個習慣,剿一半收一半,將收編的那一半掌控好之後又繼續放養出去,任其為禍地方,接著又出兵剿匪,來來回回,循環使用。
曾國藩這麼做目的隻有一個,便是讓朝廷知道,賊寇還未剿滅,你們不能卸磨殺驢。而且也是讓朝廷知道,這個地方,不能沒了我曾國藩,否則誰也玩不轉。
郭業,正是打得這個如意算盤。
雖然朝廷對他的封賞聖旨遲遲還未下來,但是他知道這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但他的性子屬走一步看三步之人,他知道三兩年後的圖瓦城、阿裡土城一帶,在自己的手中,絕對會變成一塊繁華地帶,會變成一個具備重要戰略意義的地方。
再加上日進鬥金的兩國大集市一開市,財源滾滾來。
到時候盯著這個地方的人,各路神仙與妖魔,肯定就多了去,海了深。
現在不趁早做養賊自重的計劃,到時候彆人來來摘桃子,搶奪勝利果實的時候,便悔之晚矣了。
時間,他需要時間與王伯當接觸,熟絡,乃至交心。
這也是他一而再,再三而地拖著王伯當滯留在圖瓦城中的真正用意。
養賊自重,說來簡單,做起來卻是極難。
他首要做的,便是攻破王伯當的心防,讓他能對自己產生信任,毫無保留的信任。
時間,
還是時間的問題。
..
...
郭業在想,王伯當在聽,而程二牛則繼續眉飛色舞,天花爛墜地一陣瞎掰活著:
“小哥,你是沒看見當時的情形,你知道咱們這次斬了多少吐蕃人的首級不?”
“嗨,足足一千人,五馬坡那破地方,現如今處處儘是橫七豎八的無頭屍體,那乾巴巴的土地上,儘是吐蕃人身上淌出的血水,染紅一地,暗紫暗紫。”
“聽您的吩咐,咱們砍了這些吐蕃人的腦袋,而後趁勢趕赴邊境處,直接將一千餘顆大好頭顱,統統扔到了桑巴的領地上。”
“哈,哈哈,痛快,真是過癮的很呐!”
...
好一陣兒過去,程二牛總算是講完了所知道,所看到,所能講的一切一切,仿佛意猶未儘般砸吧了兩下嘴,不滯叫喚著過癮。
隨著二牛結束了精彩絕倫的複述,王伯當也從聽得入神的狀態中徐徐走出,臉色稍稍有些駭然地問道:“你是說,五馬坡一千餘吐蕃人,無一存活,而且還被你們梟了首級,統統扔過邊境?”
程二牛不置可否地點頭。
“痛快,某家也覺得痛快至極啊!”
陡然,王伯當雙手擊節,幸災樂禍地笑道:“我倒是要看看桑巴這個兔崽子,現在會是一副表情,哈哈哈哈……”
聲若龍吟,狀若瘋癲。
郭業看著王伯當這般模樣,想想也能理解,桑巴跟他相鄰十來年,摩擦不斷十來年,彼此都將對方恨之入骨。
特彆是這一次桑巴暗中搗鬼,致使野狼峰及半數馬賊被自己毀於一旦,致使王伯當這個珍惜名聲如羽翼之人被自己圍困竹樓中,名聲大受損失。
就衝以上種種,郭業有理由相信,桑巴如果在跟前,王伯當都手撕了這吐蕃牲口。
要說王伯當不恨桑巴的話,那也隻有一個理由,那邊兩人搞基有奸情。
當然,最後一句話是郭業自己的玩笑屁話。
現在看著王伯當的情緒也差不多渲染起來了,仇恨也轉移得很是成功,郭業覺得到了是該與之好好深談一次的時候了。
隨即衝著程二牛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先行離開院子。
待得程二牛出了院子,郭業才輕聲提道:“王前輩,看來你我,需要好好深談一次了。放下成見,敞開心扉地好好談話一次。”
王伯當正是心裡痛快時,自然不無應允,抬手示意道:“你講,我聽著……”
郭業唔了一聲,說道:“今日要和王前輩講得事兒,是這麼一回事。你看啊,你手下有四撥共計三千餘人的弟兄,而我隴西軍呢?又是……”
整個院中,僅有兩人,到底談了什麼,無人知曉,直至到了晚飯的時候,兩人還未踏出後院。看這天色,大有秉燭夜談的趨勢,倒也賓主儘歡,氣氛融洽。
不過,
與圖瓦城僅隔幾裡邊境線的對麵,吐蕃國土桑巴頭人的領地內,可就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散落一地,數之不清地顆顆腦袋,怎得一個亂字了得。
正好有放羊牧民經過,見到了這猙獰恐怖,滲人骨髓的一幕。
...
...
“天啊,野利兄弟,你過來看,好多的人頭,發生了何事?”
“快,洛乞兄弟,你發現了沒有,這發飾應該是我們吐蕃族人的發飾,這些是咱們吐蕃人的腦袋。”
“快,咱倆必須趕營地,速速報告桑巴大頭人,這邊出大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