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這孫子,眼光可真夠毒的!
郭業借著低頭彎腰拍打烏皮靴上的塵灰,掩飾掉了自己心中的駭然。
腦中立馬生出一個由頭,決定用這個由頭來忽悠敷衍一番蘇定方。
當即猛然抬頭,一股浩然正氣充斥臉麵,字字青天可鑒地朗聲說道:“很簡單,因為我有更高的追求,我有更高的理想,我不是彆人,我是隴西郭業!”
“哦?你小子倒是好大的口氣……”
果然,蘇定方看著郭業陡然的一臉正氣,聽著郭業字字珠璣,立馬勾起了興趣。
他不敢肯定郭業這番話是否出於本心,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經對這小子的所謂理想和追求產生了濃濃的興趣。
當即問道:“說來聽聽!”
郭業傲然起身,抬手單指遙點長安的方向,說道:“現在若調我回長安,是,憑借我如今身負兩功,榮華富貴紙醉金迷,我觸手可及。但是,安逸奢靡的日子會使我消磨意誌,清水衙門的混吃等死,會讓我鬥誌喪失。那,我便再也不是我了!”
“我的理想,是將來能夠出則為將,入則為相。我的追求,入朝堂,能進諫納言,針砭時政,為黎民百姓江山社稷而儘上一分心力;而出了朝堂,能夠統兵一方,戍邊疆域,抵擋外族,衛我大唐疆土。有機會,更要領兵出征,為我大唐天子開疆辟土,建立不世奇功。”
“讓我大唐赫赫威名傳遍域外,令四海外族蠻夷誠服於我大唐天子腳下。”
“這,就是我郭業的理想與追求,也是我曾經的大宏願!”
一番鬥誌激昂的慷慨陳詞,一時間滔滔不絕從郭業嘴中而出,頓時,在小小的酒肆大堂內激起了千層浪。
酒肆的酒保夥計,跑弄傳菜,掌管東家,一個個目瞪口呆,望著一身白袍,器宇軒昂,侃侃而談似周郎的郭業。
顯然,都被鎮住了!
尤其是康寶,兩眼冒著星星地瞅著郭業,脫口叫好讚道:“兄弟啊,哥哥看走眼了啊!原來你是有如此大誌向之人啊,嘖嘖,兄弟,你這話說得太哥哥差點沒激動地尿了出來。”
郭業矜持地笑了笑,卻是將淩厲的眼神望向蘇定方。
而蘇定方呢?
麵對著郭業的目視,莞爾一笑。
僅僅隻是一笑。
仿佛頗有不屑,眉毛有些輕佻地抖落兩下,笑道:“你一個小小的八品兵司,想這個,是不是有些遠了?說你是誌向高遠好呢?還是好高騖遠好呢?”
言語之中,充滿不屑與奚落。
就好像之前,在酒肆之外,郭業嘲諷挖苦蘇定方一般,赤裸裸不帶一絲情麵。
蘇定方本以為郭業會勃然大怒,然後不了了之。
誰知郭業這回可真是淡定住了,滿臉充滿自信地朝著蘇定方說出一句話:“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蘇定方很意外,不是意外郭業這句話,而是意外郭業此時的心境。
竟然任憑自己如何挑釁,但沒有剛才那番齜牙較真兒。
隨即,心中緩緩沉了下來,想道,沒成想,這小子還真有如此高遠的誌向。
看來,剛才自己有些想多,枉作小人了。
不過,儘管如此,蘇定方還是歎了一句:“放著安逸的日子不去過,你小子非要折騰到這種漫天飛沙的鬼地方,不是吃飽了撐的嗎?你再好好想想,斟酌斟酌一番。”
郭業堅定搖了搖頭,拒絕道:“不用再想,蘇將軍,你是軍伍中人,大小征戰肯定不下數百回,應該清楚一個道理,那便是,無論是一個人,還是一個朝廷,永遠都是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對否?”
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
出自《孟子·告子下》中的一句,這篇文章還有一句被世人傳誦朗朗上口的話,那便是:“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蘇定方焉能不懂郭業話中之意。
此時他想到了自己從年少時到如今的過往種種,若非憑著自己的勇猛絕倫和心中那口奮發向上的精氣神,焉能屢經波折與坎坷,卻是越挫越勇,一路向前?
隱約間,看著郭業那張俊毅中透著堅定的臉龐,蘇定方仿佛看到了少年輕狂時的自己。
一時間,久久不語,心中卻共鳴不已。
過了半晌之後,蘇定方神情淡然地開口問了一句:“你要統率邊軍坐鎮這南北綿延數百裡的邊境線,莫非你說得建功立業,就從對麵的吐蕃國開始?”
我了個去!
郭業心中不由驚讚,到底是聞名於後世的軍事大家,一眼就看出了小哥的意圖。
雖然他覬覦垂涎前隋遺寶和楊氏馬場,但是他這些東西始終都會用在練兵之上。
強化了兵馬,那麼,他的開刀對象便是正在崛起,漸漸不如繁盛的吐蕃國。
他不僅要從吐蕃人身上撈到足夠的功勞,以之作為跳板,讓自己快速強大起來。
無論是品銜,爵位,兵馬,還是將來的成就,他堅信,吐蕃人會給他這麼一個機會,強勢崛起。
因為,貞觀九年,也就是再過五年,吐蕃人將會大舉興兵進犯鬆州,到時候,就是戍邊五年的他,利劍出鞘強勢崛起之時。
他要阻止吐蕃人進犯鬆州,燒傷搶掠;
他更要阻止文成公主下嫁吐蕃國,因為這是國恥;
他要大唐自此不與外族聯姻,揚我堂堂漢人錚錚鐵骨;
有機會,
他更要滅掉吐蕃國,生擒鬆讚乾布,麵見李二陛下,博他一個萬戶侯。
如今,他還有五年的準備時間。
他現在聽著蘇定方的問話和語氣,顯然,對方的態度已經開始漸漸有所轉變,貌似會與他分享這兩大功勞,並想辦法成全於他,讓他留在這邊。
呼~~
郭業鬆了一口氣,心中甚是竊喜萬分,總算說動了這塊頑石開了竅。
繼而,斬釘截鐵點頭道:“蘇將軍所料不錯,我正是此意。”
蘇定方同樣駐守玉門關一帶,他也對吐蕃國的情況有所了解,如今吐蕃是一個什麼狀況,他不比郭業知道的少。
吐蕃,大唐將來遲早會有一戰,他之前心中就早有定論。
不過他很好奇,郭業一個小小的八品兵司,從來沒有軍伍經驗,更沒有大規模作戰的經驗,他是如何能判斷,大唐與吐蕃遲早會有大戰。
隨後豎起食指,問道:“最後一個問題,你為何如此言之鑿鑿,吐蕃與我大唐不能和睦相處,反而會有兵戈之爭?”
郭業這次卻是賣了關注,風輕雲淡地吐了一口氣,說道:“時間,會證明一切。我用五年,甚至十年的光陰和青春來賭這個機會。難道,蘇將軍還不肯成全於我嗎?”
蘇定方身子猛然一顫,為郭業如此的執著而有了些許感動。
最後,僅僅唔了一聲,轉身大步大步走出酒肆門口,飄飄忽忽地傳來一句話:
“我河西軍將會在圖瓦城逗留兩日,你草擬份章程,回頭派人送來給我吧!”
聲音落罷,人已不見蹤影,遁逝於兩千士卒的人潮之中。
...
...
成了!
郭業雙拳緊握,興奮地臨空揮舞了一下。
而後吐槽了一句:“奶奶的,總算是答應了。這從來隻有彆人搶著要來分功勞。今天倒是邪門兒了,送上門的功勞與好處,求爺爺告奶奶,人家還不領情。擦~~”
“蘇定方就是蘇定方,牛叉!”
郭業心情不錯,現在怎麼看蘇定方怎麼順眼。
而康寶卻是一臉嚴肅地看著郭業,輕聲問道:“兄弟,那啥,我想問你,剛才你說的那番話,可是當真?你真有如此大誌向?”
郭業聞言,明白康寶指的是什麼,無非就是自己剛才將所有人鎮住的那番話,我的理想與追求。
他看著一臉求知欲和探索欲的康寶,似笑非笑地聳聳肩,搖頭大笑道:
“半真半假,亦真亦假,你猜呢?”
言罷,留給康寶一道拉風的背影,大搖大擺哼著小曲兒出了酒肆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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