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元舉設宴一品樓,這頓飯吃得較快,再加上赴宴之時拖遝到一更時分,時候已然不早了,因而草草便結束了這頓飯。
馬元舉夫婦與郭業小夫妻一齊下了二樓,在一品樓門口互道祝福互囑珍惜之後,分道揚鑣。
郭業與吳秀秀一起上了馬車,朝著城東福順巷那邊徐徐趕回。
跟來時一樣,馬車之中也隻有他們夫妻二人,不過聰慧的吳秀秀還是發現了不一樣的東西,那邊郭業身上的端倪。
她明顯能感覺到郭業自從知道馬元舉的名後,一直表現得魂不守舍,就連剛才與馬元舉吃飯之時,都有些不自然,甚至有些魂遊天外。
就連馬元舉舉杯邀請與之碰杯,他都能仿佛視而不見般,一個勁兒地呢喃自語。
到底呢喃什麼,因為聲音小的緣故,她是一個字兒也沒聽清。
總之就一句話,自從聽了馬周兩字之後,他便開始神神叨叨,怪怪的。
嗒嗒嗒嗒……
夜中,馬車繼續在靜謐的大街之上遊走,一陣清脆節奏的馬蹄之聲夾著車軲轆壓地的咯吱作響聲環繞吳秀秀的耳邊。
再看郭業,依舊那副魂遊外物的神情倚靠在車壁上,再次獨自一人呢喃自語著一些諱莫如深的話。
很快郭業就停止了呢喃自語,陷入了沉思,心中波濤洶湧,滿腦子都是關於馬周此人的信息。
馬周,少年貧寒好讀書,滿腹經綸堪比三國鳳雛龐統。武德年間出仕任刀筆小吏,因不滿衙門肮臟齷齪,悲憤之下,掛冠而出。這個馬元舉是一樣一樣的呀!
為官清廉剛正不可,生平無積蓄,時常囊中羞澀累及家人,一氣之下上京赴考,欲圖鯉魚躍龍門,蟾宮折桂枝,進士及第天子門生。這也跟馬元舉一樣一樣的,毫無偏差啊!
不過據史料記載,馬周這次赴京趕考,因為文章直言不諱,用詞太過犀利,為時任主考官的吏部尚書,齊國公長孫無忌所不喜,而將其文章雪藏之,導致馬周名落孫山。為求生計在長安,他隻得投入玄武門事變功臣,時任中郎將的常何門下為門客,獲得銀錢以養家。後因其滿腹經綸與才華,多為常何出謀劃策,引為心腹幕僚。
風雲突變,時來運轉,貞觀五年,公元631年的某個早朝,太宗皇帝要求朝廷文武官員下朝之後,回家寫上一篇關於朝政得失的文章。常何是武將出身,哪裡懂得舞文弄墨,隻得將此事交給了心腹幕僚馬周。
常何交代完此事之後,馬周立馬伏案疾書,洋洋灑灑近千字,短短時間之內便寫出了二十餘條策論出來。常何見狀固然可喜,立馬迫不及待地將這文章藏進袖中,趕赴宮中麵呈聖上。
這二十餘條關於時政得失的策論,不就是被後人廣為流傳的《馬周上太宗書》嗎?
貌似後世大拿對此篇文章評價很高哩,就連我們共和國的締造者毛太祖都曾評價到:“賈生《治安策》以後第一奇文,宋人萬言書,如蘇軾之流所為者,紙上空談耳。”
如此評價,可想而知,馬周這二十餘條策略之真正價值所在了。
常何進攻後,太宗皇帝取閱觀之,到底是千古明君,一眼就看出了這二十餘條策論的價值所在,而且直言不諱地指出,此文不是常何這般武將所能寫出。常何為人老實,自然不敢欺瞞,將馬周代筆之事一一講了出來,更是向太宗皇帝提及馬周如何如何命運多舛,時運不濟,卻有如何如何有才。太宗皇帝聞之欣喜,立馬遣人去招馬周進宮。
而馬周這廝也是夠傲,因為竟然拒絕了太宗皇帝的求賢令,言稱自己就想平平凡凡賺點養家錢買酒錢。這就更加激起了太宗皇帝的興趣,恃才方能傲物,有點意思。行,你丫拒絕,我再請,連番請了四次,遣人送了四次求賢令,才將馬周請進了宮。
就連當時朝廷中都有官員留下打油詩為憑,說什麼,古有劉備三顧茅廬請諸葛,今有皇帝四召馬周皆被拒。
進宮之後,太宗皇帝屏退所有人,隻邀馬周一人相談,問詢那篇二十餘條策論該如何具體實施。馬周也不含糊,對答如流,分析獨到,深得太宗喜愛。出來之後,皇帝將馬周先調入掌管機要的門下省任職,一年後升其為監察禦史,貞觀十二年遷升中書舍人,貞觀十八年遷升中書令,當上了大唐第一宰相。
僅僅用了十三年的時間,完成了其他官員可能一輩子也無法跨越的界限。從無到有,從一介布衣落魄舉人,到大唐第一宰相,當為大唐政壇第一傳奇人物啊!
...
...
“秀秀,剛才馬元舉說他真叫馬周來著?”
突然,一路沉默隻言片語都未曾說過的郭業突然開口,嚇了吳秀秀一跳。
不過她還是點頭回道:“正是啊,他姓馬名周,字元舉,你是他朋友,連這個都不清楚,唉,真是不懂你們男人之間的事兒。”
郭業尷尬一笑,說道:“嗬嗬,他可曾有說過,他除了元舉這個字之外,還有其他的字嗎?”
吳秀秀聞言,再次白眼相加頗有媚態,輕吟出來道:“你這話倒是怪得很,一個人怎能有兩個字?不過我倒是聽嫂夫人提及過,元舉這個字是他的啟蒙恩師穆恭取得,就是當初咱們隴西縣的穆師爺。而馬大人的父親在他出生之時也取過一個字,不過他父親取那個字的本意是希望馬大人能夠蟾宮折桂枝。沒想到他考上舉人之後,就在科場上就一直鬱鬱不得誌,再加上他父親過世得及早,他心中有愧,所以前些年馬大人就將他父親取得那個字棄而不用。一直用……”
“那啥,那他父親取得字叫什麼?嫂夫人可曾提及過?”
郭業打斷了吳秀秀的講解,再次急咧咧問道。
吳秀秀唔了一聲,仰臉遐思一番,回道:“好像是字賓王吧。”
“賓王?”
郭業身子沒來由一顫,心中篤定地喊道,是了是了,就是他了,馬周馬賓王,我靠,原來馬元舉隻是他成名之前的小馬甲啊!
好你個老犟驢,學啥不好,非學人家披馬甲。
不過,他心中也是驚喜萬分,真是沒想到啊,若乾年後的大唐第一宰相,在功成名就之前,竟然與我交往了這麼久,老天這次終於對我開眼了。
當即郭業問道:“秀秀,我之前讓你準備五百兩銀子的包裹,你交給嫂夫人了嗎?”
吳秀秀乖巧地點頭,答道:“這是自然,不用你吩咐,我也知曉怎麼做,嫂夫人一向對我親近,我怎能讓她隨馬大人進京而囊中羞澀呢?”
好,好賢妻!
郭業再次大喜,問道:“秀秀,剛才馬大人好像提過,我郭業是他馬周這輩子唯一的摯友,可對?”
吳秀秀看著郭業無緣無故興奮起來,不由奇怪,不過還是翔實回答道:“嗯,今晚馬大人喝得有些多,言語跳脫放浪形骸,當真狂士。他提過,你倆相識於微末,是他此生唯一的摯友,將來如果他馬周有大成之日,必要與你痛飲三百杯。”
“哈哈,夠了夠了,有馬周這句話,老子就啥也不愁了,你管他喝多喝少,喝多了才能酒後吐真言嘛?郭業是馬周此生唯一摯友,這話縱是萬兩黃金也不換哈!"
郭業跟個神經病似的在車中揮舞雙臂,興奮到沒邊兒。
吳秀秀看著郭業這番瘋狀,心中歎道,果真和馬周一樣,都是瘋瘋癲癲之人,到底是好友,形不似神卻似,不然怎能相知相識相惜呢?
不過她還是疑惑,為何郭業在知道馬周字賓王之後,竟然如此高興若斯,剛想開口問及,突然車子猛然一頓,叮叮當當,車內一陣踉蹌。
聿~~~
外頭趕車的車夫揚鞭一甩,高喝一聲,停住了馬車。
然後回頭對著車內兩人說道:“小姐,姑爺,到家了!"
吳秀秀在車裡嗯了一聲,準備下車。
突然,
郭業一把將其手臂拽住,唐突問道:“秀秀,要不,今晚去我家裡住吧?”
“啊?”
吳秀秀麵容驚慌,被郭業的拽手與問話打了一個措手不及,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抉擇。
住,
還是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