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衙門開堂,縣令顧惟庸還是一如既往的沒有上堂,審訊之事仍舊由師爺穆恭代勞。
公堂之上,親手簽字畫押的口供在前,往來明細賬簿在後,容不得秦威抵賴。
秦威被皂班郭業等人死死看押,無從得知何坤已死的消息。
他依然幻想著郭業答應他的條件,能夠苟延殘喘留條性命,隨即在公堂之上對一乾事宜供認不諱,絲毫沒有否認。
他不知在他點頭認罪的一刹那,劊子手手中明晃晃的鍘刀離他的脖頸已然不遠。
在穆師爺吩咐公堂兩側站班衙役將秦威押下去的同時,宣布了對他的判罰:“將秦威收押囚禁,待得大理寺和刑部回函公文致隴西縣衙,便在城外刑場問斬秦威。”
秦威頓時臉色劇變,到了這個時候他方才得知,一切都變了。
不過,為時晚矣。
即便他在如何跳腳,都無濟於事,結局已然注定。
他始終逃脫不了人頭落地的局麵。
隻不過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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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門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是公堂審訊,允許旁觀。
不小一會兒,原捕班捕頭秦威因為參與白記藥鋪縱火案,大澤村屠村慘案,而被收監囚禁,年底問斬的消息瞬間如長了翅膀一樣,在衙門中流傳了開來。
到了中午,整個隴西縣城都在紛紛傳揚此事。
鄙視,怒罵,唾棄秦威者比比皆是,大呼罪有應得,天道昭昭,天理循環,惡人自有上天懲。
更有不少城中酸儒老秀才對縣令顧惟庸歌功頌德,大讚青天大老爺。
當然,也有一些與秦威走得比較近的蛇鼠之輩心驚膽顫,頻頻自危。
首當其衝的就是秦威所掌管的捕班,近四十個捕快今日齊聚捕班大房,紛紛在問詢著秦威的巨變。
這些人中或多或少都幫秦威乾過不少齷齪事,都怕秦威一案牽連到自己,競相打聽著下一任捕頭的人選,好臨時抱佛腳,提前做好應對。
當然,也有人壓根兒就不擔心此事,相反心中更多了一份僥幸。
比如秦威的頭號心腹,劉二。
因為他很清楚的知道,如今捕班群龍無首,人人自危,但是整個隴西縣城肯定需要捕快來維持治安,容不得一點動亂。
所以,他很肯定秦威一案,根本不會禍及他們這些小捕快。
在縣令大人眼中,他們算個屁啊。
相反,秦威被革職查辦倒了黴,他的心中更滋生了一份野心,一份不甘寂寞的野心。
那便是空懸的捕頭位置。
在捕班這些人中,他覺得自己完全有資格來繼承秦威的捕頭位置。
一,在捕班中的聲望僅次於秦威;二,秦威在位的時候基本上是個甩手掌櫃,大小事務都是他在操持。
就衝以上兩點,他覺得縣尉大人不提拔他當捕頭,那真是白瞎了眼睛,委實有眼不識金鑲玉了。
繼而,在人心惶惶的捕班中,劉二就跟卓爾不群的仙鶴一般,鶴立雞群,始終保持著一份淡定的麵容和隱藏內心的那份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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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於捕班的人心惶惶,皂班則是迥然不同,整個大房之中,人心沸騰,鬥誌昂揚。
不為彆的,就為戶曹房佐官馬元舉大人剛剛宣布的縣令大人嘉獎令。
嘉獎令分上下兩文,上文是因皂班眾衙役此次破案有功,縣衙府庫撥銀一百兩作為嘉獎。
秦威從此嗝屁,眾衙役有賞銀拿,的確令他們高興。
不過令他們更加振奮的是嘉獎令的下文,因皂班衙役郭業在這次破案過程中,有勇有謀,不畏艱險不畏犧牲,充分發揮了我大唐衙役的優秀品格,特擢升為捕班捕頭,接替秦威之位,統管捕班四十捕快。
任命一經宣布,皂班徹底沸騰!
不為彆的,就因為郭小哥是皂班衙役出去的。
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皂班的兄弟在捕班眾捕快麵前足可以昂著腦袋走路,因為你們的捕頭郭小哥是咱們皂班出去的,是咱們皂班的老兄弟。
這麼揚眉吐氣的事情,在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馬元舉宣布完嘉獎令,將一百兩賞銀轉交給皂班班頭龐飛虎後,也沒有跟郭業多說什麼,而是嘴角一揚歪著腦袋飄然離去。
意思很明顯,這是在告訴郭業,本官答應你的事情已經做到,咱倆扯平,你小子以後彆他媽的老惦記那些陳年舊賬。
看著馬元舉這個屌樣,郭業也是懶得理會,他的心中又何嘗不激動?
短短幾個月,便從一個皂班小衙役做到了掌管四十捕快的捕頭,他如何淡定的了?
就好比皂班衙役是城管的話,他郭業僅僅花了幾個月的時間,就竄到了負責一縣治安和重案的刑警大隊長,要誰這升官速度,郭小哥比誰差了?
郭業心中不由得意著,到底是穿越人士好福利,時也命也!
緊接著,龐飛虎吩咐朱鵬春將賞銀分發給皂班弟兄們,然後將郭業拉倒了一邊兒,輕聲賀喜道:“郭捕頭,可喜可賀啊!”
郭捕頭?
郭業乍聽還沒反映過來,稍稍緩過了神,抱以赧顏地謙遜道:“頭兒,可彆寒磣我了,這捕頭之位也是得了你和弟兄們襄助,才僥幸得來。郭業還是那個郭業,半點未曾改變。”
龐飛虎雍容地揮揮手,然後對郭業誠意十足地說道:“郭業,這是你應得的。你能有今日這份成就,龐某也與有榮焉啊!甭管你郭業爬到了什麼高位,咱們都是兄弟,不是?”
說完緩緩伸出右臂,真誠地望著郭業。
郭業看著一臉真摯地龐飛虎,心中除了濃濃感激之外,還是感激。
隨即也將自己的右臂伸出,與之握緊,把臂言歡。
好漢子,好兄弟,無需說得太多,一切儘在酣暢中。
待得眾人領完賞銀紛紛離去,整個大房之中僅剩龐飛虎、郭業,還有朱鵬春三人。
龐飛虎笑容緩緩收斂,猛地喟然一歎,道:“此次沒有讓何家付出應有的代價,真是美中不足,心有不甘啊!”
郭業聽罷,知道龐飛虎想表達什麼,如今何坤授首,但是何家依舊安然無恙,他是在為無法手刃殺妹仇人何瑁而感到歎息,而感到憤怒。
而後,拍了拍龐飛虎的肩膀,輕聲說道:“頭兒,你真以為我就那麼死心眼,馬功曹讓我乾啥我就乾啥不成?嘿嘿,我早有後招兒!”
說著,衝朱鵬春招了招手,指了指朱胖子的懷中,示意他將東西掏出來。
朱鵬春領會深意,先是小步跑到房門,看房門是否關嚴實了。
確定無誤之後,從懷中掏出物件拍在桌上,神秘兮兮地憋著嗓子說道:“班頭,郭小哥早就跟老朱交代過,要有備無患,留著後招兒,有了這東西,嘿嘿,咱安枕無憂矣!”
龐飛虎看著跟前神叨叨的兩人,將信將疑地拿起桌上的東西一看,霎時——
龐飛虎的瞳孔逐漸放大,一副不可置信地眼神望著郭業,脫口喊道:“這,這怎麼可能???”
郭業攬著朱鵬春的肩膀,得意洋洋地看著龐飛虎,朗聲道:“一切,皆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