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坤心中警醒,猛然仰天長歎,雙腿頓時軟癱在地,看似一堆爛泥。
旁邊的縣丞吳奎被何坤冷不丁發癲,足足嚇了一大跳,再聽清了何坤鬼哭狼吼的嚎喪之後,不滯搖頭失望道:“你啊,你啊,怎麼會犯下如此大的紕漏呢?還愣著乾嘛,趕緊想辦法補救啊!”
何坤用雙臂勉強支撐起身子,晃晃悠悠徐徐站起,哭喪著臉問道:“秦威這蠢材肯定自投羅網而去,還能如何補救啊?”
說到這兒,何坤渙散的眼神陡然一亮,一把拽住吳奎的衣袖,連哭帶叫的喊道:“吳大人,縣丞大人,您肯定有辦法,有辦法救我一命,救何府滿門三十七口性命,您老就伸伸援手,拉我們何家一把吧。”
吳奎老鼠眼一眯,心裡盤算著,到底要不要給何坤支支招兒呢?
自己在隴西縣丞的位置已經坐了近十年,如今年事過五旬,升遷恐怕是無望了。況且自己舉人出身,不是正經的進士出身,要想爬到縣城一哥,七品縣令的位置,肯定是比登天還難。
自隋朝開創科舉以來,要想主政一方,無論是州郡一把手,還是縣衙一把手,都必須是進士出身,再次也得是個三甲同進士出身。
自己一個赴京趕考屢次不第的老舉人,能夠混到八品縣丞,已經實屬不易。
真要想爬到縣令的位置,怎麼著也要進京趕考,最次奪他個三甲同進士出身才能行。
但是自己都這把年紀了,而且腹中學問早就隨著吃喝玩樂拉進了茅坑之中,重新再撿起四書五經去考進士,恐怕自己化成了一杯黃土,都無法達成這個心願。
思索了一番之後,吳奎想著,與其這樣,不如在這個八品縣丞位置多呆幾年,多撈幾年的銀子算了。
而整個隴西縣城中能夠滿足自己胃口的,能夠給予自己足夠銀子的,唯有何家。
罷了罷了,吳奎輕輕搖頭,何家倒下去了對自己丁點好處也沒有,更何況自己與何家老二何洵,的確是莫逆之交,實在不忍心看何家滿門被抄斬。
有權不用過期作廢,這個道理饒是吳奎這個大唐八品吏員也是懂得的。
隨即,吳奎湊到何坤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然後又指了指縣尉穀德昭府邸的方向。
聽著吳奎娓娓小聲說著,何坤的眼睛越發明亮,不過額頭上的陰霾也是凝聚得越來越多。
吳奎見狀,有些不悅地嗬斥道:“解鈴還需係鈴人啊,何坤!你總是惦記你何家那點銀子,連小命都沒了,你還惦記個屁啊?現在不多出點血,等到東窗事發,無法挽回局麵的那一日,哼,你即便是想花銀子打點一切,那也為時過晚了。”
“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光記得蠅頭小利,殊不知人頭難保,可笑,可笑!”
說完不忘重重冷哼一聲,而後忿忿地拂袖而去。
何坤杵立當場,時而遠望著翩翩離去的吳縣丞,時而凝望著穀德昭的府邸,最後咬牙跺腳恨恨罵道:“秦威,你這個蠢材,這是你逼我的。”
隨後又重重吐了一口痰,哼道:“我呸,真是便宜了穀德昭那個狗娘養的。”
而後揉了揉被凍得僵硬的臉頰,深呼幾口氣調轉方向,重新朝著穀德昭的府邸奔去。
...
...
何坤去而複返,重新敲開了縣尉穀府大門。
此時,夜幕退散,天色灰蒙,薄薄晨霧受寒轉為霜露,宣告著新的一天的到來。
隴西縣城已是轉涼,深處窮鄉僻壤的東流鄉更是要來得凍人。
“啊欠~~”
蹲在院牆上的程二牛被晨霜襲來,冷不丁顫了下身子,打了個噴嚏。
接著,緊了緊身子,甩了下胳膊熱熱身禦禦寒,嘴中不忘喃喃道:“該死的秦威,怎麼還不來?還真應了那成語來著,對,就是守豬逮兔。”
說完不忘對郭業炫耀自己最近學問的增長,喊道:“小哥,你說我說得對不?秦威那兔崽子就是頭狡猾的兔子,乾他娘的。”
“噗哧~~”
郭業聽著程二牛半傻不傻的話,不由一陣好笑,你妹的,守株待兔讓你丫變成守豬逮兔,敢情咱們兄弟們都成了豬不成?
剛想嗬斥程二牛的不學無術,突然——
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從吳家外頭不遠處傳來,貌似衝著這邊跑來。
郭業心中一凜,按照這雜亂無章的腳步聲來推算,怎麼著也要二三十號人,而且都是些男人的腳步聲。
難道秦威他們來了?
一想到這兒,郭業衝著眾人喊道:“弟兄們,他們來了!"
嘩~~
無論是藏著身子的,還是打著瞌睡的,霎時都被郭業的喚醒,一時間不約而同打起了精神,紛紛亮出了橫刀盾牌,蓄勢待發。
郭業又衝蹲在院牆角落的程二牛寒冬啊:“二牛,挽弓,備箭,準備射擊!”
嘎吱嘎吱~~
無需郭業提醒,程二牛已經從箭壺中拔出一根羽簇扣在鐵胎弓上,牛勁一發力將弓弦拉起了滿弦,如十五的月亮一般滿。
然後將箭頭對準著還未出現的目標,靜待著秦威的出現。
颯颯~~
唰唰~~
腳步聲越來越近,眾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上,郭業更是心中默數著倒計時。
五,
四,
三,
二,
一……
“殺呀,岷江的好漢們,隨秦某人殺進吳家,男的統統殺光,女的留給弟兄們享樂。”
郭業太熟悉這個聲音了,秦威,秦威來了。
緊接著,秦威的聲音已經到了吳家大門不足二十步的位置,又是尖聲響起:“隻要屠光吳家所有能夠喘氣的,女的任玩,錢財儘管取用。”
“秦捕頭放心啦,我們鄭頭領說過,一切都聽從秦捕頭的吩咐。”
“沒錯,嘿嘿,聽說吳家大小姐乃是一等一的美女,到時候將她活捉了獻給我家哥哥鄭頭領。”
...
...
郭業不知道誰是鄭頭領,也不知道岷江的好漢到底是什麼貨色,但是聽著他們破鑼嗓門的喊殺聲,心中也知道,這夥子人肯定就是秦威或者何家那支幕後的武裝力量。
屠殺大澤村三百餘口的凶手,就是這幫畜生。
草你們娘的,當匪徒也就罷了,還囂張到這個份兒上,什麼叫把吳家小姐獻給鄭頭領,那不是要奪小哥的妻子嗎?
這不是硬生生要往小哥頭上戴綠帽子嗎?
屎可忍,尿也不可忍!
不知道如今的吳秀秀也是小哥不可觸碰的逆鱗麼?
看小哥怎麼弄死你們這下王八蛋。
隨即藏在黑暗角落的郭業猛然現身,衝著院牆上的程二牛喊道:“二牛,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
“好嘞!”
程二牛應了一聲吆喝,將目標鎖準幾十號衝殺人群中依稀可見的秦威,高聲喊道:“他奶奶的,秦威,看俺程二牛如何射殺你這個狗卵子!”
說完,右手雙指輕輕扣弦,一支離弦之箭瞬間疾射出去,鳥羽箭尾發出瑟瑟地呼嚎,衝著秦威雷霆萬鈞般撲麵而去。
“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