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9章：歸去來

“夫物芸芸，各歸其根，何苦，何苦……不如，歸去來兮。”

那聲音來得飄渺至極，初時聽來仿佛遠在天邊，但每隨一字音落，便是又近了許多，待最後一個“兮”字落下，隻見南邊的天際，已然出現了個瘦骨嶙峋的老人。

但見那老人一身樸實青布衫，雙手負在背後，身上並沒有什麼所謂的強者氣息，看上去就像是人間再普通不過的七旬老人，但這一刻，許多人卻不禁一怔，一股崇敬之意，油然而生。

剛剛聽見這個聲音時，蕭塵還微微怔了一下，現在見到六界陰陽使終於來了，也總算放心了，他來了天界這麼久，唯一敬重的人，隻有一個，便是這個六界陰陽使，尤其是那次在八荒聖殿，他給自己三天時間，讓自己帶著蝶衣離開，還有第一次遇見時，是在天脊深處，無人去得了的神魔禁地，不周山遺跡，他給自己講訴了六界之隙和歸墟界的事情。

此刻，隨著六界陰陽使的到來，氣氛一下便轉變了，神魔淵的人都不認識他，唯獨天魔老祖此時微微一怔，似乎知道這六界陰陽使是什麼人，即便是他，這一刻眼神裡也帶著幾分敬重。

而這一次，見到六界陰陽使來了，那大魔也變得凝重了許多，六界陰陽使向他看去，緩緩道：“萬物自有其道，獨守其根，不因人而改……當年，你便錯了，如今，又是何苦。”

聽聞此言，眾人不禁一怔，難道他，竟然與這個大魔相識？下一刻，隻見他衣袖輕輕一拂，一道柔和玄光慢慢籠罩天際，驅散了死氣沉沉的魔霧，而那原本已經崩塌得不成樣子的五座山峰，這時竟然神奇的慢慢複原了，甚至連山上那些草木，這一刻都像是重獲生機一般，又恢複了青蔥。

“這……”

眾人不禁猛地一驚，下一刻，隻見那些與今日之事無關而身受重創的人，竟然也在這股柔和玄光籠罩下，慢慢恢複了，仿佛一點事也沒有，隻是先前神形俱滅的人，自然不可能再複生了，六界陰陽使的平衡之術再強大，也不可能使已經死去的人複生。

眾人傷勢慢慢恢複，這一刻，對眼前這個神秘老人崇敬之意更濃了，他分明不是神魔淵的人，但此刻卻願意救治所謂神魔淵的“魔道中人”。

而此刻大魔看著他，就像是看著昔日的故人一般，眼神裡是說不清的複雜，許久才緩緩道出幾個字：“歸去來……你還是來了。”

眾人不禁一怔，這個神秘老人，原來叫做歸去來麼？

六界陰陽使看著他，驀然不語，許久才道：“佛門那位朋友，你也不必再掩藏了吧。”

一聽此言，眾人又是一怔，下意識的向之前那黑袍人看了去，難道此人，竟是西天佛門中人！佛門中人竟然與魔有著密切來往？而他……乃是十二降龍尊者裡的哪一位？

“嗬嗬……”黑袍人森森一笑，此刻仍是不願袒露身份：“陰陽使，好久不見……”

氣氛忽然變得更加凝固了，大魔心念一動，不如將他拉下水，聲音低沉道：“夜摩天，他都認出你了，你還裝什麼裝，與本帝與他一戰便是！”

“夜摩天！”

眾人更是陡然一驚，原來他不是十二降龍尊者，而是第三天大天尊者夜摩天！天呐，西天佛土究竟出了什麼事，一個第六天大天尊者墮魔也就罷了，現在竟然連第三天大天尊者也……

蕭塵雙目微微一凝，其實他早就猜到了，此人修為如此之高，所行如此肆無忌憚，必然不可能隻是十二降龍尊者，而是六天尊者裡麵的一位。

天魔老祖凝了凝神，略顯譏諷道：“都說佛門清靜之地，原來是第三大天尊者，想不到……佛門還真是清淨。”

夜摩天冷冷一笑，陰沉沉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本座所行之事，又與佛門何乾？”話到最後，向六界陰陽使看了去：“青山不改，綠水長流……陰陽使，再會。”說罷，陡然化作一道黑芒往遠處去了。

“休走！”

棄蒼天正要去追，然而還因方才天刑印的緣故，現在已經不可能追得上了，隻能眼睜睜看著他消失在天際。

隨著夜摩天的突然離去，氣氛漸漸鬆緩了一些，現在就隻剩下大魔一人了，至於四凶門那幾人，已身受重創，不足為慮。

六界陰陽使輕輕一歎，看著大魔，許久才緩緩道：“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嗬嗬……”大魔陰沉沉一笑：“怎麼？你還想將本帝打入歸墟界？今天就你一人，那就看看，還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聽聞此言，許多人又是一怔，原來當年，竟是這個神秘老人將此人打入的歸墟界，不過聽此人之言，似乎當年將他打入歸墟的，不止這個神秘老人。

“六道沉淪！”

忽然間，大魔一聲沉喝，手一抬，六道恐怖魔霧漫天襲了過來，這一刹那，風雲驚變，天地失色，在這恐怖力量籠罩下，所有人皆無法呼吸了，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遠比之前強了數十倍不止！

然而，六界陰陽使隻是輕輕一歎，凝指一劃，一道玄芒打出，“轟”的一聲，便將那六道恐怖魔霧抵擋在了半空中。

“呃……”大魔立時發出一聲悶哼，縱然他此刻已將元神之力催至極限，但今日剛破封而出，要對付六界陰陽使，除非他肉身尚在，否則決計不可能！

“為什麼……歸去來，為什麼！”

這一刻，大魔的聲音變得更加恐怖了，但同時卻又仿佛帶著一股極為不甘，怨恨的瞪著六界陰陽使：“為什麼……你明知道，你明知道我才是……你明知道，此刻坐在淩霄殿那個人，分明他才是……為什麼！啊——”

突然間，大魔的力量變得更恐怖了，直令天地顫抖，然而六界陰陽使依然鎮定自若，手上玄力兀自不減，將那六道魔霧死死抵住，看著他緩緩道：“天之道，利而不害，人之道，為而不爭……當年，你陷入迷惘，如今，何苦還要執迷不悔。”

“執迷不悔……嘿嘿，好一個執迷不悔！”

大魔身上魔氣更重了，六界陰陽使搖頭一歎，忽然間撚指結印，數道玄光打了過去，瞬間便將那六道魔霧擊退了回去，大魔立時往後一退，竟是有些抵擋不住。

“好……歸去來，今日本帝元神尚未複原，鬥不過你，來日，本帝一定會親手奪回失去的一切……後會有期！”

大魔聲音恐怖，話末，忽然卷起一陣黑霧，倏然間便消失在了天際，此刻空間封鎖已解除，四凶門那幾人和太上道祖見狀，也不再猶豫，立時往遠處逃去了。

漸漸的，天魔峰終於又恢複了平靜，此刻天已向晚，天邊暮雲冉冉，六界陰陽使看著大魔逃離的方向，搖頭輕輕一歎，並未去追，因為他知道，此人既然已經脫困而出，便不可能再將他封得住了。

而此時，許多人仍是還未回過神來，怔怔看著大魔離去的方向，剛剛那番話莫名其妙，他究竟是什麼人？

搖頭一歎，六界陰陽使收回了目光，轉過頭向蕭塵看了去：“年輕人行事莽撞，你今日算是闖下大禍了，早知當初寧可讓天帝將你擒去，也不該讓你來神魔淵這趟，唉……”話到最後，不住搖頭歎氣。

此刻蕭塵也終於回過神了，倘若之前自己沒有破開這古陣封印，而是撐到六界陰陽使來的話，或許便不會讓那大魔逃離了，說起來，似乎還真是自己之失，而那大魔，他也已經隱隱約約猜到這大魔的真實身份了。

“罷了，你先前也不知他是何人……”

六界陰陽使搖了搖頭，事已至此，自然也不可能再去追責於他，又問道：“你身邊那個女孩，她現在如何？”

“她……”蕭塵想了想，回道：“她現在很好，前輩放心即是。”

“恩……”六界陰陽使微微頷首，又道：“但你記住，若有一天，她……”

“哈哈哈！陰陽老頭！老子一來，就聽見你在這裡喊打喊殺，你個老不死的糊塗鬼，連個小女孩，你也狠得了心出手？”

就在這時，遠處天際忽然傳來一陣大笑，眾人一驚，循聲望去，隻見一頭凶獸極速飛了過來：“哎喲！老子又來晚了一步，又打完了！”

六界陰陽使手捋白須，向他看去：“小檮杌，這麼久不見，又長高了不少。”

“吼！”檮杌頓時火冒三丈：“檮杌就檮杌，加個小字什麼意思！老子今天要將你開膛破肚……吼！”

檮杌一瞬間飛了過來，兩隻鋒利的爪子向六界陰陽使撓去，然而卻被對方一腳給踢了出去，落在地上打了幾個滾，狼狽不堪，怒罵道：“老子今天非要……算了，還是改天算了。”

檮杌像是泄了氣一般，拍拍身上的塵土，走到蕭塵身邊，壓低聲音道：“小子，那老東西以前是你們人界的人，不用怕他。”

“人界……”蕭塵微微一怔，怪不得他對自己如此照顧，倘若他是天界中人，那天彆說放過自己，恐怕還要直接擒了自己交給天帝。

“唉……”六界陰陽使輕輕一歎，又向之前那大魔逃離的方向看了去，雙眉漸鎖漸深，蕭塵見他此時的樣子，恐怕不久後天人兩界都有大麻煩了，傳以密語問道：“前輩可否告知，那人究竟是誰？”

“他……”六界陰陽使輕輕歎了聲氣：“不提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