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8章：換你一世芳華

到夜幕輕垂時，蕭塵打著清水回去了，素憐月看著他肩後那若隱若現的白發，柳眉微蹙，想說什麼，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之前在幽山的那一幕，到現在回想起來，仍是令她如墜冰窖，她從未那樣害怕過，她也不知，這恐懼究竟來源於何處，隻是讓她再一次想起了，當初兩人在惡瘴山脈的種種，他竟然無懼煉屍宗那些屍傀的怨氣，反而讓那些屍傀害怕他，與紅袖對戰時，他竟如同紅袖一般殺不死……

想到此處，素憐月越是感到害怕，仿佛此刻獨身處於一片荒野之中，無邊夜色慢慢將她吞沒，是那樣的害怕，那樣的冰冷絕望。

“你……怎麼了？”

見她魂不守舍，蕭塵輕聲開口問道，素憐月這才回過神來，又像是被他嚇了一跳，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搖了搖頭：“沒事……”

“喝水。”蕭塵將清水遞了過去，素憐月輕輕點了點頭，仍是有話不說。

待到夜幕完全籠罩下來時，天邊漸漸掛起了一彎弦月，兩人沉默不語，蕭塵暫作歇息後，站起了身來，看了看月色籠罩下的山脈，說道：“走吧，回蝶穀醫仙那裡。”

素憐月一下子抬起頭來，看著他道：“這麼快嗎？你不再歇會兒嗎……”停了停，又接著道：“沒事的，反正距離三月之期還有半個多月，我沒事，不用這麼趕，你再歇一會兒吧……”話到最後，聲音越來越細了。

“無妨，儘快回玉清天吧，此地不宜久留。”

蕭塵搖了搖頭，但其實他並非擔心幽山天尊會追上來，也並非擔心被人盯上了，而是他感覺，自己接下來的時間可能不多了，他要在這有限的時間裡，把所有事情全部做完，拿到另外兩件神器，救出皇甫心兒，回人間封印五嶽山，再去看看蝶衣，將她安置好，然後找到師父，找到當年的一切……

夜色如墨，無聲無息，素憐月慢慢從樹下站了起來，兩人繼續趕路，到中夜時才回到玉清天，此處乃是聚窟洲的邊緣，想回到蝴蝶穀，至少還需要兩天時間。

兩人乘雲而行，夜風吹動蕭塵的長發不住飄舞，此刻皎潔月光下，他那一束束白發，看上去更加明顯了。

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來到了何處，蕭塵忽然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倦意襲來，竟然就在雲上睡著了，素憐月推了他幾下，但他竟像是陷入了深睡中一樣，怎樣也推不醒了，月光下，那一束束白發，更加明顯了。

素憐月立即控製著筋鬥雲落入下方一座山穀裡，將他抱進了一座山洞，扶著他靠著石壁而坐，就這樣靜靜看著他，回首這一路走來，回首以往的每一次，都是他在拚儘全力保護著自己，而此刻，他竟是如此疲憊。

“蕭塵……”

輕輕叫了一聲他的名字，而他像是陷入了深睡中聽不見，隻有回音在山洞裡慢慢散去。

素憐月取出一件自己最愛穿的淺紫色衣裳，輕輕披在他身上，怕他受了涼，怕他睡不好，輕輕將他抱在懷中，動也不敢動一下，就這樣一直靜靜坐到天明。

當外麵第一縷陽光斜斜照進來時，蕭塵終於醒了，微微睜開眼，隻覺所枕之處甚是柔軟，撲鼻而來的，則是一股女子身上才有的淡淡幽香。

“你醒了……”見他終於睡醒了，她輕輕地道。

“我……”蕭塵這才發現自己竟然靠在素憐月懷中睡著了，連忙坐了起來，揉了揉額頭：“我……怎麼睡著了？”

“是啊，你昨晚太累，就睡著了。”素憐月看著他，輕輕一笑說道。

“這樣麼……”

蕭塵揉了揉額頭，昨夜他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自己化作了一棵參天古木，佇立昆侖仙境，支撐著天與地。

“你的頭發……”素憐月捋了捋他的頭發，發現白發比昨天又多了一些。

“沒事。”蕭塵站起身來，將白發全部束到了裡麵，外麵用黑發遮掩著，這樣就看不見了。

兩天後，二人終於回到了蝴蝶穀，時下正值三月春和景媚，穀中繁花遍地，花瓣隨風飄到空中，便似五彩斑斕的蝶群，景致彆是一番動人。

上次幽山的人來這裡，留下的痕跡已經被抹去了，蝶穀醫仙經過這些日的調理，身上的傷也差不多都好了，這日見到二人回來，她也沒想到，蕭塵竟然真的能從幽山把素憐月帶回來，隻是這一次見到他，隱隱間發現他與之前有些不太一樣了。

這日夜幕籠罩下來時，蝶穀醫仙已令素憐月安然熟睡了過去，蕭塵守在屋外，見她出來，似有話跟自己說，問道：“前輩可有何事？”

“你與我來。”

領他去到外邊院子，蝶穀醫仙轉過身去，兩指一並，按在他手腕上，過了許久才道：“那枚紅色的丹藥，難道你已經服下了？”

蕭塵搖了搖頭，三枚丹藥裡麵，白色是隱去他氣息的，綠色是恢複真元，至於那枚紅色的七日續命丹，他並沒有服下。

蝶穀醫仙目光裡露出幾分疑惑，過了一會兒，又點點頭道：“若能不服此藥，則儘量不服，此藥服用之後，可將你體內剩餘的生命潛力儘數發揮出來，強行替你續命七日，但七日之內，你必須來我這裡……”話到此處，又轉過身看著天上一彎弦月，片刻後才接著道：“你那位姑娘，我替她看了，暫無性命之憂，明日我即施術，厭魂花我已讓人找來了，但還需要你幫忙。”

蕭塵微微點了點頭：“前輩但說無妨，蕭某當儘力而為。”

“我會告訴你如何做，施術一旦開始，便不能終止，否則你我她三人，皆有性命之憂。”

話到此處，蝶穀醫仙又轉過身來，看著他道：“此中凶險萬分，須你渡三成命元給她，你可是明白這其中的意思。”

“所以，前輩今夜才單獨與蕭某說此事。”

“恩，沒錯……”蝶穀醫仙轉過身，映月而立，緩緩道：“那姑娘對你情深義重，倘若知曉需要你渡三成命元給她，才能換回她的命，那她恐怕萬萬不會答應老身施術。”

“好，有勞前輩了，也請往後……前輩勿要讓她知曉此事。”

……

次日清晨，山穀裡鳥語花香，陽光和煦明媚，素憐月睡醒了，睜眼開見蕭塵守在自己床邊，下意識將被子往上麵蓋了蓋，蹙眉道：“你怎麼在我房間……”話到最後，又似自言自語一般喃喃道：“我昨晚什麼時候睡著的……”

昨晚自然是蝶穀醫仙以秘術讓她睡著的，為的便是單獨與蕭塵說話，免得叫她神識敏銳給聽去了，此刻她看著蕭塵，柳眉微蹙，輕輕哼道：“喂，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還有，昨晚醫仙跟你說什麼了？”

蕭塵輕輕笑道：“前輩說一切都準備好了，今晚便可替你施術，屆時你睡一覺，醒來後便都好了。”

“真的麼……”素憐月仍是柳眉微蹙地看著他，總覺得事情似乎並不簡單，昨晚他與蝶穀醫仙說什麼了，弄得一清早神神秘秘的。

蕭塵笑了笑：“好了，既然醒了，就彆賴在床上了，這穀中景致甚好，我陪你出去走走。”

“哼！”素憐月輕輕哼了他一聲，兩人此刻，就像是一對戀人一般，隻是今日清晨，蕭塵頭上的白發，又多了一縷。

白天時，兩人在蝴蝶穀觀賞景致，到夜幕降臨時，素憐月便感到了一股深深疲倦，大概是因為三月之期將近的緣故，當初是蝶穀醫仙強行替她續命三月，如今還有十幾天了。

入夜時，蕭塵帶她回到了庭院裡，為避免接下來的施術被人打擾，他在庭院四周設下了層層陣法禁製，並將兩副青石棺也放在了外麵守護。

大概到了中夜時，外麵明月高懸，素憐月躺在床榻上，臉色有些微微蒼白，一直緊緊拉著他的手不肯鬆開，怕自己這一睡去，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放心，不會有事……”蕭塵在旁邊輕輕安慰，一直等到門外腳步聲響起，蝶穀醫仙帶著所需之物，從外麵走了進來。

“小丫頭安心睡一覺便是。”

蝶穀醫仙走到了床前，分明自己隻十五六歲的模樣，卻叫素憐月小丫頭，聽著不免有些奇怪。

素憐月雙眉微蹙，看了看她，又向蕭塵看了去，不知為何，始終有些害怕就此睡去，蕭塵輕輕笑了笑：“沒事，前輩醫術天下無雙，你安心睡一覺便是。”

“好了，小子也不要儘在這裡說些好聽的話了。”

蝶穀醫仙一邊說著，一邊放下手中的事物，然後兩指按在素憐月手腕上，又往她身上幾處穴道點了幾下，不多時，便令她安然入眠了。

見到素憐月已經睡去了，蕭塵的神色也一下變得凝重了，凝眉問道：“前輩現在就開始嗎？”

“恩……”蝶穀醫仙微微頷首，緩緩道：“我要替她施術，須你三成命元，以厭魂花轉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