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塵神識探了過去，隻見祭壇正前方有座水池，而那水池上麵有個赤著身子的女子，那女子手臂和雙腿都被樹藤緊緊纏繞著，自身的生命力正在源源不斷往那棵巨木裡送去。

“混賬……他們在以人養樹，以維持整座城的靈力不散，那女子……是我們人界的人，是被他們抓來的。”

蕭塵捏緊了手指，他能看見此刻那女子臉上的痛苦，但是現在卻不能去救人，隻能眼睜睜看著她的生命一點一點被樹吸走，最終痛苦死去。

“你們……你們是誰，求求你們……放我回去好嗎……師父，救我……”

女子意識模糊，顯然生命已經被吸走了大半，而下邊十幾個奇怪的男子依然不斷念著祭文，絲毫無動於衷，仿佛剝奪一個人界修者的生命，於他們而言，不過宰殺牛羊一般輕鬆。

祭壇外邊的兩個老者更是神色漠然，左邊那身穿紫袍的老者道：“長期這樣下去，恐怕下界那些修者知道了，會生出動亂。”

另一個身穿青袍的老者道：“無妨，隻須按照上邊給出的吩咐行事，至於人界這些修者，沒了靈脈之力，千百年後，無異於普通凡人，諒必他們也不敢反抗，在他們眼裡，我們就是天神，凡人就應該有個凡人的樣子，敬畏他們的神，而不是想著修煉，與天作對！當年六界之爭過後，就不該還留有七條靈脈在人界！可惜那人……”

“唉……”紫袍老者長長一歎，道：“螻蟻尚且貪生，每個人皆有每個人的修煉權力，皆有追求長生的權力，即便他們是凡人，但我們如此剝奪了他們的修煉權力，這樣，真的不失六界眾生平等之道麼？”

“婦人之仁！”青袍老者冷冷一拂衣袖：“凡人，我們給他們百年壽命，便是莫大的恩惠，豈如蜉蝣朝生暮死，可他們卻還不知足，莫非還想與天齊平？享萬載壽數而不死？”

紫袍老者搖了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

“怎麼？司徒長老是在同情這些凡人？”這時，一個青衣男子走了過來，那男子劍眉星目，手裡拿著一把折扇，眼神，異常的深邃。

“公子。”兩名老者立即轉過身去，低頭拱手問候。青袍老者問道：“公子怎麼來這裡了？”

“察覺你們這座祭壇靈力有異，便來看看，那裡是怎麼回事？”青衣男子指了指祭壇水池上的赤身女子道。

“回公子，近日祭壇靈力有些不穩定，所以……抓了些下界修者來穩定靈力運轉。”

“原來如此，此法倒也可行，若不夠，可再去抓一些來。”青衣男子眼神淡然，顯然也絲毫未將凡人的生命放在眼裡。

“對了，方才聽你們言及這些凡人，司徒長老，莫不是你在同情這些凡人？你覺得他們應該修煉，然後來日與我們抗爭？”青衣男子看著紫袍老者，淡淡道。

“屬下不敢。”紫袍老者仍是低著頭，拱了拱手道。

青衣男子笑了笑，淡淡道：“司徒長老，你可知道，據記載，上一個湮滅時代，也就是大概幾萬年前，整個天界都崩塌了，你知道，要花多長的時間，諸神才可以將天界修複麼？”

紫袍老者背後冷汗涔涔，仍是不敢抬頭：“屬下知錯……”

“不，你沒有錯。”青衣男子抬了抬手道：“我隻是想告訴你，如今湮滅時代又已經到來了，若任由他們繼續修煉下去，當湮滅時代第三個階段末尾時，人界必將出現一個伐天者，到時候，你是不是想親眼看看天界崩塌的盛景？”

兩個老者都不說話了，青衣男子笑了笑，繼續道：“你們要知道，凡人，就應該像個凡人的樣子，若不是他們的先祖人皇以卑劣手段得了七條靈脈，他們至始至終都不過螻蟻而已，有什麼資格與我們天神鬥爭？”

“公子說得是……”兩個老者不敢反駁。

青衣男子繼續道：“如今，我們隻是讓他們重歸自然，好好過完一生，百年壽命，便是我們賦予他們最大的恩惠，等七條靈脈一失去，數千年後，人界再不會有一個修者，到那時，修仙便成了他們的傳說，到那時，他們才會真正視我們為神靈！此舉一勞永逸，再不用擔心人界會出現什麼伐天者！你們……可明白這其中的深意？”

……

月影城外，蕭塵手指捏得直作響，原來如此，這些天界中人，竟是想奪走人界的七條靈脈，竟是想剝奪凡人修仙的權力，怪不得弄月說這件事非同小可，原來這件事當真非三十六路仙王能夠左右的，他們不過隻是想從中獲利。

素憐月拿手肘拐了拐他，小聲道：“喂！你是從古代來的，你知道他說的人皇是誰麼？替我們人界奪到了七條靈脈，聽上去很厲害的樣子，你有見過沒？”

“屁話！”蕭塵看了她一眼，心想人皇在世的年代，距今多少年，早已無法估算，而傳說裡，人皇的地位還要高於三皇的伏羲、女媧、神農，可想而知，絕非現今這些天帝、冥帝什麼的能夠相提並論，那完完全全是神話傳說裡的人物了，他怎麼可能見過？

“噓……彆說了，先聽聽他們繼續說什麼。”

月影城裡，青衣男子手搖折扇，看著祭壇上水池中的女子，見那女子掙紮了許久也未死去，淡淡笑道：“你們看見了吧，這便是凡人的生命力，這些螻蟻的生命力往往很頑強，幾千年前，我們將六界之隙的濁氣引入人界，想讓他們從此無法再繼續修煉，結果那次，濁氣爆發了沒多久，便被他們控製下來了，嘖嘖嘖……”

城外，蕭塵心中猛然一驚，事情的真相竟是這樣，幾千年前人界被濁氣侵染，原本還以為是六界之隙封印鬆動的緣故，沒想到竟是天界中人故意將濁氣引入人界的！實是可恨！

那一次，千羽霓裳和另外四派的祖師，為了徹底控製濁氣蔓延，殺了所有被濁氣侵染的人，最後因殺戮太重，以至於產生心魔，這幾千年來，他們五人都背負著罪惡而活，這幾千年來，他們都害怕當年的事被天界知道，恐怕到現在，他們都不知道，那次濁氣爆發的真相，竟是天界中人故意為之！

“蒼天不仁，忍生靈塗炭……”蕭塵緊緊捏著手指，在此之前，他覺得天界應當是庇佑凡人的，沒想到，竟是比魔族更可怕！更要殘忍百倍！這便是人人信奉的蒼天！人人信奉的天神！究竟誰才是魔？

蕭塵閉上了眼，腦海裡仿佛出現了濁氣爆發那一幕，人間生靈塗炭，無數人跪伏在地上，祈求他們信奉的天神來拯救他們，可他們卻絲毫不知，正是他們所信奉的天神，將濁氣引入人間的！正是他們所信奉的天神，帶來的災難！

“奇怪，還有這種事？我怎麼不知道？”素憐月略有些疑惑的自言自語道。

蕭塵冷冷一笑：“你怎麼會知道，關於當年的所有真相，難道不是被他們隻手遮天給抹去了麼？千羽霓裳，說到底，他們五人也不過是棋子而已，替這些天神背黑鍋，到現在恐怕他們都還不知道。”

“千羽霓裳？千羽門的那個祖師？你果真認識她？”

蕭塵搖了搖頭，不想再繼續說下去，神識一凝，繼續聽那幾人說話，但因方才心緒起伏過大，神識產生了一點細微波動，立時便教那幾人察覺了。

“什麼人！”青袍老者第一個反應過來，紫袍老者跟著神色一凝：“有人在外麵窺視，走！”

“糟了，被他們發現了，快走！”

蕭塵想也不想，立即帶著素憐月往下方地麵俯衝了去，儘管他現在很想去救那個人界女子，儘管他現在很想將整座月影城一掌拍碎，但是他實力不夠，那兩個老者，無論哪一個，修為都遠在他之上，絲毫不遜於鈞庭道祖，眼下隻能走為上策。

很快，蕭塵便帶著素憐月接近地麵了，下方是一條綿延無儘的山脈，而後麵兩個老者和青衣男子也追下來了，還有許多月影城的高手。

“站住！”青袍老者一聲冷喝，抬掌便是一掌打了下來，蕭塵手掌一翻，排山倒海瞬間施展了出去。

“轟隆！”一聲巨響，二人的掌力瞬間震碎了附近幾座山頭，借著夜幕籠罩，蕭塵帶著素憐月身形一動，沒入了黑漆漆的山脈當中。

那青袍老者不禁心下一駭，他擔心引來天罰，故這一掌沒有儘全力，但卻沒想到，對方修為如此之高，竟能毫發無損的接下他這一掌，湮滅時代第三個階段尚未至，人界便已經有了如此強的人物……這令他感到些許膽寒。

“那二人聽到了我們的談話，絕不能讓他們活著，快追！”

此刻青衣男子再不似剛才那般神色淡然了，他剛才所說的話，乃是他們這一族的機密，若是被天帝那些人得知，幾千年前的人間濁氣爆發乃是他們施為，一旦事情鬨大，為了天界聲譽，即便他們不被滅族，也會被禁錮千年，更甚至被永除仙籍，打下凡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