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已是十一月初十,而這些日以來,蕭塵也得知了現在所處之地,乃是東土中部以北之境的玉穹峰,懸於四千丈高空之上,遠離世俗塵埃。
天上雲霧迷空,又有結界障眼,所以一般人從地麵抬頭看,哪怕是修真者以千裡眼的神通,也隻能看見白雲浩渺,無法看見玉穹峰。
而蕭塵這些日也在靜心恢複功力,他並不急著離開,他在等著崔心蓮將絕情功殘篇送來,想必那日定是崔心蓮和柳清揚去找的太初道門三位真人,對方不會無緣無故出手相救,必定是有所求。
所以,他現在隻需等對方找來,而不是自己去找他們,到現在對方之所以遲遲不來,必定是在與北軒家和道天盟周旋,既然自己能夠猜到是他們相救,道天盟和北軒家,為何不能猜到?
所以現在,他唯一需要做的,便是儘快恢複功力,以等待不久後的大風波。
這日,他從屋內出來,一出門便聞到一股淡淡桃花香,還夾雜著清新的墨香,卻是皇甫心兒正在院子的石桌上寫字。
蕭塵笑了笑,仿佛又回到了昔日一般,當下悄悄步其身後,瞧她在寫什麼,看了看,卻是兩行字: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心兒的字,還如從前一般清秀,如這山水,一筆添香。”
皇甫心兒聽見聲音,忙站了起來,蹙眉道:“你這人,怎走路也不出聲。”
蕭塵輕輕一笑,從她手中拿過毛筆,俯下身,點上墨汁,又在宣紙上另外書下兩行字:
之子於歸,宜其室家。
皇甫心兒看見後,不禁臉上微微一紅,將頭偏開,蹙眉道:“你要寫,另外拿紙寫便是,做什麼寫在我這張紙上。”
卻道是,這首詩前兩句描寫桃花盛開之景,後兩句卻是寫女子嫁給心愛之人的情景,若是將兩句拆開,自然沒有彆的意思,但若是連在一起,卻彆有一番意味了。
皇甫心兒昔日飽讀詩書,如何能瞧不出來,蕭塵輕輕一笑,將筆擱在硯上,想伸手去扶她肩膀,不料她卻往後一退,蹙眉道:“我現在功力雖失,卻不怕你,玉娥宮主讓我們在此恢複功力,你若敢對我動手動腳,輕薄於我,休怪我不客氣。”
想到之前兩人昏迷之時,竟然相擁而眠,誰知道迷迷糊糊時,兩人有未纏綿親昵過,想到此處,皇甫心兒臉上更紅了,如此刻院裡的桃花,嬌媚動人。
蕭塵見她此刻天真之語,加上桃花正盛,清香撲鼻,更是忍不住想將她擁入懷裡,但卻知道此刻,她仍是未能憶起自己來,若是憶起自己,又豈能如此。
昔日皇甫心兒,最大的心願便是嫁給他,所以後來修煉絕情功後,一直穿著一身紅裝,戴著紅色發簪頭飾,又有誰人能知。
“心兒,你身上傷好些了麼?”
“我,沒事……”皇甫心兒往後麵退了退,又抬起頭看著他:“你叫我皇甫姑娘,無情姑娘都可以,彆,彆再叫什麼心兒了,免得讓人誤會……”話到此處,聲音又漸漸低了下去:“我也還叫你玉傷城好了……”
風輕輕吹過,帶起樹上的桃花花瓣,落在二人發上,肩上。石桌上宣紙輕輕飄動,上麵還留著二人的字跡。
此刻,像是一幅畫。
時間又過去五天,這一晚明月高懸,將整座玉穹峰映得格外澄淨明亮,片片桃花在月光映照下,仿佛籠上了一層淡淡仙華。
大約是中夜時分,蕭塵正當上榻就寢,卻聽裡屋突然傳來一聲動靜,還不等反應過來,隻覺一陣疾風掠麵而過,一道人影從窗外飛了出去。
“心兒!”
蕭塵暗道不妙,恐怕今晚月圓之夜,引得她絕情功反噬了,當下急忙追了出去,卻見皇甫心兒滿身紅霧纏繞,雙眼通紅,顯然已經失去了意識和理智。
“心兒!停下!不要再運功!”
蕭塵急忙衝了過去,卻隻覺心口一痛,每每看見皇甫心兒絕情功反噬時,他身上的絕情咒也會被引發。
“走開!”皇甫心兒神態若瘋,一掌向他打去,這一掌直震得附近桃花簌簌而落,險些毀去整個庭院。
蕭塵此刻亦是承受不住如此一掌,往後倒飛了出去,落定站穩後,也不多做猶豫,立即取出玉箋,向玉娥傳去了靈訊。
玉娥收到靈訊後,很快便趕來了,雙手結印,向皇甫心兒打去數道淡淡白光,這乃是仙術,而非修真者的術法。
皇甫心兒身中仙術後,便被纏繞起來動彈不得了,但仍是十分狂暴,玉娥蓮步輕移,瞬間移至其身前,兩指一並,憑空畫出一道符文,刺入了她眉心當中,這才使她昏迷了過去。
蕭塵身形一動,將她抱住,片刻後抬頭向玉娥看去:“多謝宮主了。”
玉娥雙眉微蹙,看著他道:“你身上也中了絕情咒。”
蕭塵臉上苦澀一閃而過,不知該如何說,玉娥淡淡道:“此為天界遺篇,八部奇書裡的問情篇,你現在身上的絕情咒隻是初期,一旦到了晚期,神仙也難救。”
蕭塵微微一怔,果然是那傳說裡的八部奇書,而她……她方才使出一手仙術,現在又一口道出八部奇書,難道,她是天界的仙子……
不過,聽她此刻的語氣,似乎連她也束手無策,這八部奇書,玄之又玄,難道真的無人能解。
自己所中的絕情咒,若是一開始就不動情還好,可屢屢動情,導致現在一日比一日厲害,難以根除,恐怕真的如她所言,一旦到了晚期,即使不動情,也必死無疑,神仙也沒得救。
玉娥道:“我回去找找有無彆的方法解除,你扶她進去歇息吧,記住,這些日萬萬不可貿然與她共同修煉問情篇,否則……”說到此處,便不再繼續說下去了。
“如此,多謝宮主了。”
回到屋中,蕭塵小心翼翼扶皇甫心兒躺下,看著她緊鎖的眉頭,此時心口仍然有些隱隱作痛。
心兒的狀況一日比一日壞,倘若連玉娥也沒有辦法,那就隻有崔心蓮手中的絕情殘篇了,但是自己……自己身上的絕情咒怎麼辦。
次日皇甫心兒醒來,身子仍然有些虛弱,想起昨夜之事,自己又險些傷了蕭塵,不禁有些心懷歉意。
到中午時,玉娥忽然來了,蕭塵正在喂皇甫心兒喝桃淚粥,見她走進來,將碗遞到皇甫心兒手裡,拱了拱手:“宮主。”
“恩,咳咳。”玉娥咳嗽了兩聲,道:“我找到方法了,既能解除你身上絕情咒,也能使皇甫姑娘不再遭受絕情功反噬,恢複從前記憶。”
蕭塵一聽心喜,若是這樣,便是再好不過了,問道:“宮主所言,可是真?”
玉娥雙眉一蹙:“怎能有假?”說罷,手一揮,立即在地上變出一張軟榻來,說道:“你二人上去,須聽我的方法運功。”
蕭塵也不再遲疑,便將皇甫心兒慢慢扶到軟榻上去,玉娥道:“好了,你二人現在盤膝坐下,儘量貼近一些,以免功力無法渡入彼此體內。”說罷衣袖一拂,將門窗閉上了。
片刻後,兩人坐在了榻上,但是按照玉娥所說的方法,姿勢卻顯得頗為曖昧,幾乎快貼在一起了。
“宮主……現在可以了嗎?”
玉娥點點頭:“恩,你二人皆是受絕情之苦,唯有心生情愫,方能解除,現在,你將手放在她腰上,待會按我說的去做。”
蕭塵聽後微一皺眉,但還是照做了,不過皇甫心兒卻有些抗拒,玉娥咳嗽一聲,又道:“你將雙臂,放在他脖子後麵。”
皇甫心兒聽後,終於雙眉一蹙:“這卻是要做什麼?”
玉娥冷冷道:“怎麼?你是在懷疑我?”
蕭塵皺了皺眉,輕聲道:“心兒,沒事,宮主是仙界之人,熟悉這絕情功,聽宮主的沒錯。”
皇甫心兒微微蹙眉,也不多言了,慢慢將手臂纏在了他脖子後麵,這一來,二人的姿勢更顯得曖昧了,令得她原本有些煞白的臉龐,微微泛紅了。
二人此刻,能夠呼吸到彼此的呼吸,玉娥道:“所謂克製無情,須二人心念相通,互生情愫,現在,你們必須相吻,讓心裡麵隻有彼此,忘記外界一切。”
皇甫心兒一聽,抬起頭道:“這怎麼行?”
玉娥雙眉一蹙,有些不悅道:“怎麼不行了?你可知你二人本是有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你本應該成為他的妻子,卻偏偏因貪圖功力,獨自修煉這絕情功,導致忘記了他,次次令他陷入絕境,你可知昨晚,你竟險些殺了他?”
皇甫心兒臉色微微一白,難道真的是這樣麼?眼前這個男子,從紫境到東土,一路不顧性命的保護自己,若不是從前認識,又怎會對自己這麼好,難道真的是自己貪圖功力,才……
想到此處,皇甫心兒心中歉意更重了,抬頭看著蕭塵,最終還是輕輕閉上了眼。
蕭塵也閉上了眼,向她雙唇吻去,這一刹那,皇甫心兒身子輕輕一顫,如有一股電流瞬間走遍全身,令她忍不住輕輕發出一聲細哼,手臂,也越來越緊了。
玉娥見二人相吻了,捂著嘴偷偷一笑,等了片刻,才咳嗽一聲道:“好了,你們現在按照我說的方法運功。”
接下來,二人便按照她所說的方法,各自運轉“絕情玄鑒”和“乾坤清氣訣”。
這兩套功法本就是八部奇書裡麵的問情篇,但兩人卻從未如此修煉過,也不知能否如此修煉。
過得片刻,蕭塵體溫急速上升,體內真氣亂竄,如有火焚一般,而皇甫心兒亦是滿臉漲得通紅,全身有如火炭一般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