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楹微微一驚,立即帶著上官嫣等人往紫默青風那邊去了,而遠處其餘人見到蕭塵突然往那煞氣衝天的山峰飛去,也是一驚。
“他要做什麼?”萬仙盟紫桓、青冥二位長老微微驚道。
石天青眉心深鎖不語,他自然知曉蕭塵非一般之人,但此刻也不知道對方要做什麼,隻希望不要弄出什麼亂子來。
“進去了!他進去了!”遠處許多人突然驚呼了出來。
隻見七峰上麵煞氣衝天,尋常修真者已是無法靠近,然而蕭塵卻長驅直入,直接禦空飛了進去,絲毫不受煞氣影響。
遠處北軒家的幾個地仙神色也變得凝重了,尋常修仙之人,除非修為高深,否則又豈有不懼魔煞之理,這小子究竟是何來曆,竟能驚動族裡幾位隱世不出的太長老,似乎之前莫家也一直想擒拿這小子……
北軒寒瑀眼神冰冷,於他這種貴公子而言,方才那是奇恥大辱,教他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
旁邊一名老者見他臉上戾氣漸生,意味深長道:“寒瑀,成大事者,路上難免會有些磕磕絆絆,寶劍鋒從磨礪出,自古成大事者,他們腳下的路,都不會是平坦的,希望你明白這個道理。”
“我知道,所以我會親手殺了他……”
“恩。”老者點點頭,又道:“等會這裡必將大亂,萬仙盟和五大派的人必定無暇顧及旁人,那時候我們要擒下此子,易如探囊取物。”
“好……”北軒寒瑀聲音低沉,已經迫不及待的想看見十八般酷刑伺候在蕭塵身上時的情景了。
七峰這邊,五魔祖已經按照五行方位禦空站好,隻等待會棄蒼天破封而出,此刻見到忽有一人進來,太上心魔問道:“你是何人?膽子不小,來此作甚?”
蕭塵負手懸空而立,神色間顯得幾分淡然,淡淡笑道:“你們繼續,不用管我,我隻是來看看。”說話時,目光落在下方的七峰上麵。
千羽心魔向他看去,雙眉一蹙:“你是誰?我們好像在哪見過?”
蕭塵向她看去,笑著搖了搖頭:“仙子也許記錯了,我們不認識。”
“記錯了麼……”
“恩……”
這一刻,蕭塵心裡有些說不出的苦澀,究竟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千羽霓裳,是眼前這個魔化千羽,還是天上的那個千羽。
按照常理,也許在數千年的時間長河裡,千羽霓裳會一點一點逐漸把自己忘記,忘記曾有過一個事事回護她的師哥,忘記一切,可是秋水劍上,為何還刻著二人的名字……
其實這一刻,或許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他早已不再恨千羽霓裳了,恨也罷,怨也罷,都早已隨風遠去,如今玄青門不在了,玄青山快塌了,而千羽霓裳,是他最後一個師妹。
這一刻,眼眶又有些被風吹紅了,蕭塵深吸了一口氣,看著下方的玄青山,一切的一切,仿佛還如昨日,曆曆在目。
昔日的歡聲笑語,都化作了此刻爬滿牆壁的藤蔓,像是一座枯墳,靜靜守候著一個人的回憶。
“我也見過你,上一次在昆侖,是你動用了我留下的封天劍陣吧?”獨孤心魔忽然說道。
獨孤聖本是一個氣宇軒昂,一身正氣凜然的中年人,但是眼下這個,卻是魔化模樣,令人有些害怕。
蕭塵輕輕點頭一笑,摩羅心魔又道:“地下此人要破封而出了,小施主,你還是快些去到一旁吧。”
“無妨,我隻是來看看。”蕭塵輕輕笑道,片刻後,五魔祖也不說話了,都緊緊凝視著下方不斷震動的七座山峰。
蕭塵也收起了那些回憶,凝視著下方不住震蕩的山峰,棄蒼天到底是誰,為何這三個字如此熟悉,卻又記不起來,為何玄青山能夠鎮壓得住……
片刻後,他又如同那次在仙墉門第一次嘗試“天人合一境”那樣,神遊體外,又來到了玄青山下麵,外人是無法察覺的。
他心中明白,自己這是在玩火,連五魔祖都對棄蒼天十分忌憚,自己如此神遊體外去查探,一旦被對方創傷,恐怕會元神重創,難以複原,但是有些事,他想要弄清楚。
“你,又來了……”一個低沉而又沙啞的聲音在他前邊不遠響起。
蕭塵走近了一些,上一次他隻能隱隱約約看見一道魔影,但是這一次,他看得真真切切了。
眼前的是一個披肩散發的男子,全身為秘術所禁錮,雙目通紅,眉心魔氣陣陣,赤著上身,而身上全是觸目驚心的傷疤,有被業火灼傷的,有被金鉤刺穿的,仿佛受儘了酷刑一般。
蕭塵內心微微一顫,他之前第一次見到問天時,問天給他的感覺是一種睥睨天下,縱橫八荒六合,唯我獨尊的氣勢。
而眼前這個男子,這個男子的實力應是和問天差不多,但是卻給他一種……一種莫名的滄桑和心酸。
如他當年一般,仿佛是棄子,被滿天神佛所遺棄的棄子,驀然間,蕭塵又想起了那次隱隱約約聽見的那句話:“蒼生負我,蒼天棄我……”
一朝成佛一朝魔,眾生不度棄蒼天……
究竟是誰負了誰?
究竟是誰棄了誰?
眼前這個男子,胸膛上幾道觸目驚心的傷疤,分明是被佛祖的舍利子所傷……
“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蕭塵又走近了一些,試探性的問道。
“你……”棄蒼天抬起頭來,即便亂發散肩,依舊能看清他英朗的麵容,隻聽他沉聲道:“你……你和我的一個故人,長得很像……”
“故人?”蕭塵微微一顫,問道:“他叫什麼名字?”
“他……”棄蒼天忽然捂著頭,似乎已經忘卻了許多事,喃喃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我……我記不起來了。”
蕭塵眼神有些呆滯,這一刻不知為何,忽然感覺十分心酸,為什麼,這一刻竟有一種故人重逢,想要哭的衝動?
“蕭一塵!你當年犯下彌天大錯,今卻不思悔過,竟與魔稱兄道弟,天道難容!”
猛然間,他腦海裡閃過一副仿佛不屬於他的記憶畫麵,等清醒過來時,不禁渾身打了一個冷顫。
他現在越發肯定了,當年玄青門一審過後,那次自己一定沒死,一定活過來了,但是後來,後來發生的所有事,通通不記得了,那段記憶,失去了。
而眼前,眼前這個棄蒼天,或許與自己一樣,都失去了一段記憶,還有仙兒,夙夜,所有人的記憶都失去了。
“你來這裡,做什麼……”棄蒼天忽然道。
蕭塵看著他,或許是因為此刻的似曾相識感,也或許是因為看慣了如今正道的虛偽,他對魔,已經不如從前那般憎恨了,說道:“你是佛界第六天大天尊者,自在天嗎?”
“自在天……”棄蒼天聲音又低沉了許多:“世上已無自在天,隻有棄蒼天……不度眾生,不渡苦海,我已回不了頭,我已上不了岸……呃啊!”
忽然間,隻見他雙手捂住頭,神色間有幾分痛苦,幾分癲狂:“佛祖……佛祖……為什麼!為什麼……”
隻見他額頭上忽然出現了一道金紅色,仿佛焚著烈焰的“卐”,剛好與佛教的“卍”相反,猶如三千業火燎身,令他痛苦不已。
“為什麼!啊——”
一股滔天魔氣湧散了出去,令得整座玄青山劇烈一顫,碎石不斷滾落,轟隆隆有如雷鳴一般。
棄蒼天雙目通紅,魔心大起,沉聲道:“離開這裡,離開這裡……”
蕭塵往後退了退,但並未離開,不知過了多久,棄蒼天才逐漸恢複,額頭上的“卐”也慢慢消退了下去,直至看不見。
“為什麼不走?”棄蒼天聲音有些低沉,仿佛剛經曆了三千大劫一般。
“這是什麼?”蕭塵問道。
“天刑印,是佛祖留在我身上的天刑印……”
“天刑印……”蕭塵微微一怔,在凡塵裡有一種刑法叫做“墨刑”,即對十惡不赦之人,在其臉上刺上刺青,令其一生失去尊嚴,失去身份,失去自由。
棄蒼天看著他,仿佛對他也沒有敵意,說道:“走吧……”
蕭塵道:“此刻我的大敵就在外麵,我恐怕敵不過他們,你能幫我麼?”
他心中清楚這次北軒家來了多少人,剛剛在外麵他不過是裝腔作勢罷了,等會外麵一旦起亂,萬仙盟和五大派的人也會自顧不暇,北軒家的人一定會對他展開行動。
“我為什麼要幫你?”棄蒼天沉聲道。
蕭塵看著他,想了想道:“你剛才不是說……我和你的一位故人,長得很像嗎?”
“哈哈!”棄蒼天仰頭一笑:“好!好!”
……
片刻後,蕭塵回到了外麵,整座玄青山的封印已經逐漸鬆動了,五魔祖稍稍離得遠了一些,而遠處眾修者也屏息凝神的看著,不知下麵會衝出來一個什麼。
蕭塵向北軒家那邊稍稍瞟了一眼,立時察覺到了北軒寒瑀陰鷙的目光,當下默不作聲,身形一動,去到了遠處。
“轟隆!”一聲巨響,頓時山崩地裂,玄青山七座險峰,仿佛要裂開一般,碎石不斷滾落,宮殿不斷塌陷,眾人驚到了極點,山底下的魔,終於要衝出來了。
“呃啊——”隻聽一聲沉吼,一道魔影終於從山體裂痕當中衝了出來,七殺大陣徹底崩塌了。
但見魔氣滔天,那人懸空而立,仿佛萬丈魔影一般,令人心神俱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