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有一天凡人不再信奉他們的神了，那時候，神便應該害怕凡人了……”

蕭塵轉過身，又回到屋子中間，窗外冷冷的月光透了進來，鬼仙沉默不言，許久才道：“你想清楚了？”

“此戰終究免不了。”蕭塵深吸了一口氣，又問道：“任大師還在研究那兩座巨型飛雲石麼？”

鬼仙點了點頭：“所需元力太大，此次借助龍脈之力，或許能成功。”

“如此甚好。”蕭塵微微頷首，過了一會兒才又問道：“前輩可知那北軒家是從何地而來？”

鬼仙凝思片刻，道：“可能是來自極東之境，總之不在五大洲的地域內。”

“極東之境……”蕭塵微微眯了眯眼，紫府廣闊無垠，最為繁華的便是紫境五大洲，而在五大洲以外的地域，又非離境、苦境那樣自成一境的地方，人們便稱作世外或者異域，至於那些地方的古老家族門派，則被稱作隱世古家族、古門派，或者域外之人。

當然，在紫境裡一些隱於玄境，或是不為人知的地方的門派、家族，亦可同樣稱作隱世門派、家族。之前那殞仙門便是一個隱世門派，有可能在五大洲境內，也可能並不在，總之無人知曉其來曆。

鬼仙看著蕭塵，凝神道：“他們並不是紫境的人，所以這一點，很重要。”

蕭塵也看著他，似乎明白了幾分。

……

夜漸入深，過了子時，蕭塵才回天樞宮，路上碰見擰著酒葫蘆的楚天闊，楚天闊向他走來，臉上略帶幾分醉意，搖搖晃晃道：“蕭小哥，這麼晚了，才回來麼……”

蕭塵輕輕一笑：“楚大叔這些時日住得還習慣吧？三師公她……”

“水月啊？沒事沒事，過兩天她就沒事了……”楚天闊晃了晃酒葫蘆，也不知是真醉，還是假醉。

兩人去到一處設有護欄的懸崖邊，臨清風，映皎月，說了許多話，說說如今的近況，苦境，紫境，雲霧院，還有水月白楹兩姐妹，不知不覺，時間像是過去了許多年。

一直到夜闌人靜之時，蕭塵才回到清冷的天樞宮，處理了一些風雲城最近的折子，到天蒙蒙亮時，還未來得及合眼，外麵又匆匆來人了：“城主，天璣宮那邊，讓你去一趟。”

“好。”蕭塵放下手中折子，臉上略帶著些倦容，又往天璣宮那邊去了，卻是左丘棄天需要他幫忙。

蕭塵進到冰宮裡麵，寒氣立時侵襲而來，隻見冰室被一層血光籠罩，左丘棄天盤膝坐在秦天羽的冰棺旁，臉上畫滿了詭異的符文，而冰棺上麵貼滿了符咒，上麵還有一個木偶，乃是照著秦天羽的模樣雕刻的，上麵刻有秦天羽的生辰八字。

而在四周，放著許多詭異的道具，有冥界陰陽判官、十殿閻羅的木偶，還有一盆鮮血，血盆裡麵封印著北軒冷的魂魄。

整個冰室泛著一層血光，氣氛異常的恐怖，左丘棄天此時正一籌莫展，而血盆裡麵，北軒冷的魂魄也淒厲嚎叫不斷。

“怎麼了？”

“蕭城主你來得正好。”左丘棄天神色有些著急，看著血盆裡不斷淒嚎的北軒冷，說道：“可能是此人戾氣太重，方才我替你朋友引渡魂歸時險遭反噬，你幫我鎮壓一下。”

蕭塵微微皺眉，向血盆裡看去，隻見北軒冷仿佛身處血池當中一般，臉色異常恐怖，不斷淒嚎：“蕭塵！我要你不得好死！這件事讓我爺爺知道了，必教你魂消魄散，永世也休想再入輪回！”

“我詛咒你眾叛親離，不得好死！我詛咒你嘗儘人世間所有的痛苦！我要你最後看著身邊所有人一個個死去，誰也救不了！我要你永世入不了輪回！啊——”

北軒冷的聲音格外淒厲，連一旁的左丘棄天都感到背後發寒，蕭塵向血盆裡看了一眼，淡淡道：“人世間的痛苦，你豈能體會百之一二，何況……蕭某本就入不了輪回。”話到最後，凝氣一指，向血盆裡麵打去一道三昧真火，頓時隻聽得北軒冷的慘叫有如鬼哭狼嚎，聽來令人毛骨悚然。

如此過了一個時辰，北軒冷的戾氣不減反增，蕭塵眉頭越皺越深，不斷往血盆裡打去三昧真火，隻能以此方法強行鎮壓戾氣，過了一會兒道：“左丘家主開始吧，蕭某便一直這樣在此鎮壓。”

左丘棄天也隻得再次開始念咒，施展起三魂命術來，此術玄之又玄，難以用言語描述，隻聽得北軒冷的淒厲嚎叫不斷，一時間，冰室裡的紅光更盛了。

時間足足過去兩天兩夜，三魂命術依然尚未成功，從某個方麵來講，此術與輪回轉命也有相似之處，但比起輪回轉命的難度，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可即便如此，這兩天，左丘棄天和蕭塵也是一刻都不敢鬆懈，蕭塵臉上倦容甚重，此時已經明顯能看見兩個黑眼圈了。

而在外麵，各派修者仍是對於這件事議論不絕，如今的風雲不動城，已然聲名大震，雖說目前還比不上萬仙盟、靈寂間、司天這三大勢力，但卻要勝過玉卿門、仙墉門、萬劍門、天嵐宗這些較為出名的玄門，基本上已是和蜀山、昆侖這些古仙派齊名了。

此刻，在中洲北軒家分族裡，殿上眾長老眉心深鎖，殿首上一個紅袍老者正襟危坐，此人便是北軒長恨了，上次去攔截蕭塵的，隻是他的一道分身，他本是想震懾一下蕭塵，卻沒想到對方竟然軟硬不吃。

下方一名青袍老者小聲道：“大長老，你看這事如何辦？依我之見，還是等族裡來人後，再去比較好，貿然前去的話，隻怕……”

如今北軒家的人顯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蕭塵不是他們想象中的那般容易對付，貿然前去的話，名門山莊的下場便是最好的說明，與其如此，不如等聚集夠力量後，再給對方來一次毀滅性的打擊。

殿首上，北軒長恨眉心緊鎖，他又何嘗不想如此，但是這兩日他寢食不安，心中一直有種隱隱不好的預感，他不知道蕭塵拿北軒冷的魂魄去做什麼，但知道這絕對不是報複。

“不行，軒冷的魂魄在他手裡，若是遲了，隻怕……”說到此處，北軒長恨心口忽然一悸，似是感應到了什麼，臉色驟然一變：“糟了，軒冷有難！”

……

此刻，在風雲不動城，冰室裡麵，北軒冷的魂魄這兩日原本虛弱了許多，但似乎是感覺到了即將灰飛煙滅，因此垂死掙紮了起來。

隻聽得陣陣淒厲嚎叫之聲，令人頭皮發麻，即便守在冰宮外麵的水月等人，都不禁感到一陣陣膽寒。

“蕭塵！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爺爺！救我！救我！”

北軒冷淒厲的嚎叫著，即便是他殺了秦天羽，即便是一報還一報，一命抵一命，但此事終究有違天道，左丘棄天已經忍不住雙手顫抖了起來。

而蕭塵兀自眼神冰冷，沒有任何感情，現在是三魂命術成功與否的最關鍵時刻，一旦失敗，秦天羽便是再也不可能重凝元神了，所以現在，絕對不能出任何岔子，不能受外界任何一絲打擾。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外麵水月和徐靈兒等人皆是如坐針氈，也許在如今這亂世當中，一個人的性命與草芥無異，但是對她們來說，對徐靈兒來說，卻是一生最重要的人。

終於，到下午時，南邊天際忽有一股強大的氣息迫來，有如雷霆萬鈞，勢不可阻，整座風雲城，都仿佛在這股氣息下顫抖了起來，百姓們嚇得紛紛躲進家中地窖，街上隻剩枯葉盤旋，不見一人。

城主府裡，所有人立時戒備了起來，上空十幾座防禦島嶼也運轉了起來，天璣宮那邊楚萱萱等人更是一驚，想必定是北軒家的地仙到了。

“天闊，我們去看看。”水月神色冷靜，說完又向徐靈兒等人看去：“你們就在這裡，不要出來。”

此刻，在風雲不動城往南的方向，天空中一道人影極速馳來，此人正是北軒長恨，非但有著三境地仙的修為，更是神脈覺醒了過半，非古冥老人可比。

“軒冷，撐住，爺爺這便來救你了……”北軒長恨速度快至了極限，他感應到了北軒冷的魂魄正在一點一點消散。所謂魂魄消散，不等同人死，人死尚可再入輪回，甚至還可由族中高人引渡回來，但是魂魄消散就是永遠消失了，連輪回也入不了。

轉瞬間，北軒長恨便已來到了風雲城上空，他為了震懾眾人，特意以地仙的神通，將身軀幻化無數倍大，佇立於雲端之上，仿若雲端上一個巨人般，煞是恐怖。

“城中之人聽著，一炷香內交還魂魄，否則老夫今日即便自損道行，也必定血洗此城，一個不留！”

恐怖的聲音回蕩在整座風雲城，即便是守城的將士，這一刻都嚇得臉色慘白，城中百姓更是嚇得心膽俱裂，如今亂世，沒有哪裡是世外桃源，世外桃源，也早已遭噬魂妖花席卷。

城主府裡，古風、蕭寧都出來了，還有楚天闊，眼下也隻有他們三人戰力最高，但是，也未必能鬥得過這個擁有神族血脈的三境地仙。

……

注：北軒長恨稱北軒冷為“軒冷”，因北軒冷為“軒”字輩，長恨、長風等為“長”字輩。如左丘家長輩稱呼左丘陽、澤為少陽、少澤，故左丘陽、澤為“少”字輩。

另，複姓中並不存在“北軒”一氏，為作者杜撰，“左丘”、“北宮”等則為真實複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