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無音寺?”初七看向他手中拿著不放的玉簪,想說什麼,但終究還是什麼也沒說,隻道:“那屬下去與熠瞳非花二位公子說一聲。”說罷,往屋外退了去,輕輕掩上了房門。
蕭塵一個人呆呆坐在床沿邊,坐了許久,看著手裡的發簪,往事一幕幕,如夢如幻,又浮現腦海,從一開始在黑沙認識凝煙的幾夜,到後來去登州城,兩人一起在許願樹下許下願望,一起將許願箋掛到樹上。
再往後,去到藏龍深淵,遇見那個紅衣男孩,凝煙嚇得手中的花束落在了地上……
再往後,五彩森林裡的一年,兩人在小院子後麵的空地裡種了蔬菜,有玉米,有番茄,還有南瓜,圍上柵欄,免得夜裡小動物們來搗亂。
現在,地裡的蔬菜又可以收成了吧,隻是,再也無人會去摘采了,也再不怕,那些小動物夜裡來搗亂了。
地裡,過不了多久就會雜草叢生了吧……
院子,過不了多久,也會荒蕪了吧……
兩人上一次換洗的衣裳,還晾在竹竿上,無人去收吧……
眼淚,終於無聲而落,一滴一滴,落到了床沿上。
……
三天後,雲霧院異常的熱鬨,十天前大戰留下的痕跡都已經修複了,往後再來這裡的新弟子,也不會知曉這裡曾經發生過什麼,就像現在的弟子,不知道三十多年前和百年前這裡發生過什麼一樣。
今日天晴,廣場上聚滿了人,新老弟子都在,還有長老們,三真人,此刻都站在廣場,這一次靈脈守護成功,雖然得以白素素相助,但最後蕭塵獨鬥計都,卻也是功不可沒,雖然最後的最後,結局是誰也沒有料到的。
“你……真的想好,要離開了嗎?”水月站在蕭塵幾人麵前,臉上有些說不清的情緒,說不上悲,也說不上喜。
蕭塵與熠瞳非花,還有初七站在一起,點了點頭,向秦天羽等人看了去,大多少年少女,此時眼眶都紅紅的,徐靈兒和楚萱萱撲了過來,哽聲抽泣,蕭塵按著兩人的肩膀,深吸一口氣不語,這一次來苦境,回憶越是美好,往後大概……便越是悲傷。
秦天羽緊緊捏著手指,聲音也有些哽澀:“等我們變強了,就一定來風雲不動城找塵哥!”
蕭塵點頭一笑:“恩。”
這一次,他並沒打算要帶他們一起回去,眼下雲霧院像北宮琴、千殺禦風那樣的惡勢力都被清除了,往後他們留在這裡,將不會再受任何人欺負,就算不看在自己份上,總得給白素素麵子吧?
所以秦天羽等人留在雲霧院修煉是最好的,慢慢把實力提升上去,而他之所以要走,是因為……回憶越是美好,便越是悲傷,帶著回憶,離開這座悲傷的城市。
而他的身份,雲霧院的人也都知曉了,紫境風雲不動城的城主,至於那天計都和神秘人的事,漸漸的,會有人忘記。
“現在……走麼?”初七見眾人依依不舍,在旁小聲問道,徐靈兒跟楚萱萱將蕭塵抓得更緊了,便在這時,天上三道劍光落在了地上,是三聖親自來了。
蕭塵鬆開兩個少女,隨即向三聖拱了拱手:“三聖前輩。”
三聖也微一點頭,隨後劍聖淩霄子凝指在空中一劃,蕭塵胸前立時便多出了一枚金光燦燦的徽章,緊接著,棋聖黑白子和琴聖天虛子也凝指一劃,往那徽章上打去了兩道印記。
霎時間,周圍弟子裡鬨開了鍋,都興奮的議論了起來:“是三聖前輩親自授予的徽章哇!”
蕭塵低頭看了看胸前的徽章,有些疑惑道:“這……”淩霄子道:“往後無論你在哪,永遠都是雲霧院的弟子,雲霧院,永遠是你最堅強的後盾。”
說這句話時,三聖自然已經知曉了蕭塵目前在紫境的處境,而他們的實力,放眼紫境,其實已經算得上是頂尖高手的存在了,隻是這次夜滄溟的實力太強,畢竟滄溟城是苦境幾大勢力之一,更何況還有那個神秘的風幽相助,故這次雲霧院才險些遭難。
蕭塵輕輕一笑,拱了拱手:“如此,多謝三聖前輩了。”水月走了過來,看著他道:“現在……就走麼?”
蕭塵搖了搖頭,輕輕笑道:“不,還有一件事沒有完成。”說完,向玄天閣那邊方向看了去,隨後足尖輕輕一點,便禦劍往玄天閣飛了去。
後麵的雲霧院弟子一哄上前,跟著去了,到達玄天閣,吳長老從石室裡走了出來:“怎麼,小子都要走了,莫非還要再來打一次榜?”
“不,是踢榜。”蕭塵搖了搖頭,笑著道,後麵趕來的弟子都紛紛露出詫異之色,他現在把千殺禦風都擠下去了,還有誰給他踢的?
“踢那個人。”蕭塵麵帶微笑,說完一指玄天榜排名第一那個人的名字,此時輕風拂過,吹動他頭發飄揚,看上去英姿颯爽。
“哇哦!有人要踢夜滄溟的榜!”人群裡頓時歡呼了起來,又蹦又跳,手舞足蹈,大喊他的名字:“蕭塵!蕭塵!蕭塵……”
“切,臭屁。”吳長老打趣一笑,又歪著眼戲謔道:“那,熟歸熟,規矩不能少,你要踢那個人,一千玄石,有麼?”
“我們有!我們有!”秦天羽、徐靈兒等少年少女蜂擁了過來,紛紛掏出自己的玄石,一千玄石綽綽有餘。
“塵哥!加油!”秦天羽等人捏著拳頭道,蕭塵仰頭一笑:“哈哈!那你們就看好了!”說罷大踏步往玄室裡走了去。
所有人都拭目以待,盯著玄天榜上麵夜滄溟的名字一動不動,半柱香後,隻見夜滄溟的名字閃爍了幾下,最後漸漸變成了蕭塵的名字。
“哦!踢下來了!踢下來了!哈哈!蕭塵把夜滄溟踢下來了!”
這一刻,呼聲震天,不止玄天閣這邊的弟子,整座雲霧院的弟子都歡呼了起來,而遠處一座青峰上,三聖衣袖飄飄,也望著玄天榜,淩霄子搖頭笑了笑,歎道:“一百年了啊……”
而雲霧院最歡呼熱鬨的時刻,此時在玄室裡,卻隻聽得一陣又一陣的哽聲抽泣,蕭塵蹲在地上,眼淚似決了堤一般,止不住的流。
從今往後,他再也不會在玄室裡看見憨態可掬的咕嚕獸了,而他之所以能夠踢下夜滄溟的榜,是因為,那天最後一刻,凝煙將全部的力量都給了他,他如今的實力,能夠打得萬仙盟那些大乘修者爬不起來。
此刻外麵歡呼雀躍,鑼鼓喧天,卻沒有人,沒有人能夠聽見,一個男子肝腸寸斷的眼淚聲。
……
“塵哥!塵哥出來了!”秦天羽等人見蕭塵出來了,立時歡呼著簇擁了過去,蕭塵摸著腦袋,笑道:“那個……踢下來了嗎?”
“踢下來了!踢下來了!蕭塵哥快看!”徐靈兒喜極而泣,指著玄天榜歡呼道。
深吸了一口氣,蕭塵點了點頭,向少年少女們看去:“以後,好好修煉……”話到最後,視線移到了沈千夜身上,沈千夜也看著他:“我會照顧好天羽他們。”
秦天羽一胳膊肘杵在他胸口:“少臭屁!誰要你照顧了!”
“哈哈!”
人群裡聲音逐漸小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了蕭塵身上,天下無不散之筵席,該走的,始終該走了,風來過,永遠不會停留。
熠瞳忽然仰頭一笑:“啊哈!那個,忘了說,有個小家夥也要跟蕭兄弟一塊走呢。”
“小家夥?”蕭塵還沒反應過來,隻聽石室裡傳來一個“咕嚕”聲,轉過身去,還未看清,便被一個“龐然大物”差些撲倒下去。
“咕嚕!咕嚕!”咕嚕獸不斷在他臉上蹭著,歡喜不已,蕭塵隻差些喜極而泣:“咕嚕兄,你沒事……”
塵染非花笑道:“有白姐在,還有什麼辦不到的?咕嚕獸現在雖然沒了靈尊的力量,不過一切都會慢慢恢複的。”
“咕嚕!咕嚕!”咕嚕獸不斷點頭,最後慢慢變小,變得和咕嘰獸差不多大,隻不過咕嘰獸圓圓滾滾的像一隻小豬,而咕嚕獸……大概更像一隻憨憨的白熊吧。
熠瞳搖頭一笑,走到三真人麵前:“便請三位真人將飛雲石降落下來吧。”
清虛真人點了點頭,手上掐了個訣,一座龐大的飛雲石便從天邊雲端飛了過來,但見那飛雲石上,綠樹紅花成相映,還建有庭院與涼亭,比起當初蕭塵一行人來時乘坐的飛雲石絲毫不遜色。
熠瞳非花向三真人拱了拱手,便先登了上去,隨後是初七,蕭塵看著水月和秦天羽等人,這一次,是真的要離開了。
“小子,照顧好自己,等我有時間了,會來你的風雲不動城看看。”水月臉上掛著淡淡微笑,說道。
便在這時,石室後麵傳來一個醉氣熏熏的聲音:“啊哈!正好,我也想去那傳說的紫境走走,聽說紫境有著不少隱世不出的古仙門派啊。”
水月微微一愣,向緩緩走來的楚天闊看去:“你怎麼還在這?”
“哈哈!”飛雲石上,熠瞳笑道:“那麼,大叔隨時來便是,熠某請喝酒!”
蕭塵麵帶微笑,此事過後,雷嚴也不敢再為難水月了,最後向眾人看了看,隨後帶著咕嚕獸,也往飛雲石縱飛了去。
“塵哥!保重!我們一定會來找你的!”
眾人抬著頭,看著飛雲石漸漸遠去,漸漸消失在雲層裡,而此刻,在遠處的青峰上,三聖負手而立,也望著飛雲石遠去的天際,淩霄子道:“離那一天,也許,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