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皆亡……”
蕭塵冷冷一笑,又問道:“苦境滄溟出現多久了?”
歐陽子道:“那個地方其實早就有了,但苦境滄溟是在近百年聲名大振的,滄溟令一出,莫敢不從,否則不見日落,而九曜星將,也是在那時,聲震八方的。”
“百年前麼?那九曜星將也是百年前出現的?”
“是的,但是九曜星將從不以真麵目示人,也即是說,這百年間,九曜星將並不是沒有換過人,而計都跟羅睺,是在三年前聲震天下的,兩人一日間滅了好幾個門派,斬殺近三萬修者,為世人所害怕,故稱為兩凶神。”
蕭塵捏了捏手指,一日斬殺近三萬人,還當真是視人命如草芥麼……
楊青忽然道:“蕭兄,其實很早前我就想跟你說,那個苦境滄溟……”蕭塵手一伸,阻止了他繼續說下去,大概也猜到了他想說什麼,道:“走吧。”
幾人離開後山,一路上,蕭塵的氣色都不大好看,來到殿堂上,各人也已經決定好了,由蕭塵和初七還有楊青四人去藏龍深淵,任雲天和另外受傷的兩個人紀修常寧則留在黑沙。
當下蕭塵六人也不再耽擱,藏龍深淵遠在死境西北角,幾乎要橫跨整個死境,而他也不知雲霧院那邊現在如何了,出來半個月了,現在也隻能先把任天行這邊的事情處理好再說。
幾人到達街上,去往飛雲石的商行,路上蕭塵一直沉默不言,似是心事沉沉,過了片刻才向楊青問道:“楊兄,方才在黑沙,你想說的是什麼?”
楊青看了看四周,才小聲道:“我之前一直想跟蕭兄說,苦境滄溟的城主,便是當年雲霧院最出色的弟子。”
“夜滄溟……”蕭塵眼神變得有些銳利了。
便在此時,忽然間一個驚異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小兄弟!留步!”
蕭塵轉過身去,見是一個年過六旬的白眉老者,那老者身穿一件道袍,道袍上打滿了補丁,衣擺也已洗得褪色,腰間懸一葫蘆,左手裡拿著一麵八卦幡,右手正在不斷掐算什麼。
隻見那八卦幡左邊寫著“袖裡藏乾坤”幾個字,右邊寫著“掌中盤日月”,對仗倒是工整,蕭塵皺了皺眉:“老先生有何事?”
“不妙!不妙!大不妙!”
那老道神神叨叨走了過來,往蕭塵臉上看了又看,一邊看一邊“不妙”個不停,最後才道:“小兄弟!我瞧你印堂發黑,氣色不佳,隻怕是這些日有妖邪纏身呐……”
“滾!”蕭塵出乎幾人意料的怒罵了出來,把身邊楊青等人都嚇了一跳。
其實倘若是在平時,這種情況他一般會讓初七給對方一些銀子,然後便走,但偏偏近幾日因為凝煙的緣故,所以每每聽到這樣的話會很反感。
罵完後,蕭塵轉身便走,豈料那老道又纏了上來,跑到他前邊:“小兄弟切莫著惱,貧道絕非求財,隻是不忍小兄弟年紀輕輕便……倘若小兄弟不肯聽貧道一言,隻怕不日便有血光之災……”
“錚!”寒芒一閃,初七瞬間祭出圓月刃抵在了那老道脖子前,冷冷道:“再不讓開,現在就讓你見見血光之災。”
周圍路過的行人都嚇得紛紛往旁邊退開,跑到遠處指指點點:“這醉老道瘋瘋癲癲的,見人沒個好話,今天要攤上事了……”
“初七,走。”蕭塵臉色已然十分陰沉了,繞開那老道,徑往前邊走去,那老道仍在後麵著急大喊:“小兄弟!聽貧道一言!是冤魂討債,索命來了啊,你走到哪,她會跟到哪……”
蕭塵指骨捏得直作響,當做沒聽見,三天後,幾人來到了登州城,登州城位於死境西北,出了城再往西行百裡,便可抵達藏龍深淵。
這幾日,登州城的人明顯增多了不少,街上車水龍馬,雖然麵積沒有白霧城大,不過看上去,似乎卻更繁華,像蕭塵這樣幾個人一路的,也不在少數。
眼下日已西沉,夜色將至,顯然不宜再繼續趕路,幾人正當尋間客棧落腳,也好洗去這幾日風塵,卻忽然聽見遠處一個悶悶不樂的少年聲音傳來:“要是塵哥在就好了,他出去半個月,現在也不知道在哪……”
聽見這聲音,蕭塵登時一驚,緊接著身形一晃,躲在了一輛馬車後麵,初七自然也認出了這是秦天羽的聲音,立即跟著蕭塵躲在了馬車後麵,楊青等人愣了愣,但同樣第一時間跟了過去,就這樣,六人擠在一輛馬車後麵躲著。
蕭塵將神識掃出去,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立時看清了幾十人正朝這邊街道走來,其中秦天羽等人都在,然後還有百裡笑花落、江芊芊、北宮琴等人,全都是雲霧院的弟子。
而秦天羽幾人都顯得有些悶悶不樂,由幾個聽風閣的老弟子帶領,那幾個老弟子也隻能低著頭跟在後麵。紫雷閣那邊的陣容便顯得較強了,除了百裡笑花落,還有一個蕭塵看不透修為的青衣男子,那些人則不像秦天羽等人,而是一邊走一邊談笑風生。
等他們走過去以後,蕭塵才舒展開眉頭,沉吟道:“他們怎麼也在這?莫非也是去藏龍深淵?”
楊青正待說什麼,忽然間,馬車簾子被人從裡麵掀開了,然後露出一顆胖腦袋來,凶巴巴道:“你們幾個圍在我車外做什麼?再不走我報官了!”
蕭塵向車裡看去,隻見那胖子手裡摟著個衣衫不整,臉上緋紅的年輕女子,那胖子立即斥道:“看什麼看!還不快滾!”
“呃,抱歉,打擾了。”說著,蕭塵拉著初七往另一邊街區而去,道:“初七,待會你去準備幾件蓑衣和鬥笠。”
似乎因為見到熟人的緣故,蕭塵的心情仿佛也舒朗了許多,感覺是真的回到現實中了,不過現在任天行還未找到,他不想這麼快現身,也不想這麼快和他們回雲霧院,隻怕回去後,還要被三師公責問。
到夜幕降臨時,初七買來了鬥笠和蓑衣,幾人也住進了間大客棧,匆匆用過飯後,蕭塵便回了自己的屋子,楊青等人在後麵都有些不解:“蕭兄最近,似乎總喜歡獨來獨往……”
到月亮升起時,蕭塵握著手裡的發簪,最終還是選擇上榻歇息,其實每次回到現實世界中時,他對凝煙的那份感情或多或少都會減淡一些,但是這幾日無論怎樣入夢,都無法見到對方,這讓他隱隱有些忐忑不安。
時間,不知過去多久,蕭塵睜開眼來,光線有些微微刺眼,忽然一隻小兔子從他麵前跑了過去,蕭塵心中一喜,終於來到五彩的森林了。
“公子!”
“凝煙!”蕭塵起身急奔了過去,一把將凝煙緊緊抱著:“我好想你,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似乎到了這裡,他對凝煙的感情又變得很深了,心裡麵仿佛隻此一人,其他的都不想。
“凝煙,也好想念公子……”凝煙趴在他肩頭上,聲音漸漸哽澀,今日她依舊穿著一條雪白的裙子,赤著雙足。
蕭塵捧著她滿是淚痕的臉頰,不由分說便往她唇上吻去,凝煙也摟著他的脖子,兩人吻在一起,眼淚鹹鹹的,卻又甜甜的。
半個時辰後,蕭塵躺在軟軟的草坪上,將她抱在懷裡,仿佛又感到一陣倦意襲來,漸漸睡了去。醒來時已經身在客棧的房中,外麵仍然明月高懸,月光透過窗格照進屋中,有些清冷。
蕭塵不禁感到一陣難言的失落,為什麼,這一次這麼快就醒來了,為什麼……
“公子……”便在這時,他耳邊響起一聲細細呢喃:“你醒了麼?”
“凝煙!”蕭塵一怔,轉過頭去,見凝煙躺在自己身旁,不禁一愣:“你怎麼會在這裡!”
但隨即,他明白過來了,這裡不是自己原本的世界,是凝煙的世界,猛然間,他想起了那天早上那老道士的話,你走到哪裡,她就會跟到哪裡……
“公子,你怎麼了?”
“我……”蕭塵搖了搖頭,混蛋,在想什麼呢,笑了笑道:“沒什麼。”
“恩……”凝煙輕輕一笑,又向窗外看去,嘻嘻笑道:“外麵好熱鬨呢,有人放煙火,凝煙想出去看看。”
“好……”
兩人輕輕下得床榻,蕭塵打開窗戶,又轉身問道:“對了凝煙,你怎麼會來登州城?”
“嘻嘻,公子走到哪,凝煙就會跟著到哪……”
凝煙笑嘻嘻說著,但是蕭塵卻突然感到有些恐怖,隨即定了定神,走過去輕輕將她摟住,柔聲道:“恩,我到哪,你就到哪,一步也不許離開……”
凝煙拿手指點了點他鼻子:“笨蛋,我逗你的,我是跟沙王說了,以後我不留在黑沙了,想去哪,就去哪……”
“砰、砰、砰……”外麵忽然響起了煙花燃放的聲音,五光十色的煙花在空中爆開,凝煙拍著手道:“公子快看快看!好漂亮呢!”
“恩,走吧。”蕭塵輕輕一笑,牽著她的手往門外走去。
街上人來熙往,車水龍馬,兩邊路攤上有許多賣燒烤的,賣糖人的,路中間還有耍雜技的,熱鬨無比。
但是蕭塵始終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個世界,會不會有另一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