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清澈，風也無聲，蕭塵指尖觸碰著皇甫心兒有些冰涼的臉頰，心中刺痛一陣一陣襲到，猶記得那一年兩家定下婚事的時候，兩人都還很小，皇甫心兒躲在屏風後麵，怎樣也不肯出來。

如今，兩人越走越遠，像是回憶被擱淺在沙灘，再也回不去了。

“心兒……”

蕭塵輕輕動了動嘴唇，叫著她的名字，曾幾何時，在心裡一遍遍反複糾纏的，是這個名字。她看著他，此刻兩人眼眸裡倒映著的，是彼此，溫柔的眼神，但卻是讓她的心口忽然劇烈一痛，然後將他的手拍開了。

“你身上也中了絕情咒，你現在儘說這些作甚？你明日還要和莫瑾炎決戰，你回去罷！”

皇甫心兒一拂衣袖，將頭偏開了。

蕭塵靜靜不語，就這樣坐在她身旁，望著洞外清冷的月光，好久好久。片刻後，外麵響起一陣細細的踏雪聲，隨後是一個女子的聲音：“主上在嗎？”

蕭塵起身走了出去，見是暗香浮動裡麵的一名女子，那女子手裡端著個小盤子，盤中放著兩壺小酒，兩隻精美的杯子，還有幾個月餅。

“這是熠瞳公子讓我送來的。”

蕭塵點頭笑了笑，又向之前的山洞望了一眼，問道：“青鸞跟紫芸兒呢？”

“她們陪熠瞳公子跟塵染公子喝酒，不勝酒力，已經……喝醉了。”

蕭塵點點頭，接過她手中的盤子，道：“你回去休息吧。”

“是，那屬下先行告退。”

待那女子走去後，蕭塵回到山洞裡，將盤子放在皇甫心兒身旁，輕聲問道：“餓了嗎？”

“不餓！”

蕭塵笑了笑，捋起袖子，往兩隻杯子裡斟了七分酒，端起一隻送到皇甫心兒麵前，皇甫心兒一把接過，一口而儘，卻因飲得太急，被酒嗆著了。

蕭塵立即將她扶住，輕輕撫著她後背，然而自己心口卻忽然一陣劇烈絞痛，皇甫心兒見他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立即往他胸口幾處穴道點去，這才使得他稍稍好些。

“你身上中的絕情咒，等將來我參透了絕情心法，會幫你解開的。”

蕭塵緩了緩呼吸，笑了笑道：“不必了。”

“什麼？”皇甫心兒忽然抬起頭來，看著他，眼眸裡，似有一道異樣的眼神閃過。

蕭塵深吸了一口氣，望著天上明月，緩緩笑道：“如果哪一天心裡又痛了，那麼一定是又想你了。”

“你！”皇甫心兒萬萬沒想到他會這樣說，臉色一陣慘白，心口頓時疼痛萬分，艱難道：“你身中絕情咒，而我，我也……可你為何還要……我們，我們已經……”說到最後，已是眼淚欲流。

蕭塵將她扶住：“你彆急，我不說了便是！”說到最後，自己心口也是劇烈一痛，忍不住咬牙罵道：“花殤那老太婆，處處害人，自己得不到的，也不許彆人得到，回頭我定要……”

“你！”皇甫心兒用力往他手臂上掐了一下，嗔怒道：“你再罵我師父，休怪我無情！”

蕭塵此刻心口雖疼痛無比，但也強忍著，笑道：“好好，心兒，我不罵了便是。”

片刻後，兩人身上痛楚稍緩，蕭塵又道：“那老太婆……”

“你！”皇甫心兒立即指著他：“你還要說是不是！”

蕭塵笑了笑：“好，那我不說便是，要不是那老……要不是花殤前輩，我又怎知你在我心……”話到此處，遠處忽然響起一陣“吱吱”的踏雪聲，皇甫心兒立即打了個噤聲手勢：“噓！”

蕭塵神色一凝，也立即掩去身上氣息，皇甫心兒小聲道：“是楚淩嬌那個賤人。”

聽聞此言，蕭塵更不多想，身形一動，藏在了洞裡麵月光照不到的地方，片刻後，那腳步聲漸漸近了，聽聲音，應是有三人。

皇甫心兒盤膝坐在地上，衣袖一拂，遮住地上的盤子酒壺，淡淡道：“師姐既然來了，何不現身相見。”

“嗬嗬，師妹真是神機妙算，竟能猜到是我呀，那麼這洞中也應該不止師妹一人吧？”外麵傳來了楚淩嬌笑咯咯的聲音。

皇甫心兒嗬嗬一笑：“師姐既然敢來，那想必也是有備而來，何不進來親自瞧瞧呢？”

“嗬嗬嗬嗬……”楚淩嬌一陣咯咯輕笑，仍是警惕的與洞口保持著一段距離，笑道：“師妹遠遁萬裡受了傷，再加上今日又見了那姓蕭的，恐怕又引得絕情功法反噬，這時師妹一定還未恢複吧？”

蕭塵眉頭一皺，向皇甫心兒看去，隻見皇甫心兒臉上仍有些煞白，但卻是依然掛著淡淡笑容：“那麼師姐要殺我，何不趁此機會呢？”

忽然一陣風響，人影一動，楚淩嬌已站在洞口，在她身後還有兩名男子，其中一人乃是今天被紫芸兒扇了兩巴掌那青衣男子。

“哈哈！”楚淩嬌見著此刻皇甫心兒臉色慘白的模樣，仰頭一笑：“嘖嘖嘖，師妹啊師妹，要我怎麼說你呢？你修煉的那幾本心法，不能動情，可你偏偏不聽，你還有幾日能活？不如就將那幾卷心法交給師姐我吧……”

蕭塵身子輕輕一顫，看著皇甫心兒時的眼神，忽然變得有些迷茫了，眼眸裡，像是罩起了一層一層的大霧。

皇甫心兒忽然神色一冷：“你說夠了沒？絕情心法現就在我這裡，你有本事，就進來拿啊！”

“是麼……”楚淩嬌眼神也變得格外銳利起來，腳步慢慢挪了幾下，即便心知此時皇甫心兒身遭反噬，她也不敢貿然大意。

楚淩嬌一步一步慢慢移動著，忽然間隔空一掌向皇甫心兒打去，掌力凶猛無比，在半空中形成一道暗紫色的掌印，皇甫心兒立即提掌抵禦，“砰”的一聲，洞中碎石迸射，皇甫心兒捂著胸口，差些一口鮮血湧出。

楚淩嬌哈哈一笑：“果然反噬已經很嚴重了！”說到最後，忽然目光一厲，殺意畢現：“師妹，彆怪師姐心狠手辣，要怪隻能怪你紅顏命薄，明天那姓蕭的也會來陪你，安心去吧！”

喝罷，楚淩嬌全身真元一震，身上頓時騰起數道紫霧，隻見她雙足一蹬，五指成刃，如似一道電芒向皇甫心兒襲了去，便在這時，隻聽“咻”的一聲風響，暗處一粒石子激飛了過來，一下子便打在了她小腹上。

楚淩嬌悶哼一聲，一口鮮血噴出，身子在半空一滯，立時便知遭了埋伏，不待她反應過來，藏在暗處的蕭塵便已向她脖子抓去。

楚淩嬌看見突然飛出來的蕭塵，登時嚇得心膽俱裂，便在這時，後麵那青衣男子疾道：“嫂嫂當心！”話未落已瞬間擋了過來。

“嗤！”一聲疾響，卻是蕭塵手指刺入了那青衣男子的胸膛，頓時鮮血飛濺。

“滾開！”蕭塵一掌震開那青衣男子，然而楚淩嬌卻已退至洞口，衣袖一揮，兩把泛著白芒的小飛劍便猛刺了過來，蕭塵頭一偏避開一把，另外一把卻向皇甫心兒飛了去。

蕭塵雙足一蹬，往後疾退，凝指一彈，“錚！”一聲疾響，將那飛劍彈開了，但是他手臂也被反震得發麻，而楚淩嬌三人也已趁機逃走了。

蕭塵顧不得手臂發麻，連忙退回去將皇甫心兒扶著：“你沒事吧？”

皇甫心兒臉色一白，悶哼了一聲，跟著又像是咽了一口什麼東西下去，皺眉道：“沒事。”

蕭塵眉頭深深一皺：“你這裡不能再待了，去我那邊吧。”

“不用了，你自己回去吧。”皇甫心兒將他手拿開，聲音聽來格外冰冷。

“他們還會來的，你聽我話好嗎……”

“我讓你走！沒聽見嗎！”皇甫心兒聲音突然變得有些可怕了，像是低聲嘶吼了出來，見他還不走，五指一曲，頓時起了五道紅芒，冷聲道：“是要我動手嗎！”

蕭塵手指一捏，咬牙道：“那你自己小心些，有事大聲呼叫便是。”說完又再次看了她一眼，輕歎一聲，方才轉身往洞外走去。

皇甫心兒悶哼一聲，直至再也聽不見蕭塵的腳步聲了，才哇的一聲，將鮮血吐了出來，跟著又見她兩隻眼睛變得通紅，嘴唇也似染了鮮血一般，十根手指指甲頓時暴長了五六寸長，脖子上也爬滿了許多鮮紅的詭異紋路，一閃一爍，極為可怕。

……

冷月無聲，寒風弄影，蕭塵回到了先前的山洞，紫芸兒跟青鸞喝醉了靠在一旁歇息，熠瞳跟塵染非花還在喝酒，見他回來，熠瞳輕輕笑道：“方才聽那邊有些響動，可是出什麼事了？”

蕭塵搖了搖頭，轉身看向幾名暗香浮動的成員：“今晚麻煩你們幫我留意下皇甫宮主那邊的情況。”

“屬下遵命！”

一夜時間過去了，次日快至晌午時，蕭塵才醒來，大概是昨日酒喝太多了，而今日五嶽峰上大雪初霽，陽光明媚，走在雪地裡有些刺眼，山頂上也似乎多了許多人。

莫瑾炎早已在山巔平台上等候，隻見他雙手負在背上，衣袖鼓風，目光猶若兩道冷電，令人不敢直視。

“來了！來了！蕭塵來了！”

下方人群突然喧嘩了起來，隻見遠處蕭塵一行人踏雪而來，步伐穩健，不徐不疾，到得近處，蕭塵雙足一點，平平往那山巔飛渡而去，絲毫不拖泥帶水。

僅片刻，蕭塵便已到達山巔平台，莫瑾炎目光格外冰冷：“今天你有命上來，恐怕沒命下去了！”

蕭塵冷冷一笑：“這句話，我記得曾經莫羽也跟我說過。”

“我說過，我跟他們不一樣。”莫瑾炎眼神越來越冰冷了，體內的真元之力也沸騰了起來，使得附近的積雪不住往下抖落。

“那就動手吧，讓我看看你所謂的——伐天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