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尚未反應過來，蕭塵已騰身躍起，懸於半空之中，隻見他雙臂不住拂動，朝空中、地上各個方位不斷打去玄力，似是在布著某種陣法，當然，並非布陣，而是之前紅袖在此地布下了聚陰大陣，現在他不過是稍加利用罷了。

四麵八方的陰雲不斷聚來，猶帶厲嘯哭嚎之聲，紅袖臉色頓時變得慘白難看，瞬間便向蕭塵攻去，眾人見她此時神情變化如此之大，自然也猜到了七八分，看來素憐月所言是真的。

天一子身形一動，將她阻了回去，而正道門人此刻也都團結一心，就算是傾儘全力，甚至是賠上性命，也要為蕭塵爭取到這一點時間！

陰雲不斷彙聚過來，天地間隱隱響起了淒厲的鬼哭狼嚎之聲，這些都是惡瘴山脈數千年來所死之人的怨氣所化。

紅袖愈加癲狂，也是在拚命了，每出手一次，必然有人殞命，可是眾正道人士更是在拚命，加上還有一個天一子，她想去阻斷蕭塵談何容易，隻見她向後方一聲厲喝：“你們魂元在我手裡！我死了，你們也活不成！”

後方黃泉大仙等人皆是一震，吳法吳天二人一咬牙，終是身形一動，向正道中殺了去，天一子凝指結印，背後劍匣一震，兩道青芒飛出，咻咻兩聲，直接取了這二人的首級。

昆侖劍仙，劍無虛發。

後方剩下的幾十個煉屍宗弟子見吳法吳天兩位太長老已死，頃刻間樹倒猢猻散，慌亂的往穀外跑了去，至於那幾具屍傀，無人控製，自然也同死物無異。

“啊——”紅袖頭發亂舞，神態若瘋：“你們殺不死我！殺不死我！”怨力一震，登時再取十餘人性命，清塵真人等也被震飛了出去，口吐鮮血不止。

現在正道玄門幾十個前輩，青風、紫默、風嵐真人、風兮等，幾乎都已是身受重創，還有幾個不幸殞命了，但是眾人仍在堅持，以命相搏，隻為爭取到一點時間。

終於，四麵八方的陰雲聚攏了，化作一道道黑霧盤旋在山穀上方，頓時鬼哭狼嚎不止，淒聲不斷，聽來令人頭皮發麻，加上此刻烏雲蔽日，整座山穀，像是一瞬間進入了地獄裡麵，滿滿的全是鬼哭聲，這些都是死者生前最後一刻的怨念。

已有不少玄門女弟子嚇得臉色慘白，那些盤旋在空中的道道黑霧，像是森羅惡鬼一般，甚至有的還映出了人臉。

忽然，幾聲鬼嘯，半空中道道黑霧向紅袖竄了去，像是惡鬼一般朝她撲噬而去，紅袖神態若瘋：“啊！滾開！滾開！”雙手不斷亂舞，但卻驅散不開這些怨念所化的黑霧。

這些黑霧，一道道的從她身體裡穿過，眾人看得心驚膽顫，但似乎這些怨念還不夠，無法對她造成致命性打擊。

突然間，山穀溫度驟降，各人手中的長劍不自主的震動了起來，又一道道怨氣迅速聚集了過來，這些怨氣不似之前那些怨氣一般鬼哭狼嚎，而是隱隱間帶了許多女子的幽幽哭聲，這些都是三千年來被紅袖害死的那些女子所產生的怨念！

這些女子無法入輪回，怨念不散，日積月累，比先前那些怨氣更重！此刻，整座惡瘴山脈的怨氣都被一股無形之力引了過來，穿過樹林，發出淒聲厲嚎，嚇得無數凶禽猛獸遠飛遁走。

紅袖臉色慘變，頭發散亂，淒聲喊道：“不！不啊！”

無邊怨氣向她撲噬而去，三千年來那些女子受儘痛苦折磨而死，怨念有多重可想而知，現在又聚集在一起，已經遠遠超過了紅袖的怨念。

“啊——”紅袖不斷發出厲聲慘叫，原理很簡單，當初蕭塵能輕易斬殺煉屍宗的百年屍傀，是因為蕭塵當時的怨念比那些屍傀更重，故能輕易殺之，而此刻，漫天怨氣聚在一起，比紅袖的怨氣更重，自然能對紅袖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陸星河！陸星河！我知道是你！我知道是你！”紅袖神態若瘋，雙眼流出兩行血淚，淒聲向空穀四周喊道：“陸星河！你出來啊！為什麼！為什麼你又要阻止我！為什麼你要幫他們！你為什麼要告訴他們殺死我的方法！我是你兒媳啊……為什麼！不！”

四周怨氣越來越重了，不斷向她撲噬而去，漸漸的將她身上每一寸血肉吞噬，露出了森森白骨，眾人已是看得心驚肉跳，這場景太可怕了。

麵對無邊怨氣，紅袖終於漸漸虛弱了下去，淒聲吟唱：“世情薄，人情惡……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聲寒，夜闌珊……”

一字一淚，淒涼的吟唱聲緩緩回蕩在空穀，像是一首戀曲在悲鳴，竟是令聽者有幾分心酸，尤其是一些未經世事的玄門女弟子，已是雙眼微微泛紅，細聲道：“倘若她肯改過自新，我們……我們放過她吧……”

“閉嘴！你瘋了！”旁邊立即有老一輩的出聲喝斥。

怨氣還在聚集，紅袖已是氣若遊絲，渾身燃燒起了一層極寒冰焰，她趴在地上，不斷往前邊爬去，雙眼流出了血淚：“紅袖添香，世事涼薄，此情寄何處，忍卻彆離苦……不！青元……青元！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啊！死了我便再也見不到你了……青元……青元，你在哪……不……”

“不……我不能死，誰同情過我？誰可憐過我……我不能死……青元……”

聲音終於漸漸杳去，地上隻剩下一具燃燒殆儘的白骨，一陣輕風徐來，那白骨立時化作一片粉塵，隨風散去，飄往穀中各處，樹葉上，小溪旁，山澗裡……

這一刻，天上烏雲散了，怨氣也散了，惡瘴山脈籠罩了幾千年的怨氣，皆在這一刻消散了，陽光灑落下來，明媚無暇，照在各人臉上，暖暖的……

眾人望著紅袖消散的地方，皆沉默不語，清塵真人歎了口氣道：“三千年來她害了無數人，最後卻又死於這些人的怨氣，這大概就是玄極大師常說的因果循環吧，隻是似紅袖這樣的人不會無緣無故出現，這更往上一層的因果，卻又是因何人而起……”

說到最後，他向蕭塵看了去，此刻蕭塵被落殤顏扶著，臉色慘白難看，顯然是因剛才支撐聚陰大陣大耗真元。

“唉……紅袖，她也是個可憐人啊……”

忽然間一個蒼老而又淒苦的聲音從遠處飄來，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名白發蒼蒼的紅袍老者徐徐走來，老者滿臉淒色，臉上皺紋甚深，他正是紅袖口中的陸星河，也正是之前蕭塵和素憐月在玄境山洞裡見到的靈魂體。

一個多時辰前，素憐月藏在暗處，眼見正道不敵，這本來是對她大為有利的，但是她見蕭塵重創，見蕭塵嘶喊著讓紅袖將慕雪還來，她的心像是痛了一下，她也不知為何，也不知為何要幫蕭塵，是她一個人又穿過那個寒冷的冰窟，又回到玄境，去找的陸星河。

陸星河歎息一聲，緩緩走了過來，看著地上那一團燃燒過後的痕跡，淒然淚下：“三千年了，她的怨念總算散了，這三千年，她又何嘗過過一天好日子，哪一天不是受儘怨恨的折磨……”

說到最後，他臉上已是老淚縱橫，眾人也都沉默不語，自然猜到了這老者的身份，陸星河搖頭歎道：“當年皆因我的世俗之見而起，三千年了，一切恩怨，皆隨風散，輪回如何，不能輪回又如何，何人會有前世憶，皆隨塵土去吧……”話末，漸漸的，他身體變得越來越透明，最終也化作一縷青煙，隨風散去。

山穀裡忽然安靜了下來，隻餘風吹過的聲音，樹葉嘩嘩輕響，蕭塵突然心口一痛：“不好，慕雪……”

青鸞立即帶人走了過來：“主上，我與你去找！”

玉卿門的人這時也才反應過來，李慕雪現在尚還下落不明，忽然間一聲輕輕的“咕嘰”聲在不遠處的草叢裡響起，跟著一隻渾身圓滾滾的小動物跑了出來。

“咕嘰！咕嘰咕嘰！”

蕭塵定了定神：“咕嘰兄，你知道慕雪在哪？”

“咕嘰……嗚……咕嘰！”咕嘰獸似是在思考，隨後忽然轉過身往東南方向跑了去，蕭塵立即跟了上去，後麵青鸞也帶人跟了上去。

咕嘰獸跑出三五裡，跑到一個樹林裡，圍著一棵大樹不停轉了起來：“咕嘰咕嘰！”

青鸞立即走了過去，往樹下打出一道玄力，驚道：“主上！下麵好像是空的！”

蕭塵皺起了眉頭，青鸞立即帶人將那大樹連根拔起，果然下方出現了一個密道，當下幾人去到密道裡，頓時隻感寒冷徹骨。

密道裡沒有一絲光亮，蕭塵撐起一團白芒，這才看清四周，石壁上竟然凝結了無數寒冰，而這密道在山體中來回迂繞，也像是沒有儘頭一般。

當下幾人以最快的速度，行出半柱香時間，忽感前方一陣寒意襲來，這股寒意竟是連蕭塵也有些難以抵擋，青鸞跟暗香浮動幾名女子更是凍得全身快要僵硬一般。

“咕嘰！咕嘰咕嘰！”咕嘰獸跑得最快，跑到最前邊卻被什麼撞了一下，給反彈了回來，在蕭塵腳邊打了幾個滾。

“咕嘰兄當心！”蕭塵蹲下去將他扶穩，抬起頭來，將光團撐得更亮，隻見那前方不遠處阻隔了一道冰牆。

蕭塵走了過去，運足全身力氣，轟隆一聲，將那冰牆打得四分五裂，而一股極冷的寒氣也在這一瞬間撲了出來。

幾人皆是感到全身一冷，而那冰牆碎裂後，裡麵似乎像是一個冰殿，四麵全是冰層，寒冷透骨。

蕭塵緩緩走了進去，鞋子踩在冰層上麵，不斷發出“吱吱”聲音，暗香浮動六人雖然感到十分冷，但也跟了上去。

裡麵十分空曠，而在冰殿正中央的石台上立著一塊巨大的冰晶，蕭塵雙眼有些濕潤，視線逐漸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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