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塵腦海裡思緒越來越混亂了,他努力理清思緒,但卻又偏偏理不順,一個個繁雜的念頭從他腦中掠過,就像此刻掠過樹林的冷風,無法捉摸。
“小塵,你怎麼了?”羽逸風見他眉頭越皺越深,臉色也越來越難看,出聲問了一句。
蕭塵驚醒過來,背上已是凝了層冷汗,剛換好的衣裳又被浸濕了,冷風吹來,涼颼颼的,他搖了搖頭,問道:“青風前輩呢?我有些事要問他。”
他現在必須再找青風詢問一下當年兩個嬰兒的情況,以佐證自己剛才的種種猜測無誤。
羽逸風點了點頭:“青風師叔他們在那邊樹林裡議事,要我和你一起去嗎?”
“不了,我自己去就行。”說完,蕭塵迅速往老一輩議事的樹林而去,行出裡許,隻見前方有火光閃爍,火堆外麵圍了大概三十人,其中紫青二老、風兮真人、風嵐真人,古陽真人等算得上有威望之人。林外則守著一些門派弟子。
“那些屍傀聚怨而生,屬極陰之物,看來須以火攻,但尋常之火對其不起作用,尤其是那十二具宗主屍傀,而若是紅袖,恐怕尋常之火更是難傷其半分。”
“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南洲有一南明穀,穀中有一個南明離火陣,千百年來,無人能收服其陣靈,倘若……”
眾人正自議事之時,蕭塵走了過來,各人轉過頭去看著他,青風問道:“有什麼事嗎?”
“抱歉,打擾諸位一下。”蕭塵說著走到青風麵前:“有件事情,想請問一下青風前輩。”
青風沉思片刻,起身看向其他人:“我先離開一下。”說完又看著蕭塵:“走吧。”
兩人行出裡許,到一空曠無人的地方,青風停了下來,道:“是因當年那件事嗎?”
蕭塵深吸了一口氣,轉身看著他,語氣很平靜:“是的,希望青風前輩能再詳細說明一下當年的經過。”
“唉……”青風長長歎了聲氣,抬頭望著高天星辰,娓娓道:“算來已快二十年了,當年我於深山中修行,有天夜裡我正在觀中推演魂術,忽然間外麵一聲沉響,我啟門一看,星月下,卻是一口石棺擺放在了我道觀門口。”
“然後呢?”蕭塵神色起了些微微變化,青風歎息一聲,繼續道:“當時還以為是仇家尋上門來了,豈知啟棺一看,裡麵卻躺著個初生嬰孩,那嬰孩與尋常嬰孩完全無異,但是魂魄卻少了幾道,眼見這麼個孩子命在旦夕,我便想以道家真法替他續命,怎知將他抱出來後,他體內的生氣流失得更快,原來,他竟是不能離開石棺。”
聽到此處,蕭塵深吸了一口氣,這是天風門那口聚陰棺,可聚玄陰之力,原本是保存著關山老祖的肉身的,令其千年不滅。
青風長歎一聲,繼續道:“我便又將他放了回去,魂魄缺了幾道,又豈是我輩中人能夠彌補的?實是無回天之力了,但我想這孩子本就命苦,何苦再受這山上霜露,於是便將石棺帶回了觀中,又怎知到了第二天夜裡,我又聽見外麵有人高喊救命……”
聽到此處,蕭塵雙眉深深皺了起來,青風頓了頓,繼續道:“當時我以為有歹人害命,啟門一看,卻是一個男子抱著個嬰孩急匆匆跑了上來,那男子手裡的嬰孩同樣缺了幾道魂魄,命在旦夕,而那男子,就是你的父親,蕭亦凡。”說到此處,青風向蕭塵看了去。
蕭塵眼皮動了動,問道:“後來呢?”
“後來我讓你父親在觀外守候,將他帶來的嬰孩抱回觀裡,對照之下,竟發現與昨夜石棺裡的嬰孩一模一樣,不差分毫。而兩個嬰孩的魂魄都不全,注定隻能活下來一個,我本是想將石棺裡那嬰孩的魂魄攝入你父親抱來的那個嬰孩身上,但是失敗了,隻得反過來,將你父親抱來那個嬰孩的魂魄攝入石棺那嬰孩身上。”
蕭塵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內心很平靜,道:“所以我其實是石棺裡那個嬰孩。”
青風長長歎了口氣,點了點頭,繼續道:“後來那石棺便不翼而飛了,我越想越覺整件事奇怪,一推演之下才發現……唉!於是三年後我去蕭家找到你父親,說明了此間所有事,你的靈脈,也是我暗中封印的,這件事你父親並不知曉。”
蕭塵再次深吸了一口氣,這就是整件事的始末了,自己也是三歲後才有的記憶,看來真的是有人以轉命輪回之法複活自己。
青風抬頭看了看漫天星辰,繼續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雖然你這具身體並非出自父母,但一日為父母,終生為父母,你可明白?”
蕭塵點了點頭:“前輩放心,無論何時,晚輩都不會成為不孝之人。”
青風捋須頷首:“對他們而言,你好好的,便是對他們最大的回報,時辰不早了,回去吧。”
回到林中,羽逸風等人仍未眠,見他回來,落殤顏小聲道:“找到青風前輩了嗎?”
蕭塵點了點頭,坐到草地上,向羽逸風問道:“對了逸風大哥,之前你說風兮前輩讓人去昆侖請天一真人,天一真人是?”
羽逸風笑道:“是昆侖派的掌門,昆侖派隱於世外,天一真人修為已臻化境,三百年前便已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此次有他相助,必能救出慕雪,你不要擔心。”
蕭塵點點頭,片刻後又忽然道:“對了,有件事……”說到此處,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道:“墨玄前輩近日可好?”
聽他提及墨玄子,輕羽立即道:“墨玄師叔……”羽逸風立即將手一抬,止住她繼續說下去,隨後也看了看附近,向蕭塵靠近了些,附耳低聲道:“墨玄師叔幾個月前已經潛入煉屍宗了……”
蕭塵點點頭,墨玄子為人瀟灑,不拘小節,但卻一身正氣,向來正邪分明,自己不應該去懷疑他。
夜,仿佛又深了幾分,林間冷風呼嘯而過,掠過眾人的鬢發,此刻許多人都有些疲憊,但卻無人入睡,都等著老一輩做最後的決定。
時間一刻一刻過去,天上鬥轉星移,輕羽抵不住困意,輕輕靠在周立肩膀上睡著了,仙墉門的柳非煙也靠著秦少陽肩膀睡去了。
蕭塵看著身旁的落殤顏,輕輕道:“落師姐,你先睡吧。”
落殤顏抬起頭看了看他,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將頭低了下去,什麼也沒說,這兩年發生了太多事,兩人似乎也不再如從前一般了,漸漸有些疏遠了。
蕭塵深吸了一口氣,漸漸的又回憶起了當初在三清門落霞峰的日子,那些簡簡單單的日子,三皇子他們,蕭寒他們,上官嫣她們,隻是時間,回不去了……
羽逸風拾了些柴火回來,見二人還未入睡,輕聲道:“你們睡會兒吧,師叔他們應該要商議到很晚……”
話音剛落,遠處三十來個玄門前輩陸陸續續走了回來,羽逸風立即放下手中柴火,而其他人也大多被身邊的師兄弟叫醒了。
三十來個玄門前輩,個個神色凝重,連平常一直有些滑稽古怪的紫默,這時也十分嚴肅,很顯然,要麼是沒商議出結果,要麼商議出了一個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結果。
風嵐真人咳嗽一聲,直接切入主題:“想必大家應是知曉,屍傀屬陰,須以火攻,然尋常之火難以將其徹底滅殺,唯獨三昧真火、南明離火、太陽真火、紫薇天火等至陽之火,現如今本源之火極難尋獲,唯獨南洲一處南明穀,存有一座南明離火陣,此陣非人為布下,乃是始祖陣法,因此有著一隻極強的陣靈……”
所謂始祖陣法,便是天地初開後,隨時間衍生各地的陣法之祖,不同於人為所布的陣法,始祖陣法往往有著生有靈智的陣靈,極難被人收服,現在說到底,無非是要找一個精通陣法之人去將南明離火陣取回來。
落殤顏道:“蕭師弟可瞬布陣法,他對陣法十分精通!”
其餘人都不說話,若論陣法上的造詣,他們無人及得上蕭塵,包括老一輩的人物,風嵐真人看向蕭塵:“要想取陣,必須先破陣,取得陣眼處的南明離火劍,你有把握嗎?而且這把南明離火劍也必須帶回,隻有此劍才能斬殺三千年重怨的紅袖。”
蕭塵捏了捏手指,現在慕雪落到紅袖手裡,對付紅袖,若以蠻力,就算再來十個化神也沒用,想必也隻有以這南明離火去攻,方才有效,說道:“我會儘力。”
羽逸風看著他道:“那你先好好休息下,養足精神,明日我與你同去南明穀。”
次日清晨,朝露未晞,眾人已醒來,風嵐真人招來飛雲石,看著二人道:“你們隻有五天時間,儘快將南明離火陣帶回,必須在七月七日之前阻止紅袖。”
紫默走了過來,擺擺手道:“罷了罷了,我跟兩個死小子一起去,免得途經南洲惹出什麼麻煩來。”
有紫默帶領,當然再好不過,三人也不再耽擱,立即上了飛雲石,往南洲而去,南明穀在南洲最西部,幾乎要穿越整個南洲,而近來正魔格局動蕩不安,途徑一些修真大國都必須例行檢查,方能渡過。
當三人抵達南明穀時,已是七月四日早晨,穀中鳥語花香,景致頗為清幽,但以北的方向,卻有一股炙熱感傳來,想來便是南明離火陣所在了。
三人立即下了飛雲石,往北而去,行出十餘裡,炙熱之感越來越重,甚至踩在沙石之上,連腳底板都有些燙,而四周也不再生長草木,多是些熾熱的火石,忽然間,隻聽前方有個男子的聲音傳來:“師父,那陣中太過熾熱,這南明離火劍,我看是取不成的了,不如回去吧?”
又聽另一個幾分蒼老的聲音道:“不行,今次既然來了,豈有功虧一簣之理……”
蕭塵神色一凝,這二人的聲音,聽著似乎有幾分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