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那人青衣飄飄,麵上有如止水,無波無瀾,手持一柄拂塵劍,素憐月妖嬈笑道:“小妹妹,原來是你啊。”
那人正是先前離開的曉月,她並未看向素憐月,而是將目光一直落在蕭塵身上,蕭塵看了看她,淡淡道:“曉月仙子,又見麵了。”這一年多來,發生了太多事,時至今日,他對曉月,也不再如之前那般忌憚了。
曉月往前走了兩步,此刻終於見她神色間起了一絲變化,隻見她皺了皺眉,最終還是輕啟朱唇道:“可以請蕭兄將異寶交給我嗎?”
素憐月咯咯一笑:“小妹妹,你這手倒是伸得挺快的啊。”曉月仍是不理會她,看著蕭塵道:“可以嗎?事關天下……”
蕭塵知道她接下來要說什麼,笑了笑道:“抱歉,天下也好,蒼生也罷,與蕭某再無任何關係。”
曉月身子明顯顫了顫,雖然早已料到,但仍是心有不甘,欲待再開口,蕭塵笑道:“不過還是要感謝仙子,一年前所有人都要殺我時,仙子沒有趁機對蕭某出手。”
曉月身子再次輕輕顫抖了一下,使得肩後的長發也隨著動了動,她輕輕道:“蕭兄,其實當日……”
蕭塵手一伸:“看在昔日你我還有幾分交情上,你走吧,要知道現在站在你麵前的,可是羅刹宮碧水壇壇主,動起手來,我也不會幫你。”
素憐月輕輕一笑:“小妹妹,走吧,姐姐今晚累了。”
曉月緊了緊手裡的秋水劍,現在動起手來,她根本毫無勝算,搶,是想也彆想的,就在這時,不遠處幾棵大樹沙沙一響,素憐月笑道:“今夜看來還挺熱鬨的啊。”
隻見大樹底下走出幾道人影,卻正是羽逸風一行人,落殤顏走上前,劍指素憐月:“無恥妖女,最好離蕭師弟遠一點!”
素憐月咯咯一笑,當然,她知道蕭塵跟這一行人關係匪淺,言語間自然會有分寸,便也不再說話了。
蕭塵眉頭一皺:“你們也是打算來向蕭某要那異寶的?”
羽逸風雙眉深鎖:“小塵……”話未落,一旁秦少陽將他阻下,隨後秦少陽走上前,拱手笑道:“蕭兄勿要誤會,隻是方才羽師兄見你未出來,擔心你有事,這才守在此地。”
說完,他又笑了笑,繼續道:“上回我去玉卿門,見到了仙兒妹妹,她很是想念蕭兄,這麼久了,蕭兄不打算回去看看嗎?”
蕭塵身子輕輕顫了顫,秦少陽繼續笑道:“李師妹去年隨顏落前輩去了鏡湖,這一年來,想必也記掛著蕭兄。”
蕭塵身子再次一顫,秦少陽笑了笑,他知道,現在唯一勸回蕭塵的方法,隻有從他身邊重要的人著手,令他慢慢回心轉意,不可急於一時。
落殤顏道:“蕭師弟,你回來吧,不會有人怪你,最多不過,我們回凡塵便是,不會有人說你是魔道中人……”
這一次蕭塵身子劇烈一震,又漸漸回想起往日那些時光,剛開始拜入三清門,落師姐冒險替自己抄來煉氣心法,替自己去鬥法台贏得一塊修煉牌……
素憐月見他神色有異,雙眉漸漸皺起,咳嗽一聲,小聲道:“天快亮了,想必煉屍宗也該出來收屍了……”
蕭塵猛然清醒,道:“抱歉。”說完看向身旁的素憐月:“走吧。”兩人足尖一點,往遠處飄去,落殤顏在後麵大喊:“蕭師弟!”然而最終,兩人的身影還是淹沒在了夜色裡。
“色迷心竅!色迷心竅!這死小子一定是色迷心竅!”芝巒很是氣憤,也不知他在氣憤個啥。
秦少陽雙眼微眯,搖了搖頭,仿佛輕聲自言自語一般:“不對,剛剛素憐月突然提到了煉屍宗,然後蕭兄就神情大變,難道他們……”說到此處,向羽逸風看了去:“羽師兄,你說上個月墨玄前輩已經來此了?”
……
夜色如墨,月如盤,清冷的月光落在冷清的樹林裡,一片淒清,蕭塵二人又回到了之前的山崖樹林裡,地上枝影橫斜,蕭塵盤坐在樹下,將伏羲琴放在腿上,三根琴弦也接了回去。
琴身上泛著一層淡淡的七彩霞光,蕭塵輕輕摩挲著,一切皆是那般熟悉,他不知是誰將琴身放在這裡鎮壓屍王,當年的伏羲琴也沒有如此神威,甚至他連伏羲琴的來曆都不知,琴身取大椿之木所製,文武二弦乃是兩龍所化,至於其他五弦,想必來曆也不小。
但不管怎麼說,還差商、角、徵、羽四根琴弦,夙夜便又能回歸伏羲琴了,想到此處,蕭塵或多或少感到一絲欣慰,素憐月在旁見他心情舒暢,笑道:“這琴好彆致,原來公子早已有琴弦。”
蕭塵點了點頭:“是啊,故人相贈。”
“能將如此神琴贈予公子,想必公子那位故人,定也非尋常之人。”素憐月目光停留在他臉上,眼睛一眨也不眨。
蕭塵輕歎一口氣,抬頭望向高空上的明月,師父現在又在哪呢……不對!素憐月這句話問得有些古怪,他立即反應過來,笑了笑道:“我是說琴弦為故人相贈。”
素憐月笑了笑,轉過頭向之前的山穀望去:“再有兩個時辰,天就該亮了……”
時間一刻刻過去,兩個時辰後,天空漸漸變作湛藍,西山上也隻剩拂曉殘月,再過一會,天完全大亮,四周漸漸有鳥鳴聲響起,終於給這死寂沉沉的山嶺添了一絲生機。
蕭塵跟素憐月佇立崖巔,縱目向昨夜的山穀望去,隻見穀口處隱約有人影晃動,煉屍宗果然出來收屍了,兩人對視一眼,隨即乘風往崖下飄去。
穀中大約有將近三十人正在收屍,兩人擔心打草驚蛇,並未進入,而是潛藏在了穀外一處茂密的樹林裡,那樹林裡也躺了十來具屍首,想必待會該是會有人出來收屍。
過得片刻,隻聽遠處有腳步聲響起,聽聲音應是有兩人,那腳步聲越來越近,隨後又響起一個頗帶埋怨的說話聲:“咱哥倆這幾個月也沒少收屍體回去,卻也沒見徐長老給過什麼好處,怕是這些屍體,一大半都叫他私吞了。”
另一人歎聲道:“宗裡哪個人不是這麼過來的?唉,前些年沈青還照顧咱們,但自上個月起,他好像就跟變了個人似的,看著咱們,也不愛搭理了。”
“唉,畢竟人家幾月前晉升為乙等弟子,現在自然要與咱們劃清界限了。”
枝葉遮掩下,隻見兩名男子朝著樹林走了來,那二人均身穿藍白儒生長衣,臉也生得白淨,不似煉屍宗其他一些人那般死氣沉沉,看上去倒像是鎮裡的書生,蕭塵目光一凝,那二人正是他那天夜裡見著的兩個男子。
兩人進到樹林裡,一邊收拾地上的屍體,一邊埋怨:“沒有實力,走到哪都一樣,原本以為進了煉屍宗就會好些,結果還是處處受人欺負!挨了打還要露出笑臉!”
兩人就這樣碎碎叨叨將地上十幾具屍體收拾乾淨了,暗處蕭塵與素憐月對視一眼,二人身形一動,瞬間便移至那兩人麵前。
“什麼人……”兩名煉屍宗弟子話還未出口,便被一陣紫香迷霧迷暈了,蕭塵迅速將這二人拖到一間黑漆漆的山洞裡,現在還不能將這二人殺了,因為煉屍宗的弟子必然留了本命魂元在宗內,一旦在外麵身亡,裡邊的人立刻就會知曉。
現在蕭塵兩人要做的,便是換成這二人的模樣,混入煉屍宗。素憐月往地上兩人看了一眼,挑了個身材比較小的,兩指一並,往那人眉心刺入一道細細白芒,正是她羅刹宮的秘術,能讀取對方腦海裡的部分記憶。
蕭塵也不多耽擱,立即往另一人眉心刺去道白芒,他倆均已有元嬰修為,地上二人不過築基罷了,想要入靈海探取對方記憶可說輕而易舉。
片刻後,蕭塵探到這二人原來是一對兄弟,哥哥叫韓雲,弟弟叫韓玉,兩人本是東洲某個偏遠小鎮的尋常百姓,家有老爹老母,三年前兄弟倆年輕氣盛,得罪了鎮上大財主,那財主便買通當地官老爺,栽贓陷害了他一家,逼死了兄弟倆的老爹老母。
兄弟倆雨夜出逃,逃到惡瘴山脈,剛好遇見煉屍宗一個叫沈青的人,便由沈青領進門,從此刻苦修煉,去年兄弟倆臻入築基境,於是悄悄帶著一具銅屍,回去將那財主一家滅門,又將那官老爺滿門殺得血流成河,雞犬不留……
蕭塵皺了皺眉,煉屍宗收的弟子多半都是這種滿腹仇怨之人,這種人本身怨氣就很重,片刻後,他易容成哥哥韓雲的模樣,素憐月則以她羅刹宮的秘術直接幻化成弟弟韓玉的模樣,無須易容。
完事之後,蕭塵取下二人的儲屍袋跟身份玉牌,最後素憐月又在二人身上加了一道迷香,蕭塵則以冰魄龍吟的掌力將二人冰封起來,以確保萬無一失。
“可惜這二人都是普通弟子,不知道煉屍宗高層機密,否則我二人也不必如此麻煩了。”
說完之後,兩人立即便朝那山穀趕去,以免時間久了引起其他人懷疑,到達穀內時,隻見昨夜還鋪滿地的完整屍體都不見了,東南方向聚集了大概近三十人,除了為首的一人是結丹修為,其餘的都還在築基境。
見到“韓雲、韓玉”二人不徐不疾走來,那為首之人很是不耐煩,皺著眉道:“你倆去了半天,現在還磨蹭什麼!”
蕭塵以真氣抵喉,壓低聲音道:“抱歉,讓師兄久等了。”說完與素憐月小跑了上去。
蕭塵的幻容術以假亂真,素憐月的變化術獨有千秋,憑這群人自然是完全看不出來,那為首的結丹修者皺眉道:“快一點,彆磨蹭,今晚還有大事!遲了腦袋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