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一劍正是曉月斬去，此刻蕭塵雙眼全是血絲，臉上布滿了殺氣，他還有許多不解之處尚未來得及問，譬如蕭寧最後下落何處，可曾再與師父會過麵，但關山老祖死了，這條唯一的線索也就斷了，隻聽他沉聲道：“你好大的膽子！”

不待話音落下，猛然一掌擊出，這一掌之力豈同兒戲，但見地上石磚翻飛，一股磅礴巨力直朝曉月湧去，眾人臉上均是一變，玄極大師當即身形一晃，往前打出一記金鐘罩。

猛聽得聲響如雷，即便修為強如玄極大師這般，也同樣承受不住蕭塵這憤怒一擊，往後連退數十步方才站定，口中卻有隱隱一絲鮮血溢出，隻見他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蕭施主勿要衝動，適才隻是那人一麵之詞，不可完全當真。”

其餘人見狀，也都紛紛上前勸解：“是啊，那人之言當不得真，如今蕭少俠為東洲除去一個大患，可謂蒼生之福，蕭少俠切勿再為此傷了玄門之誼啊。”眾人生恐他這時魔性大發，是以連說話也變得兢兢業業。

曉月站在雨中，頭發早已被淋濕，此刻她一顆心仍是撲撲直跳，胸膛隨著急促的呼吸一起一伏，方才她真的感受到了蕭塵那股確切的殺意，若非玄極大師及時相救，隻怕自己已經死在那一掌之下了。

“蕭塵！你以為隻有你一人想弄明白千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嗎？難道你一點也沒看出關山老祖是在成心擾亂你心神，想引得你魔性大發麼？你卻要殺我？我也想弄清楚千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你想查清什麼我陪你去！倘若真是我千羽門負了你，我曉月的命交由你處置！倘若……”

她一番慷慨陳詞說得越來越激動，到最後氣急聲噎說不出話來了，剛才眾人也都看見了，蕭塵對她當真是下了殺手，這時許多人走到她身旁，紛紛勸以安慰之詞。

“哈哈……”蕭塵仰頭大笑，淚水跟雨水混雜在了一起，你千羽門負我的還少麼？當年若不是你們祖師千羽霓裳與奸人誣陷於我，我豈會被毀去元嬰，未央又豈會因我而死，師父又豈會為了我行逆天之事而萬劫不複……

雨越下越大了，眾人瞧見他此刻的模樣，雖然都不知道他經曆了什麼，但是一個堂堂男兒當著這般多人麵露出如此傷心之態，此刻沒有人看了不心疼，紛紛搖頭歎息。

驀然間，蕭塵又模模糊糊看見了曉月手中那秋水劍上的細字，乃是當年他與千羽霓裳刻上去的，刻的正是二人的名字，他又放聲大笑了起來，眼淚也順著臉頰落了下去。

千羽霓裳，你為何要將此劍傳下去？莫非你知道有朝一日我會回來報仇麼？你想憑此劍令我回憶起當初的情誼？我告訴你沒可能，即便你如今已成為一方仙王，我蕭塵有一天也會殺上天界，親手將你誅滅！

大笑聲中，他化作一道白芒，穿過人群，往和光殿中去了。

餘下的人仍駐足雨中，或是搖頭，或是歎息，慕容仙兒此刻臉上早已哭花了，不知是被剛才蕭塵嚇著了，還是感受到了他的傷心。

李慕雪眼眶也是紅紅的，她往前走出幾步，一直走到曉月麵前，哽聲道：“你看見了嗎？他哭了，但他仍是沒有再傷害你，他總是這樣，心裡有苦他從來不會跟任何人講，他寧可傷害自己也不願傷害彆人，其實很多時候他都處於崩潰的邊緣，他……”

她說到這裡，兩行眼淚滑落下來，捂著鼻子抽泣起來，再也說不下去了，不遠處歐陽羽見到這一幕，心中有如針紮。

許久，李慕雪擦了擦眼睛，才繼續道：“那些事一定對他很重要，所以，曉月仙子，如果你真的知道什麼，請告訴我好嗎？”

曉月眼眶也有些微微泛紅，搖了搖頭道：“對不起，李姑娘，千年前發生了什麼我真的不知道，但是千羽門，絕非如關山老祖所說的那般不堪……”

這時落殤顏走了上來，道：“曉月仙子，上次在風雲無妄城，那個暮洛說你們千羽門封印了一個死去數千載之人，你可以告訴我是誰麼？”

眾人聽聞此言，儘皆大驚，玄極大師道：“曉月大師，此事可是當真？”

曉月情知此刻再也瞞不下去了，點點頭道：“確實如此。”

眾人聽後，再次驚駭不下，曉月又道：“諸位知道數千年前仙魔一戰麼？那一戰之慘烈無法述說，引得六界混亂，妖界崩塌，魔族亦被驅逐至無妄魔界，然而每隔百年天上便會多出一輪血月，你們知道那是什麼嗎？那便是無妄魔界投射在人界的倒影。”

眾人儘皆倒抽了一口涼氣，此事他們也曾聽長輩們說起過，魔族覬覦人界數千年，近來已隱隱有卷土重來之勢，曉月繼續道：“而我們千羽門封印的那個人，倘若此人複活，屆時人界將再一次淪為地獄。”

“啊……”許多人都驚叫了出來，玄極大師眉頭緊皺：“這等大事，你們怎能一直隱瞞著？”

曉月搖了搖頭，神色間甚是無奈，道：“茲事體大，倘若叫魔道中人知曉，後果將不堪設想，也請諸位勿要將此事說出去好嗎？”

許多人聽後都紛紛點頭，原來千羽門一直在默默守護著使命，唯獨落殤顏此刻目光冷峻，她並不相信剛才曉月的話。

三天時間過去了，蕭塵已將功力還給了七子，他此刻佇立崖巔，衣衫隨風獵獵作響，俯視著山下廣場，三天前的大戰似乎仍曆曆在目，而這三天，他聲名大震，甚至已經傳到了其他幾洲，但似乎什麼都沒有變，唯一變化的是，柳鳳凰不在了。

羽逸風輕輕走到他身旁，望著山下廣場，道：“你聽說過鳳凰涅槃麼？或許有一天，柳姑娘還會醒來的，她就活在你的生命裡。”

蕭塵笑了笑沒有說話，當日柳鳳凰將鳳凰翼給了自己，此刻逸風大哥隻是在安慰自己吧，而當日，為何自己會突然散功，逝者已逝，即便再去追究，也無意義了。

“你接下來準備做什麼？”

“去中洲。”蕭塵眺望著遠方的天空，說道。當日關山老祖說師父最後去了中洲，無論是真是假，自己都應該去看看吧，追尋著當年師父的足跡。

羽逸風望著天邊一朵白雲，歎道：“人世之事，非人力所能儘，所儘力者，亦不過是一時執念，倘若能夠放下，於人於己，都是一種解脫。”

蕭塵知道他是在勸解自己，可是卻要自己如何放得下？玄青門覆滅，師父杳無音訊，這些要如何放下？

“也罷，既然你心意已決，此事你還是回去跟李姑娘她們說說吧。”

蕭塵點了點頭，半個時辰後便往李慕雪居住的院子去了。

此刻，在院子裡，顏落真人手裡拿著一顆碧青色的珠子，道：“大澤之南，蘊生命樹，其枝不腐，有靈泉也。此珠乃是蘊含了大地生命的水靈珠，阿雪，你將此珠留在身邊吧。”

李慕雪推辭道：“這……當年慕雪得真人相救，已是感恩不儘，如此珍貴之物，慕雪怎能……”

“若能體現作用，才能稱之珍貴，否則便是無用之物。”

顏落說著將水靈珠遞到了她手裡，又道：“你的命局，我生平見所未見，當年以那血玉碎片替你續命，想不到仍是無法打破這種命局，這水靈珠應是能再保你三年無事……”

李慕雪身子微微一顫，細聲道：“隻剩下三年了麼……”複又笑了笑：“沒事，這些年我過得一直很好，爹爹待我很好，還遇見了蕭大哥，已經夠了，真的夠了……”

她說到最後，眼眶漸漸紅了，這時外麵響起了細細腳步聲，她連忙擦了擦眼睛，蕭塵走了進來，見顏落在此，拱手問候道：“顏落前輩。”

顏落向他點頭笑了笑，隨後往院子外去了，蕭塵進到院中，見李慕雪眼眶紅紅的，問道：“怎麼了？”

李慕雪搖頭笑了笑，道：“沒事，對了，花殤前輩替你化解絕情咒了嗎？”

蕭塵搖了搖頭，微笑道：“無妨，等我結丹之時，自能化解。”沉默了許久，才終是將自己打算去中洲的事說了出來。

李慕雪並不驚訝，仿佛早已知曉，說道：“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你留在顏落前輩身邊，顏落前輩一身修為高深，對你的修煉定然幫助不小。”

李慕雪沉默了許久，她知道自己不能成為對方的羈絆，點頭道：“那好吧，你打算何時動身？”

“明日吧，待會還要回去向落師姐和仙兒說一聲。”

到夜幕時分，蕭塵才離開，回到院子向落殤顏二人訴說了此事，讓落殤顏留在玉卿門，有清塵真人指導，相信她的修為很快又能晉升一個新的層次。

而慕容仙兒卻說什麼也要跟他一起去中洲，蕭塵明白，她身上也有著太多秘密，她也想弄清千年前發生了何事，她也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