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爭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睜開眼睛的時候外麵的天色都已經黑的很透徹了。曲流兮就坐在他身邊,他枕著曲流兮的手臂,這麼久都沒有活動,也不知道她的手臂是否很酸麻。
“怎麼不叫醒我,讓我看看你的手。”
安爭心疼的說道。
曲流兮笑起來,如冬日暖陽。
“不舍得。”
她隻說了三個字,卻道儘人間甜蜜。
安爭把她抱在懷裡,給她揉著胳膊:“難得安逸,還想陪你多說幾句話,卻不想一覺睡到了天黑。你還沒有吃晚飯吧,咱們今天出去吃如何?”
曲流兮點了點頭:“我想吃鹵煮,九聖山城裡沒有。”
“那就去找。”
安爭拉著曲流兮站起來往外走,出了院子不遠就是未央湖。此時此刻,未央湖依然很美,月色下的湖波看起來如此的迷人。曲流兮忍不住深吸一口氣,張開雙臂,讓湖上麵卷過來的風吹動自己的長發。未央湖很大,一直延伸到燕城外麵。與燕城的護城河相連,在湖的另外一側便是燕城的水城城門。出了城門,就能看到那工程浩大的比武場。
雖然看不到,但也可以想象的出來,此時的比武場上依然人山人海,那些急於表現自己的江湖散修是不會浪費一分一秒的。原本想好了要去鎖劍閣的,要去紅雲穀的,要去這要去那的,最終卻全都不約而同的改變了初衷。現在他們的目標隻有一個,那就是進入天啟宗。
可是,天啟宗是當世最難進的宗門。
兩個人順著湖邊往前走,出書院便是一條很繁華的大街。可是安爭卻忘記了,他已經下了宵禁的命令,此時此刻大街上一個行人都沒有,哪裡還會有賣飯的小攤。那些規模比較大的酒樓都關了,反正夜晚也沒有客人。
“好糗噢。”
曲流兮眯著眼睛笑,安爭臉微微一紅,一把拉住曲流兮的手:“我知道有地方可以吃東西。”
順著大街走出去大約七八百米,看到了一家酒樓還開著,燈火通明。安爭對自己天啟宗的弟子極好這是世人皆知的事,燕城裡的百姓們更是看的清清楚楚。因為有巡夜的弟子,為了擔心他們餓肚子,安爭讓顧朝同聯絡了幾家酒樓夜晚營業,那些負責巡邏的弟子們換崗的時候就能去吃一頓熱騰騰的飯菜。
安爭帶著曲流兮走進酒樓,裡麵的熱氣讓人覺得是那麼舒服。穿著統一服裝的天啟宗弟子們圍坐一桌,規規矩矩,沒有一個人大聲說話。他們不是軍人,但卻比軍人有著更嚴明的紀律。
每一桌上六個炒菜,一大盆燉菜。白麵饅頭熱氣騰騰,沒有人喝酒,當值的時候也不許喝酒。不愛吃麵食的人,還有米飯。安爭進去的時候守在門外的弟子看到了他,激動的幾乎喊出來,安爭擺了擺手示意不要聲張,然後從大門進去,找了個邊緣處的桌子坐下來。
這時候一個弟子站起來,雙手抱拳,客客氣氣的說道:“店家,我這裡少一副碗筷。”
那個睡眼朦朧的店小二道:“少了?怎麼可能?說不定是你偷了。沒有碗筷你就彆吃,要麼用手抓。”
這家酒樓是燕城原來寧小樓手下一個很重要的人開的,這個人叫梁金來。此人在燕城有很好的口碑,確實沒有什麼惡行,當時考慮著為了燕城穩定的緣故,就把這個人留在了天啟宗,給了一個分舵舵主的位子。可能是這店小二覺得自己家主子比這些尋常弟子們要高貴的多,又是晚上伺候這麼多人有些累了,出口無禮。
那弟子楞了一下,沒有想到店小二居然這般口氣,他張了張嘴,最終坐下來沒有再說什麼。旁邊坐著的他的同伴看了一眼,三口兩口吃完了手裡的饅頭,將筷子放在他麵前:“我吃飽了,筷子還沒有用過。”
安爭的眉頭微微皺起來,明明自己的弟子沒有說什麼,可那店小二還在喋喋不休的嘟囔著:“你們這些人比他媽的大爺還難伺候,還得好吃好喝的招待著,吃的這些東西又不值錢,一群人給你們忙活半宿也賺不了幾個銀子。”
一個看起來身穿三級弟子服飾的人應該是這屋子裡的領隊,天啟宗弟子分成七級,三級弟子已經不低。他站起來說道:“當初和你們談的時候,若是覺得不賺錢可以不做我們的生意,我們也不會強求。既然接了這生意,怎麼如此態度?”
那店小二掐著腰說道:“怎麼的,就這態度了。平日裡我伺候一桌子客人還能得幾個小費呢,你們誰給我了?”
安爭招了招手,示意門口看到自己的那個弟子過來,那弟子連忙跑過來。安爭低聲問道:“這家店的老板梁金來,有沒有來過?”
“宗主,梁舵主來過兩次,也沒和大家說過話。他看起來有些不願意理會我們,隻是吩咐了他店裡的夥計幾句就走。”
“嗯,沒事了。”
安爭點了點頭。
雖然這並不是什麼大事,做為寧小樓原來的老部下,對安爭的人有所抵觸也是情理之中。可是,安爭就不是那種讓自己手下手法講理的弟子受委屈的人。
他將自己聯絡宗門重要人的法器取出來,在上麵寫了幾句話,然後收起來。曲流兮看出來他臉色不好看,伸手握著他的手。
沒多久,顧朝同就在幾個護衛的保護下急匆匆趕來,見到安爭坐在屋子裡剛要說話,安爭招手讓他不要聲張直接過來。顧朝同彎著腰過來,壓低聲音問:“宗主有什麼吩咐?”
“這家酒樓當初是你親自看過的嗎?”
“屬下......屬下是交給下麵人做的,確實事情太多,沒有來得及過來看過。”
“沒怪你,你有那麼多要緊事辦,這點小事若還是讓你親自過問,顯得你手下人多無能。隻是,你手下人也確實有些無能。但是我猜得出來,你雖然沒有來過這,但是地方應該你是知道的,而且一定是你提出了要求。梁金來是寧小樓的舊部,寧小樓的人和我天啟宗原來的人一直都不怎麼和睦,你是打算借助這件事把雙方的關係緩和一下?”
顧朝同垂首:“屬下確實如此考慮。”
“當初怎麼談的?”
“幾家店談的都一樣,不管他們幾班倒換著來,但在武道大會期間,這幾家店必須十二個時辰不能關門。咱們是給足了銀子的,至少比他們平日的流水要高處四倍左右。晝夜輪班,確實辛苦,所以給了辛苦錢在裡麵。”
“錢給足了,而且談好了的是十二個時辰晝夜不停對吧。”
“是。”
安爭壓低聲音吩咐了幾句,顧朝同答應了一聲連忙跑了出去。
就在這時候,酒樓的掌櫃的揉著眼睛從裡麵走出來,一邊走一邊說道:“快點吃,天都要亮了。你們當這裡是歇腳的地方嗎?隻是答應了給你們做飯而已,誰也沒讓你們賴在這不走。一批吃完還有下一批呢,你們要是給點坐凳子的錢,我也可以考慮考慮讓你們多坐一會兒。”
幾個店小二也跟著吆喝:“吃飽就趕緊走,地方又不是你們家的,想坐多久坐多久。”
“就是,我們又不是隻做你們的生意。”
那個三級弟子站起來看了看大家,歉然道:“這件事算我的不是,明兒起不在這家店裡吃了,咱們去彆家。”
“呦嗬,你還牛了是吧,我求著你來了?”
掌櫃的哼了一聲:“這店是你們天啟宗燕城分舵舵主梁先生的,如果不是看在梁先生的麵子上,誰管你們這些人?不願來正好,我還不願意伺候呢。”
“嚇唬誰呢。”
“就是,你們天啟宗不是紀律很嚴的嗎,據說要是毆打老百姓罪過很大啊,來啊,看我不順眼打我啊。”
“我要是去你們天啟宗執法處告你們,怕是你們也不好受吧。”
“就是,客客氣氣的讓你們走就走,彆等著我說那個滾字。”
安爭坐在那,曲流兮明顯感覺到她手握著的安爭的手在發涼。
就在這時候,外麵響起了一陣陣整齊的腳步聲。那腳步聲好像悶雷貼著地麵席卷而來,連地麵似乎都被震的一下一下顫抖著。那個罵罵咧咧的掌櫃的好奇起來,走到門口往外看了看,隻見大街上密密麻麻的一隊一隊全都是天啟宗的弟子,根本就看不到頭,也不知道能有多少人。這些天啟宗的弟子排著整齊的隊列,把大街上都站滿了,整整齊齊,停下來之後卻鴉雀無聲。
“媽的,這是要乾嘛?”
他回頭喊了一聲:“去找梁先生!”
“不用找了,我來了。”
也不知道是怎麼得到的消息,梁金來一臉陰沉的走進來,站在門口轉身朝著門外列隊的天啟宗弟子說道:“你們要乾什麼?擁堵大街,百姓無法出行,這就是你們天啟宗的規矩?我是舵主梁金來,都給我散了!”
“你們天啟宗?”
安爭冷冷的問了一句,梁金來猛的一回頭,看到安爭坐在裡麵的時候臉色立刻就變得煞白。
“宗......宗主。”
安爭緩了一口氣,淡淡的說道:“沒什麼事,這是我派去負責維持武道大會秩序的弟子,累了一天一夜了,也餓了也累了,我讓他們來你這店裡吃個飯。按照當初和你談好的,你的酒樓武道大會期間就不接彆的客人了,隻接待天啟宗弟子。十二個時辰不能關門,這是商量好的對不對?”
“對......”
“那就去做飯做菜,什麼時候我的人都吃飽了吃好了,你店裡的人就能休息了。”
安爭坐在那,臉色已經平靜下來:“我天啟宗的人有秩序有規矩,不吵不鬨,排隊吃飯。但有一樣......少一個人的飯都不行,少一根筷子都不行。從這一刻起我什麼都不做了,就在這看著我的人吃飯,到最後一個人吃飽為止。”
那個之前沒有筷子的弟子站在那,眼圈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