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爭朝著那個中年男人的背影喊:“你是不是知道我朋友在什麼地方?!”
“知道。”
中年男人頭也不回的說道:“不過,你要是想知道他們的下落,先把魚竿和魚簍幫我拿回來,我就在河邊渡船上等你,隻三天。”
安爭提不動。
那看起來尋常之極的魚簍和魚竿,好像比整條山脈還要沉重。在大羲時代,已經到了大天境的修為給了安爭無比的自信,就算是直麵陳無諾他也沒有什麼可擔心的。然而在這個時代,他發現自己竟然如此渺小。
也許是天意?
他隻是想把那些危害著整個中原的上古之人送回去,卻沒有想到送的太多了些,直接回到了在上古之人認為的上古時期。這個時期,正是仙宮最鼎盛的時候,仙宮的統治無比的堅固,那些真正的強者不是現在的安爭可以去挑戰的。
安爭不知道那怪人是誰,但可以肯定一件事,那個怪人沒有惡意。以他的修為,若是想對安爭不利的話,安爭可能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
魚竿看起來就是普通的青竹,而魚簍就是紅柳編製,這麼普通的東西現在卻是擺在安爭麵前的一道似乎跨不過去的天塹。
“我一定要找到小流兒她們!”
安爭咬著牙,已經很久沒有紮過馬步了,現在卻將這些基本功都拾了起來。馬步紮穩,然後氣運丹田,雙手抓住魚簍兩側往上一提。
魚簍卻如同紮根大地一樣,紋絲不動。
已經走出去很遠的那個中年男人似乎是有些失望的自言自語道:“怪不得體質超群,可是實力如此的孱弱,原來人是傻的。”
安爭低估了一句你才是傻的,然後繼續運力。
忽然之間,安爭想到了什麼......這魚簍隻是魚簍,不是法器,如此沉重的原因是因為那個家夥留在魚簍上的修為之力在作怪。那是遠超大天境的修為之力,從質量上來說比安爭的修為之力要精純的多。
安爭現在要想把魚簍提起來,就是以力破力,然而自身的修為之力不如人家,怎麼可能破的了?這就好像一個三歲的孩子和一個成年的壯漢掰手腕,就算是人家用一個手指掛住三歲孩子的小拳頭,孩子還是贏不了。
安爭盤膝坐下來,雙手貼著魚簍開始感知。當他開始體會那種力量的時候,腦子裡嗡的一聲,一瞬間鼻血就流了下來,腦子裡好像被重錘直接砸了一下似的,瞬間就好像要昏過去一樣。
安爭使勁兒晃了晃腦袋,立刻將雙手離開。以自身的修為之力去提不管用,以修為之力去感應對方的修為之力,會被反撲的力量直接傷了自己。
到底該怎麼辦?
安爭坐在那沉思,鼻血順著嘴角到下頜,又滴在衣服上。
大概過了十分鐘左右,安爭第二次將雙手貼在魚簍上,將自己的全部注意力都擊中與手指和手心位置。這一刻他的手掌感知變得敏銳無比,可正因為如此,對方修為之力對他的衝擊更為猛烈。
噗的一聲,安爭噴出來一口血,臉色瞬間變得發白,可是他這次沒有鬆開手,而是咬著牙繼續去感知那力量。
安爭感覺自己的雙手隨時都有可能被廢掉,而胳膊裡的經脈都快要斷掉了似的。但是,那修為之力的運轉方式卻感知出來了。
其實哪個中年男人留在這魚簍之中的修為之力並不多,隻是一小團而已。然而這一小團修為之力卻在魚簍之中形成了一個漩渦,周而複始,似乎永遠也不會停下來。又像是宇宙沒開之前的混沌,旋轉之中又渾然一體,根本就找不到破解的辦法。
安爭嘴角往外流的血越來越多,很快胸前的衣服都被血染紅了。
“總是有辦法的,小流兒還在等我。”
安爭雙手死死的貼著魚簍不肯鬆開,那種力量旋轉之中不斷的向外侵蝕,安爭的雙手手心裡劈劈啪啪的輕響不斷,裂開了很多口子,緊跟著就是後背的皮膚一點點的爆開,密密麻麻的都是傷口,看起來觸目驚心。
堅持了四五分鐘之後,安爭感覺腦子裡一震眼前猛的一黑,然後就摔倒了下去。
坐在河岸邊那條小船上的中年男人搖頭歎息:“傻的這麼厲害,我撿了有用嗎?”
可是他並沒有走,雖然失望,卻依然坐在那等著。
半個小時之後,安爭醒了過來,看了看自己已經滿是傷痕的雙手,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他再次將雙手貼在魚簍上去感知那修為之力。
這次安爭堅持了大概十五分鐘左右,然後就被力量震飛了出去。他的身子好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飛出很遠,後背重重的撞擊在幾十米外的那棵雙手合抱粗的垂柳上。砰地一聲,大樹搖晃起來,落了不少葉子。
安爭扶著大樹站起來,哇的一聲又噴出來一口血。他抬起手抹了抹嘴角,眼睛死死的盯著魚簍那邊。
“我一定......要找到他們!”
他怒吼一聲,然後一步一步走向魚簍那邊。受傷太重,所以步伐變得極為沉重,後背上好像背負著一座大山,雙腿上好像綁著萬斤鐵塊,一步走出去,渾身上下都疼的要命。可是安爭沒有停下來,他咬著牙走回去,深呼吸,然後盤膝坐下來,繼續去感知那力量。
“傻死了。”
中年男人皺眉,可是眼神裡那種失望卻在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欣賞。
安爭雙手貼著魚簍,那旋轉著的力量真的好想沒有儘頭沒有結束,一直這樣旋轉下去,這力量不損失分毫。這和安爭之前接觸過的修行世界完全不一樣,在大羲時代,修行者的力量釋放出去之後是不會凝而不散的,過不了多久就會自行消散。
然而這股力量,盤旋在魚簍之中,仿佛開創了一個單獨的小小的宇宙一樣。
這股力量之中探查不到任何特質,金木水火土任何一種屬性都感知不到。這力量根本就不似來自人間一樣,好像是從宇宙星空之中抽取而來。
旋轉的修為之力將力量向下壓,這魚簍就變得重如泰山根本就提不起來。
半個小時之後,安爭再次被擊飛了出去,這次飛出去的更遠。落地之後身子在地麵上遊翻滾了十幾米,摔的灰頭土臉,本俊朗的安爭看起來狼狽之極。
可是他的眼神卻明亮起來。
“喂!”
安爭朝著河邊喊了一聲:“那個誰,我不需要三天,我現在就提給你看!”
他爬起來朝著魚簍那邊走,走了三四步之後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上,已經虛弱的連穩定身子都做不到了,臉直接拍在地麵上,鼻子破了,耳朵裡也開始有血流出來。
“你這樣會死的。”
中年男人遙遙的喊了一聲,語氣之中似乎有一種很複雜的東西。
“我可不能死,我還得去找小流兒她們。小流兒不能沒有我,他們都不能。陳少白沒了我可怎麼活,我還是胖子的奶媽,我得給他喂奶。”
安爭再次爬起來,嘴角上勾起來的笑容之中是一種讓人畏懼的勇氣和冷酷。坐在小船裡的中年男人看到那笑容楞了一下,忍不住微微搖頭。
這麼多年來,他還沒有見到過一個如安爭這樣傻的不要命的家夥。
他看到安爭一步一步的走過去,走到魚簍旁邊的時候已經搖搖欲墜。
“力量周而複始,提是提不起來的,但是可以利用!”
安爭將自己的修為之力注入魚簍之中,雖然那個中年男人留在魚簍之中的力量隻是一小團,可是對比來說,安爭全部的修為之力全都注入進魚簍之中,也敵不過人家那一小團力量。
然而安爭本來就不是要以力破力了,而是借力。他將自己修為之力中的所有屬性都壓製下去,剔除掉,隻是精純的力量,沒有正道純陽,沒有天道雷力,什麼都沒有,隻是修為之力。
他的力量此時此刻對於那一股力量來說就是補品,補充進去那力量就變得更加強大起來。安爭試著將力量輕輕的轉移方向,魚簍裡旋轉的力量角度發生了改變,然後魚簍開始微微傾斜。
看到這樣的改變安爭嘴角上的笑意越來越濃,他不停的催動自己的力量,臉色卻越來越白。他本來就受了重傷根本沒有痊愈,隻靠那些丹藥硬撐著,之前還沒有長好的骨頭再次斷開,身體裡啪啪啪的聲音不絕,緊跟著就是一道一道的血箭刺穿了皮膚激射出來。
“給我起!”
安爭一聲暴喝,那魚簍在裡麵旋轉力量的作用下,自己慢慢慢慢的飛了起來。
安爭看向那個中年男人,嘴角有些倔強的得意:“它起來了......”
說完這句話之後,安爭撲通一聲摔倒在地,再次昏迷過去。
等到安爭再次醒過來的時候,一抬頭就看到了繁星點點的夜空,那麼乾淨,那麼透徹。夜風習習,吹在身上很涼爽,那是一種無法描述的寧靜。
耳邊傳來輕輕的水聲,安爭側頭看了看,發現自己躺在小船上,那個中年男人就坐在船頭,船頭上架著一口鐵鍋,裡麵咕嘟咕嘟的響著,正在燉魚......那味道鑽進安爭的鼻子裡,瞬間就覺得肚子餓的不行了。
“醒了?”
那人回頭看了安爭一眼:“你是我見過最傻的家夥,不過毅力可嘉。”
安爭撇嘴:“我提起來了。”
“不過是提起個魚簍,你驕傲個屁?”
那人白了安爭一眼,然後用鐵勺舀了些魚湯嘗了嘗,似乎很滿意自己的手藝。
“憑什麼說我傻?”
安爭質問。
那人歎息了一聲:“你是怎麼提起魚簍的?”
安爭將自己感知對方的力量,然後利用對方的力量旋轉將魚簍升空的過程說了一遍。那人看安爭的時候眼神更複雜了:“你不是一般傻,是傻的很複雜。”
他指了指那魚簍:“我隻不過是想試試你的反應而已,你隻要不適用修為之力,靠純粹的肉身力量,不去觸碰我留在魚簍裡的力量,就能輕而易舉的提起來。可是,誰想到你居然非要去觸碰我的力量,還想了那麼多......真是,一個傻子之中難得一見的天才。”
他盛了一碗魚湯遞給安爭:“賞你的。”
安爭接過來看了看:“為什麼隻有湯?”
那人理所當然的說道:“師父吃肉,徒弟喝湯,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他夾起一塊肥美的魚肉送進嘴裡,然後砸吧砸吧嘴:“好吃極了。”
安爭:“......”
然後安爭反應過來:“誰認你做師父了?”
那人無所謂的說道:“你認不認是你的事,我收不收是我的事,你......沒得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