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冬雷被安爭的分筋錯骨折磨的痛不欲生,他實在想不到這些手段居然會是一個道宗正統傳承門下的弟子用出來的,就算是官府裡那些負責審訊的人也不一定比他更狠。事實上,周冬雷自己就是個非常狠的人,這種折磨人的事他做的比誰都不少,但是在安爭麵前,他卻連幾秒鐘都堅持不住。
手段,可以壞人用於好人身上,憑什麼不能好人用於壞人身上?
安爭曾經和陳重器爭論過一件事......當初在明法司安爭的書房裡,陳重器將君之仁義,延伸到了好人的標準。然後他下了一個結論,從安爭對付那些凶徒的手段來分析,安爭算不上一個好人。
安爭反問陳重器,那麼什麼是標準的好人。
陳重器笑著說,標準的好人是受之以怨,報之以德。
安爭回答了五個字......扯他媽的淡。
敢在陳重器麵前這麼說話的,也就他一個了。陳重器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哈哈大笑道:“所以你才是方爭,你才是明法司當之無愧的首座大人。”
安爭當時說:“你知道為什麼老百姓們最喜歡那些關於報仇的故事嗎?”
陳重器回答不知。
安爭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因為老百姓不敢真的那麼去做,每個人心裡都有自己的仇人,隻是這個仇人隻是程度不同而已。所以他們總是把自己想象成小說裡那些快意恩仇的主人公,從這種故事之中尋求慰藉。”
安爭道:“但是當權者也好,站在高處的人也好,都不會宣揚這種事。當然要宣揚仁義道德,因為仁義道德可以讓好人不鬨事,讓好人受到了欺負的時候會想著息事寧人......一旦宣揚了這種事,那麼天下可能就會亂起來,這可不是什麼危言聳聽。但是,必須有一種人存在,讓好人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主持公平和正義的人,他們才不會徹底失去希望。而這種人,當權者也絕對不允許在民間存在,哪怕存在也一樣不會宣揚。”
“為什麼?”
“因為這種主持公平和正義的人,必須是聖庭的人。必須是聖庭之下一個強力的執法衙門,隻有這樣,聖庭在百姓們之中才會保持著高高在上的地位。”
陳重器當時說安爭偏執。
是安爭偏執嗎?
看著周冬雷那痛不欲生的表情,安爭並沒有什麼爽感。所以安爭當時還說過一句話:“所以掌握著這種執法權的人,必須是嚴格控製自己欲望的人。”
陳重器當時評價:“那你不合格。”
是,沒錯。從這一點來看安爭不合格,因為那個時候的他就不是一個完全遵守遊戲規則的人。他對聖庭權法唯一的抗爭,就是凡是他接受涉及的案子,隻要犯罪的人該死,那麼他一定會殺而不抓。有時候想想,這也是一種卑微的抗爭。
“左家的人給了你們無極宮什麼好處?”
安爭問。
周冬雷疼的嗷嗷的叫著:“你這樣做和你認為的那種惡人有什麼區彆!”
“沒有。”
安爭的回答簡單直接:“讓你們害怕才是我要做的事。”
周冬雷終於堅持不住了,心理防線徹底崩潰,崩潰於麵前這個道人的冷麵無情和殘酷的手段,崩潰於這個人那寒冷的眼神。
“我知道的不多......咳咳,周不予的身份來曆我不知道,他在幾十年前突然找到了我們隱藏的地方,然後和當時的宗主交手,並且擊殺了宗主。然後他用狠毒的手段鎮壓了不服從他的人,宣布他就是天理宗的新宗主,並且將天理宗改名為無極宮。”
“這個人很神秘,他似乎和很多大家族都有來往,和很多宗門都有來往。所以哪怕是那些家族那些宗門明知道他做的事很有威脅,卻始終都在妥協......為什麼妥協,我不知道。但是在他的帶領下,我們無極宮用了幾十年的時間從明法司的打擊之下恢複過來,並且變得更強大。”
安爭問:“你們之前在什麼地方。”
“在......豐穀郡。”
“豐穀郡?”
安爭微微一怔,之前才想到豐穀郡雷秀成的事,沒想到無極宮這麼多年居然一直隱藏在豐穀郡之中。
“這些年,宗主根據功勞表現,賞賜給我們功法和所需的大量的靈石和法器。我們不知道這些功法和靈石從哪兒來的,可是他比前一個宗主要厲害的多了,大家也都服了。”
安爭問:“他有沒有提到過聖堂。”
“沒,沒有。”
周冬雷承受著巨大的痛苦,連一個字都不敢撒謊:“我跟在他身邊也有幾十年了,他從來沒有提到過聖堂。”
安爭覺得不太對勁,始終不提,往往才是有問題。但是根據安爭以往多年的查案經驗,證據太明顯的情況下,往往指向的所謂的真相並不是真正的真相。
“你可以死了。”
安爭道:“如果你下輩子投胎做人......”
周冬雷使勁兒點頭,現在立刻去死對他來說都是一種期待和滿足了。他點頭如搗蒜:“若是我下輩子投胎做人,一定做個好人。”
“不。”
安爭搖頭:“我想說的是,如果你下輩子還能投胎做人,那一定是天道不公。”
安爭一腳踩碎了周冬雷的胸膛,手往後一擺,一道半月形的劍氣從手掌邊緣揮發出去,將遠處躺在地上還在呻吟的周存誌斬成了兩片。
這件事似乎已經超出了之前的預計,安爭也知道就算再等下去那個叫周不予的宗主也不會出現了。這個人非但來曆神秘,而且極為狡猾謹慎,他明知道自己之前殺死的那個左護法,和他後來派來的這兩個人修為相差無幾,並沒有派遣更強的人,要麼是因為他手下沒有更強的人了,要麼是在做著某種試探。
在這裡等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了,安爭將周冬雷和周存誌兩個人的腦袋割下來,拎著走進俠義堂的大廳之中。靠北正中是個供桌,供桌上還擺著時鮮水果和香爐,安爭走進來的時候,香爐的香恰好燃儘。供桌正上方牆壁上掛著的就是安爭當時在明法司的坐畫像,雖然已經完全塗黑了。
走過去之後,安爭伸手將自己的畫像揭下來收好,然後看了看供桌上的無字牌位。他彈破中指,在排位上寫上成大成之靈位,想了想又把自己抹去,改成了成隨方之靈位。
他將人頭放在供桌上,找到香點燃插在香爐裡。
“沒有找到你的全屍,我會把害你的人全都分了。”
說完這句話安爭轉身離開,背影蕭條。
安爭離開之後沒多久,幾個人就從外麵掠了進來。為首的那個人打了個手勢,其他人隨即分散開去檢查整個院子。這個人蒙著臉,看不出來相貌。他往四周看了看,完後走進了大廳之中。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供桌上擺著的人頭,還有香燭,然後是成隨方的靈位。
他走到供桌前拿起排位看了看,眉頭微微皺了皺,然後立刻轉身離開。
不久之後,靜園之中。
溫恩邁著小碎步從外麵走進來,腳底下沒有一點兒聲音。他知道聖皇是個喜歡安靜的人,尤其是在處理國事的時候最不喜歡被人打擾。所以他在門外猶豫了一下,覺得這事倒也不算什麼重要的,等等再說也行。
“進來吧,朕老遠就聽見你的腳步聲那麼急。”
聽到聖皇的聲音,溫恩連忙撩開簾子進門:“什麼都瞞不住陛下......倒也不是什麼軍國大事,隻是關於陳流兮的。剛才屬下派人去盯著,他在那個小小的俠義堂的院子裡殺了三個大滿境近乎巔峰的修行者,應該都是天理宗的人。”
“三個?!”
陳無諾的臉色微微一變:“陳流兮的修為境界也還沒有到小天境,怎麼可能一個人殺了三個大滿境巔峰的修行者。”
“所以老奴覺得這事這人都有些蹊蹺了,按理說,雖然他玉虛宮門下有人被打傷了,但他仇也報了,為什麼還要給死去的那個俠義堂的人上香?”
“道宗的人,都心懷慈悲。”
陳無諾笑了笑說道。
溫恩搖頭:“可這位陳流兮道長,怎麼都不像個慈悲的。陛下,還有一個疑點。他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查到了這個俠義堂的門主叫什麼,而且為其立了個牌位。玉虛宮來金陵城才多久?居然那麼快就查到了俠義堂的來曆,這組織能力不容小覷。最主要的是,那牌位上有些不對勁。看起來他像是先寫了什麼,然後又被抹去,重新寫了一遍。”
“嗯?”
陳無諾抬起頭看了看溫恩:“你到底想說什麼?”
“老奴查到了一件事......這個俠義堂的門主成隨方,原來就是當初明法司審判司的司首成大成。明法司出事之後他選擇了離開,但並沒有離開金陵城,而是招募一批誌同道合的人,組建了這個俠義堂。每天做的事,都是所謂的俠義之事。”
“明法司裡的人,根骨裡都有方爭的烙印。”
陳無諾歎了口氣:“你的意思是,你懷疑陳流兮和方爭有關係?”
“老奴倒是不敢這麼想,老奴隻是覺得,他會不會和明法司有聯係。如果那牌位上之前寫的名字是成大成,後來才改成了成隨方,那麼......這個陳流兮道長的來曆,隻怕真的要重新審視一下了。”
陳無諾點了點頭:“他現在去哪兒了?”
“金陵府。”
“金陵府?”
陳無諾道:“金陵府和他打交道,已經折進去一位知府了,現在又去金陵府。”
溫恩道:“陛下,金陵府也是憋著勁的想要報複他呢。”
陳無諾問:“金陵府現在的知府金泰達是順位升上去的?”
“是。”
“所以對金陵府以往的事也都知道,讓陳流兮去鬨一鬨吧,朕倒是也想看看,朕的眼皮子底下,金陵府的地方衙門裡,到底亂成了什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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