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瘦瘦扶著聖魚之鱗組成的小船,小船倒扣著,安爭應該還在裡麵昏迷。之前是安爭護著杜瘦瘦,現在是杜瘦瘦護著安爭。不管是誰,如果人生之中能有如此過命交情的兄弟,哪怕隻有一個,那麼這輩子也是成功的,沒有白活。可是放眼整個天下,莫說燕國這北方小國,便是算上大羲和西域三千佛國,又算上那些不知道有多少人口的域外世界,有幾個人敢說自己有如此過命的兄弟?
男人,還是要有兄弟。
杜瘦瘦扶著小船坐在那,低頭看了看肚子上卡著的青銅劍:“看見了嗎?這是老子的戰利品!”
那一臉的驕傲,特牛逼的笑容。
遠處,那個巨龜開始緩緩的啟動。坐在巨龜後背上的赫連小心臉色有些不好看,他似乎是心裡想到了什麼,所以眼神裡有些嫉妒和恨。
為什麼?
他問自己。
可是他知道自己給不了自己答案,因為他不是安爭那樣的人,也不是杜瘦瘦那樣的人。在巨龜向前的這短時間,雖然短暫,但是赫連小心想了很多很多。他在想如果自己遇到了安爭和杜瘦瘦現在麵臨的局麵,那麼自己身邊會有一個這樣的兄弟嗎?然後他看到了倒在血泊之中的暮雲,覺得自己很失敗......可能,真的願意為了自己去死的隻有這個暮雲了。
然而暮雲是他的朋友嗎?當然不是,暮雲願意為他去死,是因為暮雲守著的不是他赫連小心,而是暮雲自己心中的那個承諾。
所以赫連小心不開心,他指了指遠處:“殺了他們,我不想看到這樣的人活著。”
那八個紅裙女子從巨龜上飛掠了下去,在沙漠上向前齊刷刷的飛掠的樣子,像是幾朵輕快的紅雲。可是她們帶著殺氣,她們的目標是殺人。
為首的那個女子回頭問赫連小心:“暮雲先生呢?”
赫連小心道:“我是一個男人,男人要守信。我剛才說的是殺了他們,沒有說不殺誰,所以當然是全都殺了。暮雲先生追求的是自己的信義,他死了,追求也就達到了,我是在成全他。”
那女子點了點頭,繼續向前。
八個紅裙女子,八柄明晃晃的長劍。
杜瘦瘦靠著小船坐著,看著遠處飛掠過來的人,忍不住有些遺憾:“安爭,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我喜歡細腰大屁股的女子,此生到現在為止,還真的隻有葉大娘一個人是我看中的。可是我不能去追啊,葉大娘是小七道的娘,你說我要是追到了葉大娘,我就是小七道的後爹了,你得管我叫叔叔......哈哈哈哈。”
杜瘦瘦吐血。
他拍打著小船,笑的前仰後合。
“可惜,我還沒碰過女人。不過我有底線,若不是自己喜歡也喜歡我的女人,我不能去碰,那是禍害人。”
他抬起頭,咽下一口自己的血,如陳年老酒,辛辣入喉。
“安爭......我先走一步,在下麵等你。”
不遠處,那八個紅裙女子速度逐漸慢了下來,在暮雲身邊停住。為首的紅裙女子雙手抱拳對暮雲附身:“先生,我敬重你的為人,你是真男人。可是身為赫連家的下屬,我必須出手。先生若是恨我,不管是化作厲鬼還是來世,都可以殺我報仇。先生一路走好......”
她將長劍對準了暮雲的咽喉,劍尖頂在暮雲的脖子前,手卻在微微發抖。
便在此時,天空之中有一朵七彩祥雲快速的移動過來。緊跟著一道紫金光從七彩祥雲上驟然落下,如閃電一般。因為速度太快,根本就看不清楚那是什麼東西。那八個女子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八個人聯手向天空降落的紫金光一擊,可是無濟於事。紫金光落地,將八個紅裙女子全都扣了進去。
杜瘦瘦楞了一下,然後才看清楚那是一個巨大的紫金缽。
紫金缽倒扣著,如同一麵大鼓,上麵金色的萬字符流轉,看起來格外的絢麗華美。而八個女子被扣在裡麵,杜瘦瘦依稀還能聽到她們在紫金缽之中的哀嚎聲。
這紫金缽落下的速度奇快,而且精準無比。躺在地上的暮雲和那個女子距離很近,可是紫金缽扣下來,暮雲卻留在了外麵,隻差一線而已。
七彩祥雲從天空之中緩緩下落,站在雲端的是那個來路神秘的玄庭法師。
他站在那,身邊一百零八顆白色的佛珠盤旋轉動。他的身後隱隱有佛光出現,帶著聖潔之色。
遠處,那叫玄龜的巨龜看到玄庭法師之後,竟是立刻停住,眼神裡出現了懼意。坐在玄龜背後的赫連小心心中一動,沒有貿然出手。他了解自己坐騎的實力,玄龜因為害怕一個人而不敢向前,這還是有史以來的第一次。
玄庭法師穿著白色的僧衣,一塵不染。赤著腳從七彩祥雲上緩步走下來,腳落下,踩在沙子上,沙子裡隨即生出七彩蓮花。他邁一步,蓮花生。一步離去,蓮花消失。
赫連小心看著那神異的和尚,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和尚,你要做什麼?”
玄庭法師回答:“那要看赫連公子要做什麼。”
赫連小心身子微微往前壓了壓:“我若是要殺人呢?”
玄庭回答:“我是佛門弟子,見不得殺生。”
赫連小心冷笑:“所以佛門弟子見不得殺生,便要以殺生的手段阻止殺生?”
玄庭道:“赫連公子,你可聽說過佛門弟子殺人?”
赫連小心哈哈大笑起來:“真是虛偽之極,你們佛宗的人,難道殺的人還算少了?能夠控製西域三千國,難道你們靠的真是佛法感化?”
玄庭搖頭:“佛門弟子從不殺人,若是遇到邪魔,倒是也可殺之。”
赫連小心道:“你是說我不是人?”
玄庭:“難道你是人?”
赫連小心楞了一下:“和尚,你知道什麼?”
玄庭道:“我有菩提慧眼,能看到彆人看不到的東西。可是和尚不能隨便說,因為有些秘密說出來稍顯惡心了些。我知道你們赫連家族的男人都得了一種病,四五十歲之後,男人的體質和修為境界都會急劇的減弱,以至於赫連家不過是外強中乾而已。而為了讓赫連家持續下去,你的祖輩可是費儘了心機。這玄龜是西域青海湖的東西,原本是蛇龜同身,龜在此......蛇呢?”
赫連小心臉色有些發白,冷哼一聲:“和尚,你這樣和我赫連家作對,難道就不怕有一天突然出什麼意外?”
玄庭:“你總是喜歡拿赫連家來壓人,為什麼?那是因為你覺得自己的家族勢力龐大,彆人不敢招惹。說白了,便是狐假虎威。若是如此,我是否也可以說一句,赫連小心......你真的要和佛宗最對?”
赫連小心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問:“你能保他多久?”
玄庭:“我眼界之內,要多久,有多久。我眼界之外,一分鐘也保不了。”
赫連小心:“那我就等等,看看你是不是能形影不離的守著他們。”
赫連小心一轉身,玄龜跟著轉身,然後劃動四肢,如同四條巨大的船槳似的,劃著沙子向遠處急速離去。他根本就沒有想去管那八個紅裙女子,可能在他看來,那八個女子死活並不重要。
玄庭法師伸手往上一提,那巨大的紫金缽隨即飛起來,最終化作尋常飯碗大小,落在他掌心。而此時那紫金缽下麵扣著的八個女子,已經全都癱倒在地上,也不知道之前承受了怎麼樣的痛苦。
“你們去吧,不要再回赫連家。我知道赫連小心以毒藥控製你們,剛才我以金剛業火煉去了你們體內的淤毒,你們修為會減弱不少,但自此之後沒有性命之憂,也不會被人牽製,更不會被人驅使,以後如何生活,便是自在觀心四個字。自在,是不受約束。而觀心,是明辨是非。若是能有明辨是非又不受約束的日子,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好的歸宿。”
八個女子爬起來,互相看了看,然後同時跪在那磕頭:“多謝大師。”
玄庭法師搖頭:“不是我救你們,是你們救你們自己。若是之前那一劍你刺了下去,我便以紫金缽滅你神魂。”
那女子臉色變了變,然後再次叩首。
玄庭法師雙手合十:“天下之大,你們可任意遨遊。隻是記住,以後你們的劍,該不該刺下去。”
那八個女子站起來再次附身一拜,然後互相攙扶著離去。
玄庭法師走到暮雲身邊,從袖口裡取出一粒丹藥放進暮雲嘴裡:“守信而行惡,你也是惡人。”
暮雲淒慘一笑:“送了一次命,那救命之恩也算是報答了。”
玄庭搖頭:“你沒有底線。”
“我有!”
“你沒有,若是以救命之恩為緣由,便可以什麼都去做,那不是底線,那是沒有底線。”
玄庭不再理會暮雲,而是快步走到杜瘦瘦身邊,他低頭看了看杜瘦瘦肚子上的青銅劍,搖頭歎息:“我若是救了你,你以後要嘴巴積德。你心中沒有惡念,奈何嘴巴實在缺德。”
杜瘦瘦喘息著說道:“原來和尚這麼牛逼......”
玄庭略顯尷尬。
他手指上金光一閃,然後手指按在杜瘦瘦的傷口。金光封住了血脈,他將長劍從杜瘦瘦肚子上緩緩的抽了出來。杜瘦瘦疼的咧嘴:“能不能一下子抽出來?你這樣慢慢的往外抽,我感覺自己像一塊豬肉。”
玄庭也不理他,將青銅劍抽出來之後,用金光封住傷口阻止出血,然後取出一顆金丹放進杜瘦瘦嘴裡:“半個月之內不能動用修為之力,之前你脫力太重,能不死,是因為你底子不錯,在加上給你金丹的那人極了解你的身體情況,那金丹簡直就是為你量身煉製的。但是半個月之內你若是再動修為之力,必死無疑。”
杜瘦瘦喊著金丹:“要錢嗎?”
玄庭皺眉:“出家人,說什麼錢不錢的事?不過還是要的,算你欠我。”
杜瘦瘦咽下去:“那就好,不然我會覺得虧了你好大的人情。”
玄庭楞了一下,然後笑起來:“可是你終究還是欠我人情。”
他用紫金缽將杜瘦瘦和安爭還有聖魚之鱗全都收起來,端在手裡,赤著腳踩著沙漠向前:“和尚赤腳,世人穿鞋,鞋啊鞋,除了和尚,誰都有。”
也不知道是鞋,還是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