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爭的態度格外明顯,就是打垮那些人的士氣,同時讓那些觀望著的朝臣大家族改變態度。沒有那些人,安爭不可能扳倒太後。哪怕隻是那些人不出手冷眼旁觀,對安爭來說也是一件大好事。
九幽魔鈴化作的九座寶塔墜落下來,連接著九座寶塔的鎖鏈和九座寶塔圍成了一個大圓,將大多數江湖客都圍了起來。九座寶塔上鐘聲響起,鎖鏈上電火閃爍。音波所到之處,那至少七八百人的隊伍,就這樣被鎮壓了,化作了飛灰。紫品魔器的威力,可見一斑。
那五十個千機校尉還沒來得及真正發威,安爭一個人就把那些烏合之眾乾掉了。
而另一側,場麵則更為震撼。
老霍手持一個酒壺站在高處,意氣風發:“來來來,讓你們看看,我給你們準備的小禮物之一。”
他把另外一隻手裡拿著的木盒往外一扔,木盒在半空之中自己打開,然後一大片暴雨似的東西就從盒子裡灑了出去,每一個都光燦燦的,隻有黃豆大小。甚至看起來,真的就是一顆一顆飽滿的黃豆。這些黃豆從天空之上灑落,落在地上咕嚕嚕的滾動著,滿地都是。
而正門這邊,超過兩千江湖客往前進發的時候看到這灑下來的一地豆子全都愣住了,誰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老霍微微眯起眼睛,嘴裡說了兩個字。
“神兵!”
隨著他輕輕的一聲自語,地上那些黃豆粒全都變了。
一片哢嚓哢嚓的細微聲音之後,黃豆大小的東西開始伸展起來,然後變成了一個一個的木人。這些木人身上,每一個胸口位置都有綠色的微光閃爍。密密麻麻的木人出現在那些江湖客麵前,那些人的臉色瞬間就變了。木人開始移動,轉過來麵向江湖客那邊,隨著老霍手往前一指,木人大軍開始整整齊齊的往前壓。
所有的江湖客都怕了,這根本就是神跡!
這麼多年以來,老霍隱姓埋名。江湖上幾乎已經沒有人記得,當初大羲有一位造器大師。也很少有人知道,一位巔峰的造器大師會有多大的威力。
木人大軍開始進攻,雖然它們戰鬥力並不強悍,可是數量太多了。瞬間就好像潮水一樣把江湖客的隊伍衝的七零八落,一時之間血肉紛飛,木屑紛飛。那些江湖客被壓製的節節後退,越打越是心寒。木人是沒有生命的,碎了也就碎了,但是他們有,死了就不會複生。
場麵瞬間變得有些詭異,不過短短十幾分鐘的時間,浩浩蕩蕩的江湖客隊伍就被擊潰。在地上丟下了幾百具屍體之後狼狽而逃,而那些木人則整齊的回歸,然後化作金光飛回到木盒之中。
老霍一把將木盒接住,往嘴裡倒了一口酒:“自此之後,老夫怕是沒有安生日子了。”
而那邊江湖客集合起來的上百個所謂高手,也在頃刻之間被方道直和王開泰兩個人擊敗。
蘇太後調動起來的方固城的江湖力量,仿佛瞬間就土崩瓦解。
距離戰場大概幾百米遠的地方,太上道場的兩個老道人站在那臉色有些難看。
“似乎,有些超乎了預料。”
一個白色胡須的老道人歎道:“無論如何我也沒有想到,一個如此小的宗門,居然臥虎藏龍。看到那個老人了嗎?當世居然還有這樣奪天地造化的人。撒豆成兵,本是我道宗的傳說,可是我道宗從不曾有過這樣的手段。現在親眼所見,才知道天下之大,江湖之遠。”
“許白眉,你像是起了退意?”
另外一個黑色胡須的老者問。
許白眉轉身看向他:“周九機,你難道還想出手?”
周九機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太上道場的先輩,一直夢想的是什麼?現在這個機會擺在麵前,難道就這麼放棄?在我看來,天啟宗之中就算再臥虎藏龍,如今也是強弩之末了。他們一個那麼小的宗門,難道真的可以對抗朝廷?”
許白眉冷笑:“朝廷?現在燕國還有朝廷?”
周九機搖頭:“無論如何,我都不想放棄這個機會。”
許白眉微怒:“將來蘇太後一朝掌權,就算太上道場成為國教,難道有什麼意義?那個女人是不會長久的,早晚都會成為曆史之中被淘汰的塵埃。你打算把太上道場好像賭注一樣全都押在她身上,到時候你就會是太上道場的罪人!”
周九機陷入了更長時間的沉默,然後他歎了口氣:“西域三千佛國,佛宗強盛無可匹敵。再看看我們中原之地,道宗悠久,但從來不被重視。我隻是想要一個開始,有了這個開始,道宗就沒準真的能發揚光大。如西域佛國那樣,傳揚萬年,經久不衰。”
許白眉:“你的方向錯了......想的也太單純了些。”
周九機轉身看了看身後不遠處站著的那個年輕道人:“我本來是覺得,我們這一代人不行,還有風秀養這一代。可是你看看,風秀養現在失魂落魄,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許白眉道:“我們還不老,還能培養出更年輕更出色的一代。國家越是亂,對我們來說越不是機會。佛宗昌盛,難道是靠亂世傳播?不,是靠盛世太平。一個國家越是穩定,教義的傳播才會越快越穩定。那些以為可以利用亂世的宗門,早晚都是會被淘汰的。太平的久了,人們就會尋找信仰......”
周九機:“我怕自己是等不到了。”
“不過......”
他語氣一轉:“風秀養這個人,留不得了。我總覺得他出了什麼問題,最近他總是往道藏寶樓那邊去,一日一日的不出來,這不對勁。而且他的眼神也變了,行為更不正常。”
許白眉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天啟宗放出消息,說燕王已經被錦繡宮那邊用什麼銀針蠱蟲法控製......風秀養他?”
周九機:“所以這個人不能留,讓他去殺了安爭,也算對錦繡宮那邊有個交代。若是安爭殺了他,對咱們太上道場來說也不是什麼壞事。沒有了風秀養,還有丁婉秋,論資質,丁婉秋並不輸給他。”
許白眉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多少人都在看著咱們太上道場的動作,就連大鼎學院現在都按兵不動,咱們是斷然不能貿然出手的。蘇裴那個老奸巨猾的是蘇太後的親信,尚且沒有動作,咱們急什麼?你說的也沒錯,讓風秀養去和安爭打,輸了贏了無所謂,死了活了也無所謂。但是最起碼,也算給了蘇太後一個態度。如果蘇太後最後輸了,那麼這件事就不是太上道場做的,是風秀養和安爭之間的私人恩怨,風秀養就是咱們太上道場的棄徒。”
周九機嗯了一聲:“還是你想的周全,總之就是太上道場隨時都能抽身事外,還能在關鍵時候奪取先機......”
許白眉一擺手:“看著吧,彆人都不急,你我急什麼?”
周九機回轉身,走向風秀養低低的說了幾句什麼,風秀養嗯了一聲,麵無表情的離開。
與此同時,錦繡宮之中。
蘇太後走到那個身穿黑衣的老者身邊:“怎麼了?看你眉頭都皺起來了。”
她輕緩的抬起手,溫柔的在那老者的眉頭揉了揉:“事情沒有那麼嚴重,不過是幾個江湖混子而已。我一直在想,讓方固城真真正正的亂起來,現在不就是亂了嗎?沐長煙已經失去了意義,早幾個月死和晚幾個月死沒什麼區彆。我已經讓人放出去消息,就說麗妃已經有孕在身,算計好了日子,把孩子抱給她......”
“閉嘴!”
那黑衣老者忽然抬起頭,眼神淩厲:“那是我的孩子!”
蘇太後笑著蹲下來:“是你的,誰也搶不走。可是這不就是我們的計劃嗎?我來掌權二十年,二十年之後將大燕交給咱們的孩子。我知道對你來說這有些委屈了,因為那孩子終究還是要姓沐......可是這又有什麼呢?大燕是你兒子的,這是無法改變的事。”
黑衣老者沉默了很久:“你的野心,讓我覺得越來越可怕了。”
蘇太後道:“可是,我從來都沒有騙過你啊?”
黑衣老者:“滄蠻山上殺方爭那件事之後,死的人越來越多,我總覺得,冥冥之中有一雙眼睛就那麼看著我,看的我發毛。你殺了一個又一個,我害怕的是,早晚你會把我也殺了。”
他猛地抬起手,把臉上的人-皮-麵具撕下來:“我已經受夠了,我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就想給他一個光明磊落的身份。”
他......竟然是諸葛愁雲!
蘇太後的手掌輕柔的在諸葛愁雲臉上劃過:“那好,我答應你.....給我二十年的時間,二十年,已經足夠改變大燕了。到時候就算公布出來,敢於反對我們的人還有幾個能活著的?以我的頭腦,以你的能力,二十年還殺不儘那些敢和我作對的人?諸葛......相信我,我的心裡隻有你一個。就算當初沒有大羲方爭的那件事,我也會殺了燕王和你長相廝守。”
話語輕柔,眼神嫵媚。
諸葛愁雲僵硬了好一會兒之後,終於還是軟了下來:“你......這是何苦?就算當初你家人對你不好,以後再不往來就是了,何必要那樣做。”
蘇太後臉色一變,一甩袖子:“我做不到,他們當初是怎麼對我的?奪走我的一切,把我嫁給一個快要死了的老家夥,這種仇我怎麼能不報?!”
諸葛愁雲喃喃道:“老家夥......”
蘇太後連忙轉過來,變臉似的又溫柔起來:“他和你怎麼比?你不要多想,我說過,我是要和你在一起的。”
諸葛愁雲一擺手:“算了,到了如今我還有什麼退路?若是傳出去,我身敗名裂。太上道場那邊你就不要報以希望了,他們讓風秀養去殺安爭,已經對風秀養起了疑心。”
蘇太後笑道:“這難道不是個好消息?安爭那樣的跳梁小醜死了,跟在他身邊的人也就散了。我擔心的從來都不是那個上不了台麵的天啟宗,而是那些一直明裡暗裡和我最對的家族。可是以後,偏偏還不能少了他們......這樣吧,把咱們在錦繡宮養著的那些,放出去幾個?”
諸葛愁雲沉默了好一會兒後點了點頭:“也罷,終究是該讓他們露麵的。趕緊把天啟宗滅掉,殺了那個沐七道,然後你來掌權,我已經太累了。”
蘇太後溫柔道:“以後我來掌權,你就算不露麵,也是名副其實的國王啊。”
諸葛愁雲的臉色變了變,眼神迷茫。
而就在這個時候,安爭已經悄悄的離開了天啟宗,朝著錦繡宮這邊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