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爭覺得很疼,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的。
他對於這種晉升其實沒有一點兒興趣,做為曾經的大羲明法司首座,絕對能排進曾經的世界上最有權勢的十個人之一。燕王對他這看起來格外的厚重賞賜,對他來說完全沒有什麼吸引力。況且,他也不是為了這些賞賜來的。既然是報仇,那麼當然就要報的果決一些。
有一分力的時候就想辦法報一分仇,有十分力的時候就彆留手。如果報仇的時候本著心懷天下的善念,那報個屁。
蘇太後是安爭在燕國最大的仇人,安爭現在沒有實力去大羲報仇,那就先把燕國的仇人一個個都揪出來。
從前的安爭高高在上,被人仰視。現在的安爭多了幾分純我,也許會有人覺得這樣的安爭稍顯自私了些......拜托,這是報仇,不是兒戲。
兩個玄武營的侍衛在進門的地方等著他,看到安爭來了,兩個人扶著安爭去了侍衛處的一間屋子,幫安爭換了一件衣服。看起來很瀟灑很光彩的侍衛副統領官服,黑色的錦衣,杏黃色的領口和袖口,讓安爭看起來更為挺拔英俊。雖然他不算是一個多漂亮的男人,可身上那英武的氣質對女孩子來說還是具備不小的殺傷力。
安爭接過來那把象征著天極宮侍衛身份的長刀,刀鞘上的流雲圖案顯得那麼莊重。
安爭掛好了刀,腦子裡恍惚了一下......好像回到了自己在明法司做事的時候那種狀態。
他儘力讓自己看起來沒有什麼傷痛,走路的時候四平八穩。
往天極大殿趕過去的朝臣看到了安爭,心裡都有些異樣。那個少年郎,隻不過好像隻是一轉身,就已經是從四品的大內侍衛副統領,還有個一等伯的爵位,他怎麼就突然之間擠上了高處?
安爭昂首挺胸的走進天極大殿,然後一路走上去,站在寶座旁邊。那挎刀挺立的少年,忽然之間帶給了大殿裡那些朝臣一股壓力。他隻是站在那,可是誰也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忽然就覺得緊張起來。原本以為自己比安爭高貴很多很多的大人們,居然沒有一個人敢和安爭對視。
不多時,燕王沐長煙帶著人從大殿一側進來,然後快步走到寶座前麵。沐長煙顯示掃視了一眼群臣,然後對安爭微微頷首示意。
沐長煙坐下來,看了看那些一臉疑惑的朝臣。
“孤讓人敲響金鐘把你們召來,隻是因為這件事太大,大到了觸及大燕的國體根本。前線的戰事讓人揪心,剛剛方知己大將軍派回來了人向孤稟報前線的戰況,孤把你們找來,就是想讓你們都聽他說說。”
也不知道是為什麼,聽說是前線的戰事,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悄悄鬆了口氣。
沐長煙看向大將軍蘇縱:“大將軍,你是剛剛從前線上回來的,這個人你認識嗎?”
他指了指鐘九歌。
鐘九歌覺得自己會緊張,可是當他站在這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居然很享受。然後他對自己說,你他媽的天生就乾這行的啊,還是天才。他沒有一點兒緊張,反而享受著這種場麵帶給他的刺激感覺。
他知道自己不會出什麼岔子,因為他的相貌是方道直幫忙搞定的。安爭讓杜瘦瘦聯絡了方道直,方道直來描述,鐘九歌來做麵具,所以哪怕是熟悉的人都不會輕而易舉的看穿,更彆說蘇縱了。
蘇縱看了鐘九歌一眼,這個人他確實認識。
他點了點頭:“認識,這位是方知己大將軍的親兵方小恨。臣在東疆的時候,見過他幾次。”
沐長煙點了點頭:“既然你認識就好。”
蘇縱楞了一下,他隱隱約約的從沐長煙的語氣之中聽出來一絲不善。
沐長煙看向鐘九歌:“把方知己大將軍讓你帶回來的話,一字一句的說,不要遺漏。”
鐘九歌抱拳附身:“臣遵命。”
他站直了身子,故意一眼都沒看安爭,轉身看向朝臣:“大將軍讓我從東疆趕回來親口向大王稟報戰況,而不是又軍驛傳遞奏折,是因為有些事可能情況已經壞的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從東疆前線到方固城的軍驛,已經有很大的可能被幽人滲透,所有以書麵方式傳遞回京城的消息,可能都被人動了手腳。”
此言一出,大殿上一片嘩然。
蘇縱冷聲說道:“早就已經想到了,不然為什麼我會千裡迢迢的從東疆直接趕回來,而不是用加急奏折?軍驛是兵部管轄,陳在言等人謀逆之罪已經坐實,現在軍驛出現這種情況,也是情理之中。那些罪臣早就已經布置好了一切,如果不是我在東疆發現了他們的陰謀,隻怕他們會有更大的圖謀。從一開始陳在言堅持對幽國用兵就是心懷叵測......他的意圖就是讓大燕將所有兵力都調過去,然後勾結幽國,一口氣將咱們大燕的軍隊滅掉,這樣一來,幽國就能趁虛而入,滅我大燕。”
蘇縱轉身抱拳:“大王,臣請大王立刻下旨,誅殺逆臣陳在言等人!這樣的罪人一日不除,大燕一日不安。”
太後那邊的人全都附身:“臣請大王立刻下旨,誅殺逆臣陳在言!”
沐長煙笑了笑:“這聲音倒是整齊劃一,好像練過一樣......彆急,你們讓方小恨把話說完。”
鐘九歌點了點頭:“正因為軍驛出了事,可能被控製,所以大將軍派我星夜兼程的趕回來。大人們這樣為國擔憂,卑職也是如此......可是大人們不知道,軍驛其實早就已經不在兵部的控製之中了。察覺到軍驛出了問題,大將軍派我調查發現,從幾年前開始,有一個很大的勢力就開始逐步滲透到軍驛之中,逐步替換了原本兵部安排在軍驛的人。”
蘇縱臉色一變,忽然覺得事情有些不對頭了。
鐘九歌看向蘇縱:“蘇大將軍回來的時候,一路都住的是軍驛,可曾發現有什麼不妥?”
蘇縱哼了一聲,沒有言語。
鐘九歌道:“大將軍讓卑職去查,卑職不敢懈怠,帶著手下斥候連續調查多日發現,從前年開始,軍驛就已經被高家的人逐漸滲透了。一開始卑職以為,這是高家為了家族生意之中的貨運。貨運,不是高家明麵上的生意,可實際上,從邊疆通向各大城的官驛,軍驛,都已經被高家控製。各大城之間的貨運流通,也多是經過官驛和軍驛轉手。甚至,很多地方的官驛和軍驛已經變成了貨運的調運場,負責為貨運的車隊配貨。”
“可是隨著卑職調查的越來越深入後發現,這些軍驛官驛的被控製,顯然不隻是為了貨運。卑職帶著人在東疆一個軍驛截獲了一批送向前線的物資車隊,然後東疆大軍根本就沒有這些貨物的接受消息。也就是說,這些東西是打著送往軍中的名義走的私貨。而更讓卑職感到害怕的是......他們手裡居然有出關的憑證,這批貨物是要送出燕國的,目的地是幽國......諸位大人知道這些貨物之中都有什麼嗎?”
鐘九歌取出一份單子遞給安承禮:“請大王過目。”
安承禮將單子遞給沐長煙,沐長煙看了一頁之後勃然大怒:“一群逆賊!”
安承禮將沐長煙甩下去的單子撿起來,然後走到下麵示意群臣傳閱。
那些大臣們看到單子上的羅列的東西之後,臉色立刻都變了。
鐘九歌繼續說道:“足足數百萬兩銀子,軍械,甲胄,還有兩百份大燕地圖,標注的極為詳儘。這些東西,都是要送到幽國去的。如果說,那些物資隻是走私的東西,那麼地圖作何解釋?”
朝廷裡沒有高家的人,但有的是和高家關係密切的人。
刑部尚書郭文禮道:“這件事倒也不能蓋棺定論,還沒有確切的證據證明,這些東西就是高家的。這麼大的案子,需要仔仔細細的調查才能做出判斷。”
有人附和道:“沒錯,這並不能說明什麼。”
鐘九歌道:“大人說的沒錯,這並不能說明什麼......可是還有一封信,因為太要緊,卑職一直以來都貼身藏著,不敢泄露。”
他轉身看向沐長煙:“大王贖罪,臣擔心這個東西一旦過早的暴露出來,非但臣會死,隻怕也會讓大將軍的一番心血白費,更可怕的是,大燕的江山可能會因此淪落。”
他忽然將上衣解開脫掉,人們發現他胸口上有些異樣。鐘九歌竟是咬著牙剪開胸前一處傷口,從血肉之中掏出來一個小小的油紙包,然後打開,從裡麵取出來一張折疊的很小很整齊的紙:“此事事關重大,所以臣一直藏在血肉之中。”
他將東西遞過去的時候,血順著他的身體往下淌,那場麵格外的觸目驚心。
而就在這時候,鐘九歌不漏痕跡的看了安爭一眼,眼神裡的含義是......老板,我這一手玩的可還漂亮?
安承禮將那張紙接過來,快步過去遞給燕王沐長煙。沐長煙看了看,片刻之後就氣得臉色發白,渾身顫抖。
“大膽逆賊!”
他怒斥了一聲,竟是張嘴噴出來一大口血。
安爭心裡一歎,心說鐘九歌和沐長煙這兩個人,身上都是戲啊。
安承禮連忙扶住沐長煙,沐長煙顫抖著手將那紙遞給安承禮:“念給他們聽!”
那是一封信,是高家寫給幽國某一位重臣的信。信上說,高家已經通過賭場控製了燕國絕大部分朝臣。隻要幽國大軍擊潰燕軍,高家就能讓這些人迎接幽國大軍進入方固城。到時候,幽國大軍將會不費吹灰之力將燕國滅掉。信上還說,籌謀了多年的大事,終於就要完成了。
“血......血口噴人!”
當刑部尚書郭文禮聽到那信上居然有自己的名字,臉色立刻就變了:“這是血口噴人!”
他撲通一聲跪下來:“大王千萬不要信了這上麵的東西,臣對大王忠心耿耿,日月可鑒!高家密謀造反,串通敵國,亡我大燕之心昭然若揭。臣請大王降旨,讓臣徹查此案!”
他一跪下來,嘩啦一下子跪倒了一大片:“大王千萬不要信了這謠言啊,這是高家和幽國的離間之計,就是為了讓我大燕君臣不和,互相猜忌啊。”
“大王,高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絕對不能容忍啊。”
“大王!臣願一死來證明清白!”
“臣不怕死,可臣不想蒙冤啊!”
一群人哭爹喊娘似的嚎叫著,那忠心真的是天地可鑒。
安爭側頭看了看沐長煙,發現沐長煙的嘴唇動了動......他無聲的說了三個字,好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