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陸寬(1 / 1)

大逆之門 知白 1815 字 28天前

安爭看著麵前氣色有些奇怪的陳在言,總覺得這位侍郎大人有些不對勁。可因為不了解這個人,安爭也說不上來這不對勁的地方在哪兒。

“你......再委屈兩天。”

陳在言親自為安爭倒了一杯酒,然後笑了笑。但是這笑容背後,有一種讓安爭毛骨悚然的東西。安爭確定那不是一種威脅,陳在言不是想殺自己。而那種毛骨悚然,是一種無法解釋清楚的東西。

陳在言往後靠了靠,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儘顯疲憊之態:“我需要你這樣的年輕人,兵部需要你這樣的年輕人,大燕需要你這樣的年輕人。對你來說,這件事也算是一種曆練,經過此事之後,你以後做事也就更成熟些。雖然你對尚書大人的那些建議都很好,也能順利把這次危機解決,但毫無疑問的事,你做事還是太衝動了些。”

安爭喝酒,沒有說話。

陳在言道:“明天,百姓們的注意力就都會被開放武院吸引過去。百姓們對武院都很好奇,都想進去看看武院到底是什麼模樣。”

安爭道:“侍郎大人,這個辦法是您想出來的?”

陳在言點頭:“要想平息百姓的怒火,其實也簡單。大部分人都是隨波逐流而已,你看過羊群嗎?前麵有一條水溝,頭羊跳了過去,後麵的羊群其實根本不知道前麵有水溝,但也會跟著跳起來。以至於,有些羊跳的早了,會掉進水溝裡。它們不是因為看到了水溝才跳的,而是因為頭羊跳了所以跳的。這是什麼?這是盲從。”

“按照你說的法子,平息百姓的怒火會稍稍慢一些。我把百姓們之中鬨騰的最厲害的幾個人,可以稱之為頭羊的人請進武院,告訴他們武院還是公平公正的,以禮相待。百姓其實很......允許我用卑微這個詞。那些頭羊為什麼敢鬨?是因為人多。他們是借了人多的勢,可一旦把他們請到武院裡,和我麵對麵的坐下來談事情,他們就恢複了卑微。換句話說,我見他們,他們覺得受寵若驚。”

陳在言繼續說道:“他們會很快成為我的人,然後回到百姓之中去,帶動這些人走進武院......然後這件事的矛盾就被轉移了,一部分人跟著頭羊進武院參觀,把矛盾轉移為好奇。對他們來說,這是一次很特彆的遊玩。隻需要兩三天而已,他們的注意力就全都變了。”

安爭忽然想鼓掌,但出於對陳在言的尊重所以沒有這樣做。

陳在言確實是個揣摩人心理上的高手,他比郝平安狡猾。郝平安做事太周正,而且因為不是寒門出身,所以對寒門之人的情緒並不了解。陳在言不一樣,他能說出百姓是卑微的這樣的話,是因為他本身就經曆過很長一段時間的那種卑微。

渴望被認同,渴望有地位。

“你好好休息,我還要趕去尚書大人家裡。”

陳在言回頭看了看外麵的天色:“已經入夜了,你放心,最多兩天我就會讓你回到武院。”

安爭搖頭:“我對武院沒有什麼渴望,我更想回家。”

陳在言笑了笑:“你的性格裡還有很多棱角,這很好。棱角這種東西,是隨著年齡和閱曆的增加而逐漸減少的。”

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外麵有個人急匆匆的跑過來,陳羲看到那個人是老孫。

顯然,老孫和陳在言的關係不像是本來應該存在的那種關係。老孫見到陳在言的時候,自然而然的靠過來在陳在言耳邊輕聲說了幾句什麼,而不是那種下屬對官員的畢恭畢敬。

老孫說了幾句話之後,陳在言就快步離開,走出去之前回頭看了安爭一眼,那眼神有些複雜。不知道為什麼,安爭再一次感覺陳在言眼神裡的那種東西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他聽到老孫輕聲問了陳在言一句:“要不要告訴他?”

陳在言急行之中點頭:“說吧,這件事沒什麼可瞞的。”

門吱呀一聲被老孫拉開,老孫走到安爭身前,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安爺......尚書大人過世了。”

安爭猛的站起來,忽然之間明白了為什麼自己會有毛骨悚然的感覺。他在明法司的時候見過太多太多的人性裡的險惡,他隻要看著人的眼睛,就能看出這個人是否做過惡事。那不是火眼金睛,那是安爭獨到的無與倫比的閱曆。

老孫還在自顧自的說著,說郝平安是畏罪自殺之類的話,而安爭的腦海裡隻有陳在言離開之前的眼神。

陳在言和郝平安的死,必然脫離不了關係!

一瞬間,安爭的腦海裡全都是郝平安那張嚴肅的但又不失慈祥的臉。那是一個嚴苛的老頭兒,但他也是一個可愛的老頭兒。如果燕國能多幾個郝平安這樣的官員,那麼燕國將會比現在強大很多。

陳在言是太後的人?

安爭想到的第二個問題是這個。

因為他不得不聯想到了前陣子老丞相諸葛顏的死,想到了追殺李延年的那些人。難道說郝平安也知道當年大羲惠王陳重器的事?

是了......郝平安是兵部尚書,陳重器名義上是來調停戰爭的,所以和郝平安必然有所接觸。而陳重器失蹤之後,兵部和武院的高手一個人都沒有出去尋找,這足以說明郝平安是知情的。

在這一刻,安爭的憤怒幾乎要燃燒出來。

當初自己遇襲的事已經過去四年多了,可是這件事就好像地震一樣,在燕國之內餘震依然不斷。連續三個人了,其中兩個是朝廷重臣。

安爭的拳頭握緊,然後他就看到了老孫的手指在微微的勾動著,就好像勾動連弩的機括似的。

老孫的眼睛一直盯著安爭的眼睛,那同樣是一雙可以看穿人心的眼睛,因為老孫在牢獄這種地方已經過了將近一輩子。

“節哀。”

老孫見安爭沒有什麼過激的反應,安慰了一句之後隨即起身。

“節哀?”

等老孫走了之後,安爭自言自語的重複了一遍......做為兵部一員的老孫,縱然職位再低也是兵部的人,倒是反過來安慰安爭節哀,這件事......老孫知情。

“陸寬呢?”

安爭忽然朝著外麵喊了一聲。

老孫的腳步頓了一下,然後回頭憨笑:“那個傻小子,在練功。”

安爭嗯了一聲:“本想讓他來陪我喝酒。”

老孫道:“等他練功結束,我讓他來找安爺。”

說完之後,老孫就快步走了。

安爭看著桌子上的酒菜,冷冷笑了笑......尚書大人死了,陸寬居然還有時間去練功?縱然兵部尚書和一個獄卒之間相差太遠,但整個兵部都一定亂糟糟的,陸寬怎麼可能有心情練功?

陸寬當然沒有在練功。

陸寬在殺人。

兵部武選司郎中李正理急匆匆的趕回家裡,然後換了一身衣服趕往尚書大人的府邸。他沒有理會妻子的詢問,臉色非常難看的進了房間,隨手就把門關上了。

他進門之後坐在椅子上發呆了好一會兒,才起身準備換衣服。在他轉身的時候,看到了一個很黑麵容很憨厚的人站在不遠處。

“你......你是誰!”

李正理問了一句,然後就要喊人。

陸寬跨步上去,手從袖子裡抽出來一條鋼絲繞在李正理的脖子上,然後勒緊。李正理幾乎闖不過來氣,臉一會兒就變成了紫色。

“去寫幾個字,我就饒了你。”

陸寬冷冰冰的聲音在李正理耳邊響起,就如同死神在對李正理冷笑一樣。

李正理已經快要失去了意識,求生的欲望讓他走到桌邊,提起筆。

“寫......咳咳,寫什麼?”

“寫六個字就夠了,生追隨,死追隨。”

“我不!”

李正理猛的反應過來,再次掙紮。陸寬不耐煩的說道:“既然你不願意,那我就替你寫好了。”

他的手驟然收緊,片刻之後那鋼絲都幾乎勒進李正理的脖子裡。不大的一會兒,李正理的氣息就斷了。陸寬從屋子裡找了一條床單,撕開來,接成繩子繞在房梁上,然後把李正理的屍體掛了上去。他坐在書桌前打開李正理之前寫過東西的冊子,提筆模仿了幾個字,然後在白紙上寫下生追隨死追隨六個字。將現場清理了一下,陸寬好像鬼魅一樣離開了李正理的家。

小半個時辰之後,在兵部另一位郎中的家裡,陸寬用同樣的手段將其殺死。

之後陸寬就趕去了尚書大人府,府裡已經人滿為患,朝廷裡聞訊的官員幾乎都來了。燕王沐長煙就在屋子裡陪著郝平安的夫人說話,據說太後也在趕來的半路上。

人群之中,陳在言看到陸寬出現,他不緊不慢的轉移到了那個地方。陸寬人躲在暗影裡,在陳在言的身後壓低聲音說道:“太後安插進兵部的幾個人已經全都除掉了,武院的幾個人屬下稍後去處置。”

陳在言道:“不急,明天一早把人轉移到刑部的牢房去,我已經跟陛下說了,尚書大人仙去,我沒有時間再去管其他的事,所以把案子移交給刑部。刑部是太後的人把持的,你去刑部大牢裡把武院那些人殺了,彆人自然不會想到是兵部的人出手,會覺得是太後在殺人滅口。”

陸寬點了點頭:“屬下明白,這就先回去了。”

陳在言嗯了一聲,猶豫了片刻之後說道:“若是......若是安爭有什麼異樣,就除掉他。”

陸寬顯然愣了一下:“可是,可是大人不是說要重用安爭的嗎?”

陳在言道:“他的眼睛......好像能看穿一切似的,如果讓他知道真相,他可能會對我不利。”

陸寬道:“那屬下回去就殺了他。”

陳在言搖頭:“不,還是讓你師父盯著安爭吧,沒有什麼反應的話,這個人還是要用的。我很看重他,非常看重他。”

陸寬的眼神裡閃過一種像是嫉妒一樣的意味,然後退走了,消失在黑暗之中。

兵部牢房。

陸寬回來的時候正是午夜。

他推開門走進來,安爭躺在床上像是睡著了。

“安爺?”

陸寬輕輕的叫了一聲,安爭迷迷糊糊的翻了個身:“誰?”

陸寬手背在後麵走過去,衣袖裡的鋼絲緩緩的拉了出來:“我......聽說安爺你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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