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長煙的臉色有些難看,他轉頭看了一眼那個管事,然後隨意的擺了擺手。也不見有什麼了不得的事發生,但那管事忽然之間就爆開了,化作一團血霧。突然之間發生的事把所有人嚇了一跳,尤其是幻世書院那些人,還是第一次看到城主出手殺人。
“你們應該知道,進我書院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沐長煙往前邁了一步,看著安爭的眼神之中,有著巨大的壓力。
而此時,安爭的腦海裡出現了沐長煙的聲音。
“我不知道你什麼來路,但我對你多多少少有些了解。你應該不是個尋常少年,你也懂我說不尋常的意思。不過現在的你,弱的一塌糊塗,就算之前再強大,你短時間也回不去。葉大娘和你之間的交易我知道,如果不是為了小七道,她不會為你洗髓。所以你做決定之前,最好想清楚。”
安爭現在沒有實力傳音進那書生的腦海裡,所以聳了聳肩膀,他看向小七道:“七道,你想好,那書院裡有很多東西能幫助到你修行。而跟著我,你可能什麼都缺少。”
小七道認真的回答,聲音裡還帶著奶聲奶氣,但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哥哥說過,修行不是為了欺負人。這書院的一個管事尚且如此的囂張霸道,說不得書院裡的先生也如此吧。所以就算他們教授的再好,七道也不想和他們學。安爭哥哥去哪兒,我就去哪兒,我相信安爭哥哥。”
安爭走到沐長煙身前,聲音壓的很低:“連你我都都看不上,更何況你這書院裡的先生?小七道的修行我負責了,從今兒起,我就是小七道的先生。如果你不相信我,咱們做個賭局......每隔半年,你找你書院裡天賦最好的弟子和小七道比試,如果小七道輸了,我就讓他跟你走。如果你的人輸了,就不要打擾我們修行。”
沐長煙道:“不管你是誰什麼身份,我現在殺你易如反掌。”
安爭笑了笑:“你脖子左側的黑線已經快到耳朵了,如果我猜得沒錯,這黑線如果到你額頭的時候,你必死無疑。所以你活不了多久,一旦你死了,那些被你鎮壓過的人立刻就會瘋狂報複一切和你有關的人。到時候小七道處於什麼情況心知肚明,你還能保護嗎?”
沐長煙的臉色大變,卻不知道該怎麼說話。
安爭道:“不要以為你現在很強,就在我麵前這麼蠻橫的說話。我曾經到達的高度,你飛起來都夠不著。所以怎麼修行,和我相比,你教不好,你的人更教不好。”
他轉身往回走,沐長煙問:“如果不是你確定我在乎小七道,你會這麼明目張膽的告訴我這些?”
安爭一邊走一邊回答:“當然不敢。”
沐長煙忽然提高聲音道:“那好,我就記住你的賭約了。每隔半年,我讓書院的弟子和你們比試,我的人輸了,你們要什麼我給什麼。如果你們輸了,都來我書院裡雜役。”
安爭道:“給你洗腳都行。”
沐長煙氣的一轉身回了書院裡麵,頭都沒回。而在大街遠處,葉大娘的臉色顯然也不好看。
幻世書院裡不少弟子都聚集在門口看著,不知道那幾個少年到底什麼來路,居然驚動了城主親自出麵。他們對安爭幾個人議論紛紛,大部分都覺得那幾個少年簡直是在找死。
安爭也不理會那些言語,走到天啟武院門口看了看那塊牌匾,忍不住歎了口氣:“確實太破了些。”
在天啟武院門口有個穿著破破爛爛的老頭,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安爭:“少年郎,你不覺得自己太狂了些?這武院早就已經破敗了,除了我這一個看門老頭之外,連個先生都沒有,武院裡原來的先生都去對麵書院做教習了......你想靠自己修行就勝過那邊的弟子,憑什麼?”
安爭反問:“你多久沒吃過肉了?”
落魄老者居然很認真的想了想:“大概三四年了,自從院長被城主殺了,這地方就荒廢了。城主故意留著這裡,就是想給幻世長居城的人一個警示,告訴他們,誰也不要和他作對。而我之所以還活著,是因為我的形象能讓這武院看起來更寒酸。”
安爭拿出一塊銀子遞給老者:“拿去吃肉。”
老者愣了一下:“然後呢?”
安爭笑了笑:“然後雇幾個人回來把院子打掃一下,你再去洗個澡買件新衣服。之前的你是武院破敗的形象,以後的你將是武院興隆起來的形象。”
老者:“你是認真的?”
安爭:“你可以當我吹牛-逼啊。但是最起碼以後很長一段時間,你要過有酒有肉的日子了。”
老者顫巍巍的起身:“好嘞,反正就當做夢了。”
安爭他們幾個進去,發現院子裡的雜草都有半人高了。屋子還算不錯,但實在太臟。幾個人就在院子裡找地方坐下,然後安爭很認真的對他們說道:“從今兒起,咱們就在這住下來了。雖然剛才已經問過你們的意思,現在還是必須再確認一遍,因為這涉及到的是你們所有人的未來。”
杜瘦瘦舉手:“安爭,我反正是什麼都聽你的,我的未來就是跟著你走。”
曲流兒低著頭,不時往外麵看,曲瘋子站在外麵不知所措,想把她拉出來又猶豫不決。過了好一會兒後她咬著嘴唇說道:“我不想修行,更不想進幻世書院。如果非要選擇的話,我寧願留在這個地方。”
小七道學著杜瘦瘦的樣子也舉手:“安爭哥哥,小七道也跟著你。”
安爭把小七道抱過來放在腿上:“你現在還小,所以需要問一問你母親的意見。”
就在這時候葉大娘從外麵快步走進來,看了安爭一眼後轉身又往彆的地方走去。安爭抱著小七道跟過去,小七道超乎尋常的懂事,抱著安爭的脖子乖巧的不吵不鬨。
“為什麼?”
葉大娘轉身,看著安爭的眼睛直接問了一句。
安爭把小七道遞給葉大娘,然後走到一側的石頭旁邊,一躍而上。他拔了一根生長在石頭旁邊土堆上的毛毛草叼在嘴裡,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在我回答你的問題之前,我想先知道你想把小七道培養成一個什麼樣的人?之前你不想讓小七道修行,多半是因為深知江湖險惡,覺得不讓小七道身在江湖,便不會受到江湖風波的傷害對不對?”
“後來你改變了主意,想必也是覺得,小七道天賦異稟,若不讓他修行,也是對他的不公平。而且小七道有一個身在江湖的娘親,怎麼可能置身於江湖之外?所以我很想知道,你希望小七道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若是隻為了讓他更強,那麼去幻世書院,由城主沐長煙直接教導,最起碼在這幻世長居城裡是最好不過了。”
“但,我更希望,小七道不要受了這幻世長居城裡戾氣的襲擾。”
安爭看向葉大娘:“我說完了,希望得到你的答案。當然,對於小七道和你來說,我隻是一個外人,你可以不用回答我的問題。”
葉大娘沉吟了一會兒後問:“那麼你希望小七道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
安爭回答:“有膽氣,有擔當,以正氣蕩邪魔的俠之大者。”
葉大娘搖頭:“我卻隻希望他能有保護自己的力量,不被傷害,僅此而已。”
安爭嗯了一聲:“那好,是我錯了,你把小七道帶走吧。”
他從大石頭上跳下來,叼著毛毛草,手揣進褲兜裡往前走的樣子,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滄桑感。或許在一般人看來,安爭此時的模樣更像是一個野小子,但葉大娘看著安爭的背影,卻放佛看到了一個與此世道之邪惡逆向而行的聖者。那是大逆,大逆有道。
“安爭。”
葉大娘在安爭身後輕輕喊了一聲:“若有朝一日,我出了什麼意外,你會保護小七道嗎?”
安爭站住,回頭:“視如兄弟。”
葉大娘把小七道放下來,指著安爭說道:“七道,聽娘的話,跟著安爭哥哥去修行。這修行,不僅僅是讓自己的身體變得強大,也要讓自己的心靈變得強大。安爭哥哥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你要如同尊敬娘親一樣尊敬他。”
小七道使勁兒點了點頭:“娘你放心,七道懂的。”
葉大娘站起來朝著安爭抱了抱拳:“我不知道你之前是誰,我也不會去追問,我隻希望,你不要辜負了小七道對你的信任。你說的沒錯,我在江湖,他就離不開江湖。關於小七道的身世,我希望你記住,但不要再告訴彆人了......小七道,不在六道之中......”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忽然臉色猛的一變。
她轉身看向新中大街對麵幻世書院的方向,眼神裡閃過一抹恐懼,這其中還有一種難以描述的憤怒。
“安爭,你答應過我的,幫我照顧好小七道。”
葉大娘跑過去,將小七道抱起來使勁兒的親了一口,眼神裡都是不舍。她看著小七道流淚,親了又親。然後忽然把小七道塞進安爭懷裡:“安爭,幫我看著小七道長大成人。”
說完這句話之後,葉大娘身形一閃,如一道流光般朝著幻世書院那邊掠了過去。而在幻世書院門外,一隊從不曾在幻世長居城裡出現過的黑衣甲士將幻世書院圍住。這些甲士每一個都如鋼鐵打造的一樣麵無表情,好像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個一個的人形殺戮機器。
他們騎著的戰馬也不是凡品,每一匹戰馬的額頭上都生有獨角,而戰馬嘶鳴之際,就能看到它們的嘴裡竟然生有獠牙。
“燕國精騎鐵流火。”
安爭的反應比葉大娘慢了些,畢竟他現在修為很低。但是他一眼就認出來那些黑衣甲士是什麼人,那是燕國皇族禁衛精騎。燕國有十六州一百二十六縣,國雖小,但在幽燕十六國之中算是最為強大的幾個國家之一。燕國軍隊,向來以出征悍不畏死而著稱。這其中最讓人膽寒的,便是精騎鐵流火。
有人曾說,鐵流火一千八百,可破大軍十萬。
為首的那個將軍用手裡的長槊朝著幻世書院裡一指:“沐公子,是否還要躲著不肯見人?你若是再不肯見麵的話,我隻好先把你這書院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