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3 袁公路殺伐果決(1 / 1)

袁術轉頭看向彎腰侍立在旁的趙宦官,伸出手來,向他招了招,換他近前。

趙宦官不知袁紹這是要乾什麼,但是既然主上有召,他自當從命,便就卑躬屈膝,行到袁術席前的案邊近處,躬身問道:“主上,是茶湯涼了麼?”

袁術沒有回答趙宦官的此問,他瞧著趙宦官,當著滿堂諸多文武大吏的麵,問出了一句讓大家吃了一驚的話,他說道:“剛才長史和子務的爭論你都聽到了?”

趙宦官不明袁術此問何意,回答說道:“是,小奴都聽到了。”

袁術說道:“長史、子務各堅持己見,一個要我立即增援魯陽,抵禦荀貞之所部來犯;一個建議我宜當機立斷,西入長安,你以為此良策,我當選何策為上?”

趙宦官聞言愕然,因為太過驚訝,連禮節都忘了,不覺把頭仰起了些,看視袁術表情,說道:“主上是問小奴?”

袁術點頭說道:“不錯,我正是問你的意見,你對此怎麼看?”

趙宦官拜倒在地,驚慌說道:“主上,這等大事,小奴怎敢置喙!”

袁術皺起眉頭,說道:“你不要慌,我問你,你就答。你對此事怎麼看?如實回答與我就是。”

趙宦官猶不敢言。

袁術沒了耐心,怒道:“你再不說,我就令人把你拖將出去,重重責打!”

趙宦官被迫無奈,隻好說道:“主上,以小奴之愚見,若是增援魯陽,以阻車騎,此策固然可取,可李君所言也甚是,車騎今與劉景升兩路夾擊,我南陽郡地方狹窄,南北統共三四百裡,縱深不足,恐怕是難以抵擋,而右將軍那邊,南陽距鄴縣路途遙遠,河南尹且有車騎的駐兵屯守,則右將軍就算發兵來援,他的援兵隻怕也不易攻下河南尹,威脅到潁川郡,故而若守南陽,小奴擔心早晚是守不住的。因以小奴之愚見,李君所策,即刻起兵西入長安,似乎為上策。”

趙宦官在宮中服侍過,那也是有些見識的,一番話說下來,稱得上有條有理。

隻是雖有條理,他這通話,卻完全是出於他個人的膽怯,而沒有站在客觀的全局來看。聞得荀貞已然親自率兵來攻南陽郡,其部先鋒至多再有兩三天就將抵至魯陽,趙宦官實早心驚膽駭,——荀貞的威風他可是聞名已久,因此,他當然是巴不得袁術能夠趕緊撤離南陽,西入長安,遂於楊弘與李業兩人不同的獻策之間,他自然而然地站在了李業這邊,讚同李業之策。

趙宦官把自己的意見說完,袁術揮手叫他退去一邊,目光落回堂上,顧盼諸人,說道:“我意已決,就用子務此策!今天便傳檄各部,做西入長安的準備,最多五天之後,全軍開拔!”看向楊弘,說道,“長史……。”

楊弘滿臉震驚的神色,聽到袁術呼呼喚,下意識地應道:“下吏在。”

袁術說道:“你說得不錯,當我引主力西向之際,荀貞之可能會縱兵追擊,為阻其追,我給你兵馬五千,就勞你留守宛縣,為我把他和劉景升擋住;你不是才去見過呂布麼?我並會給呂布去檄一道,令他聽你節製。德業啊,這南陽郡和江夏半郡,我便都交給你了!”

楊弘如遭雷轟,他儘管是伏在在地上的,可這會兒卻覺得雙腿發軟,竟是伏拜的姿勢都有些支撐不住,他連連叩首,大聲說道:“明公!不可也!”

“你不願為我留守?”

“明公!明公!南陽不可棄,長安不可去啊!”

袁術再次問道:“長史,你是不願為我留守麼?”

“明公隻要有令,莫說留守南陽,就是叫下吏去死,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下吏也甘心去死。可是明公,這長安委實是去不得啊,明公!趙宦一閹人耳,他懂什麼軍國之事?明公怎能聽從他的意見?”

兩邊席上諸吏,泰半起身,包括舒邵、張勳等在內,俱皆伏拜堂中,隨著楊弘,懇切進言,勸諫袁術,萬不可聽趙宦官之言,采納李業之策。

如果說楊弘的勸諫話語,尚算委婉的話,舒邵激憤之下,話可就說的沒那麼委婉了。

李業聽見,舒邵高聲叫道:“明公!閹宦、小人之言,豈可聽之?明公今若必欲聽之,則壞明公大事者,即此閹宦、小人也!”說著,“通通通”朝地上磕頭,磕的額頭上鮮血下流。

李業的臉上一陣清,一陣白。

閹宦、小人,這是在說誰?閹宦,是說趙宦官,“小人”又說的是誰?更過分的是舒邵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在說到閹宦、小人這兩個詞時,語速頗快,將這兩個詞幾乎是連到了一起,聽入耳中,好像說的是“閹宦小人”。閹宦是殘缺的男人,而且因為黨錮之禍,士大夫對閹宦那是恨之入骨,“閹宦小人”比單單一個“小人”,更具有侮辱性。

泥菩薩尚有三分土性,何況在袁術決定采納李業“西入長安”此策後,李業於袁術府中的地位,現在可以說是已經終於超過楊弘,成為第一人了,他又怎能忍得了舒邵這般含沙射影辱罵他的言語?李業憤然起身,拽住衣袖,猛地一揮,向袁術說道:“明公!前時正旦朝賀的晚宴上,舒邵就借酒發狂,對明公不敬,今日又出不遜之言,是可忍,孰不可忍!下吏敢請明公將舒邵治罪,以儆效尤。”

勸諫袁術不可采用李業之策的吏員,占了堂中總共吏員數目的一半多,袁術看著堂中現下這亂糟糟的場景,也覺得確實是非得拿出些雷霆手段不可了,否則這場麵將不可收拾,西入長安的打算也實現不了,他遂就聽了李業的進言,提起案上的玉如意,用力摔扔到案前地上。

一聲脆響,令堂上諸吏進勸的話語聲慢慢小了下來。

袁術高聲喚堂外的甲士進來,令道:“取舒邵首級!”

堂外的甲士是袁術的親兵,當然隻聽從袁術的命令,袁術一令既下,便有十餘甲士湧入堂來,從伏拜地上的眾吏中拽起舒邵,拖著他往堂外而去。

楊弘等人驚慌失措。

楊弘急忙說道:“明公!舒邵亦是出於忠心而才口不擇言,弘鬥膽請明公開恩,留他一命。”

李業在邊上說道:“明公,以下吏看,舒邵哪裡是出於忠心?他分明是出於叵測之意!當此荀貞之兵馬將至,需明公立即決策之際,他卻沮明公之意,不欲明公行良策,他想做什麼?下吏聞之,他與朝中書信不斷,他是不是已經投靠了荀貞之?他是不是想把明公留在南陽,是不是想以明公來換他的榮華富貴?”

與朝中書信不斷雲雲,這事兒的確是有,可袁術帳下的這些大吏們,無不出自名族右姓,哪個沒有幾個舊友、族人或姻親在朝中為官?事實上又何止舒邵,包括楊弘、李業等人在內,與朝中故舊通信的多有。以此為由來指責舒邵對袁術不忠,存有異心,委實牽強。

楊弘說道:“明公,如果說與朝中通書信即是對明公不忠,那明公知道的,弘也嘗有與弘的朝中故舊親友通信!明公,舒邵忠義之士也,他怎會對明公生存異心?弘乞請明公三思,可不能枉殺忠臣義士!”

張勳等吏也都紛紛向袁術進言,為舒邵求情。

眼看著堂中又要鬨成一片,袁術大怒,催促甲士,說道:“我令爾等取其首級給我,舒邵的首級何在?”

被袁術這麼一催促,甲士們慌忙加快速度,將舒邵強拉出到堂外,亦沒空再等把舒邵拖到什麼偏僻的地方了,直接就在堂門口的走廊下,砍下了他的腦袋,找了個托盤,將其首級放在其上,由甲士中的一個軍吏捧著重入堂中,獻給袁術。

刺鼻的血腥氣味傳開,諸吏看到了托盤上舒邵死不瞑目的首級,頓時間,進勸袁術的聲音就像被大浪打翻的群帆,迅速的小了下去,接著安靜下去,無人再作任何聲響,堂中死寂一片。

袁術擺手說道:“拿下去!”

捧舒邵首級來獻的那個軍吏,便又捧著舒邵的首級,倒退出堂。

袁術虎視堂中,說道:“我意已決!還是剛才的話,即日就傳檄各部,做西入長安的準備,至遲五天後開往長安!長史,我給你五千兵馬,由你節製呂布及其帳下諸將,為我留守南陽!”問諸吏,說道:“汝等誰還有異議?”

堂上鴉雀無聲,眾多的文武大吏個個噤若寒蟬。

就是楊弘,這個時候也一句話不再說了。

袁術右手拈住袖角,背到身後,起身站起,邁開步伐,從旁邊的側門出去,前往後宅。

趙宦官抖著腿,趕緊追上,從行於後。

李業亦從堂上離開,跟了上去。

“明公一戮,儘顯君威!明公,以舒邵一人之首級,而就此可定全軍上下之心矣!下吏已然可以預見得到,明公接下來的用兵長安必然將會是十分之順利。”李業這樣對袁術說道。

袁術哼了一聲,說道:“子務,欲成大事,就得殺伐果決。雖然我一向以寬仁待士,然值此關鍵時刻,卻也隻能行此雷霆手段了。”

李業說道:“是,明公,欲成大事,就非得殺伐果決不可!”

袁術說道:“不過舒邵畢竟跟隨我也有這麼長時間了,今日殺他,亦不得已而為之。”吩咐趙宦官,說道,“你取些金銀,遣人送去舒邵家中,給其妻子。”

趙宦官顫聲應諾。

袁術一邊走,一邊尋思,想了會兒,與李業說道:“子務,荀賊兵馬還有兩天就將到我南陽郡界,而等我全軍做好去長安的準備,卻至少得需要四五天,這也就是說,魯陽等縣必須得把荀賊及其所部擋住五天才行。你說我最好遣誰人何部往去援助魯陽,才能達成此之目的?”

剛才堂中一多半的吏員支持楊弘,反對自己的這幕情景浮現李業眼前,他聽了袁術此問,不假思索,立刻回答,說道:“明公,以下吏之愚見,此任隻有一人可以擔之。”

袁術問道:“何人也?”

李業說道:“便是長史楊弘!”

“楊弘?子務,你不是建議我用他留守宛縣,為我斷後,以阻荀賊、劉賊可能會有的追兵麼?我剛在堂上也已給他下過這道命令了啊。”

李業偷窺袁術神色,受到:“明公,此一時,彼一時也。用楊弘留守宛縣,此確乎是下吏的建議,然以眼下的形勢而言之,下吏以為,卻不妨可以一變。”

“哦?”

李業說道:“明公,眼下之際,非楊弘不足以擔增援魯陽之任也!畢竟荀貞之……,荀賊擅長用兵,若遣彆將往援魯陽,隻怕非是其敵,而楊弘既有智謀,複在軍中又有威望,若用他增援魯陽的話,下吏愚見,多的不敢說,擋住荀賊四五日肯定是不成問題!”

“好,就按你的意見!”

當天,袁術給楊弘下達檄令,命他引兵兩千赴魯陽馳援,抵禦荀貞所部,並嚴令他接檄之當時便就啟程出發。楊弘接到檄令,趕緊求見袁術,想再作進諫,袁術不見他。楊弘沒有辦法,隻好去到營裡,領了兵馬兩千,出宛縣北赴魯陽馳援。

又於同日,袁術給酈國縣的郭汜去了檄令一道,叫他做西入長安的準備,等到出發時,由其部來作先鋒;又給遠近各營傳檄,命令各營都即刻開始做西入長安的預備,定下五天後全軍開拔,往去長安。等等,這些且不必多言。

又於當天下午,從南邊傳來軍報,果然如楊弘等人所料,劉表部的兵馬出了襄陽,攻向朝陽。

本來就料定了劉表會出兵,這道軍報也就罷了,而於這天晚上,半夜又一道緊急的軍報送到袁術府中。袁術已然醉後摟著李業才獻給他的陳氏女睡下,趙宦官不敢打擾他,便沒有為傳報的軍吏向內通傳。卻次日袁術醒來,見到傳報的這軍吏,聞了此報,吃驚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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