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堅的兵馬主要屯駐在陳、梁、汝南和潁川,魯國黃巾肆虐,無有他的兵馬駐紮,沛國鄰彭城、下邳、九江,這三個郡現皆為荀貞所有,邊境很安全,除在原沛相袁忠掛印自辭,南下避亂之後,他表了公仇稱兼領沛國相之外,暫時他也顧不上沛國,亦沒有放多少兵馬,隻是在沛北與魯國、山陽相鄰的縣放了些守軍,所以,這次呂布犯境,陳、梁都有援兵,沛國卻無多餘的兵力遣派,不過在許仲率部路過沛國時,沛國郡府派了個郡吏隨從向導。
這個郡吏姓武,名員,沛國竹邑人,其祖武儒以謁者從漢高擊破秦,漢高祖六年大封功臣,武儒以功被封梁鄒侯,在功臣表中名列第二十位,其後繁衍至今,入到本朝雖不複再有世襲的侯位,然而曆代二千石,武員的從父武端官至九江太守,封臨潁侯,從祖父武悌官至中壘校尉,任過九卿之一的太常,從曾祖武篤亦官至九卿,曾任光祿勳,其族中有一個長輩,與名臣李固同時,名叫武宣,官至汝南太守,早年他出任長水司馬時,李固曾經以他為例,在給朝廷的對策中提到過一句:“竊聞長水司馬武宣,……,無它功德,初拜為真,此雖小失,而漸壞舊章”雲,這固是批評之詞,卻也可由此而見竹邑武氏實是州郡裡的一個顯族大姓。
——數百年後,唐之武則天便自稱是此族之後裔。
卻說武員此人,才能雖隻普通,然勝在族為州姓,消息靈通,較為了解瞿恭等人的脾性和他們部曲的戰鬥力,竹邑離宋國亦不太遠,兩百來裡地,他對這一帶的地形也熟悉,見瞿恭等屯駐潁水南岸,斷了荀兵進軍的道路,他便進言許仲,說道:“瞿恭、江宮、沈成賊豎,在汝南掠奪為業耳,軍紀不整,部伍不肅,今雖挾數千之眾,屯河南險要,不足慮也!將軍可遣一偏師,經由項縣南渡,繞擊其營,必破。待其營破,將軍自可徐徐帶兵渡河矣。”
項縣在宋國西邊,離宋國有百十裡地,此縣與陳國接壤,眼下還處在孫兵的掌控中,呂布也好,瞿恭等也罷,他們的勢力都尚不能延伸到那裡。既然對岸有瞿恭等據守,那麼乾脆就遣支部隊經由項縣渡河,繞擊其後,以策應主力南下,這是個可行的辦法,無非多走點路罷了。
許仲聽了武員的此策,沒有立即下決定,而是再三細問瞿恭等部的戰力,又叫來宋國的國相,並及幾個當地士族的族人,問以同樣的問題,最終確定,武員說的乃是如實之言,瞿恭等部的戰鬥力確是很低,雖然號稱數千,烏合之眾而已。
由是,許仲做出了決斷。
他召集諸將,把武員的計策講說出來,問道:“君等誰願經項擊賊,為我開道?”
瞿恭等部的戰鬥力就算再低,畢竟也是數千之眾,為了隱藏行蹤,渡河襲擊的部隊不宜過多,最多數百人,乃是以寡擊眾,並且戰場是在河南邊,一旦失利,許仲又不及救援的話,那就很可能會全軍覆沒。這是一件看似簡單,卻也頗有危險成分的任務。
荀濮頭個起身,大聲說道:“濮敢請領此任!”
許仲知道荀貞很喜歡荀濮,見荀濮請戰,不覺微微遲疑,心道:“孟塗創傷未愈,如有意外,我之罪也。”有心拒絕荀濮。
荀濮跟從臧霸擊泰山郡時,衝鋒陷陣,為敵矢所傷,傷雖不重,到底是還未痊愈,會影響到作戰,繞擊瞿恭等部營後的任務又實是有一定的危險性,這也就難怪許仲不想遣他去了。
荀濮聰明,看出了許仲的意思,不等許仲道出,他笑道:“濮願立軍令狀,任務如不能完成,甘願受罰!”
“孟塗,你傷未愈,……。”
“區區小創,何足掛齒!將軍昔從君侯征戰時,就沒有過帶傷上陣的麼?”荀濮顧問張飛,“厲鋒以為濮言對否?”
張飛哈哈一笑,對許仲說道:“孟塗說得也是,帶兵打仗,哪兒有因為點小傷就不上陣的?孟塗智勇雙全,部曲精悍,將軍如使他潛渡,功必能成。”張飛的部曲是騎兵,沒辦法執行這種潛渡擊敵的任務,他喜歡荀濮的姿貌性格,便也就不吝嗇替荀濮給許仲說兩句好話。
許仲見荀濮請戰的意願強烈,諸荀子弟中,荀濮從軍的最早,中平元年就跟著荀貞了,許仲和他很熟,清楚他的能力,也確如張飛所言,荀濮其人膽大心細,有智有勇,作戰的經驗亦豐富,他的部曲雖然隻有五百人,然卻皆是久從荀貞征戰的潁川老卒,裝備精齊,以他的能力和這樣的部曲擊瞿恭等,想來何止能夠一當十?落敗的可能微乎其微。
想及此處,許仲因改變了主意,稍微點了下頭,對荀濮說道:“好,此任就交與君了。”
荀濮歡喜應道:“三天後,請將軍臨河觀戰。”
當天,荀濮領本部五百兵士出營,夜半時抵至項縣,沒有進城,在河邊休息了半晚,同時遣人搜集渡河所用的船隻,天剛蒙蒙亮,即帶部泛水過河。到得對岸,荀濮令部曲間道而行,一路疾奔,時已孟冬,天黑得早,入夜前後,他與部曲兵士到達了瞿恭等部的駐地外。
部曲中的驍猛士進言道:“不如趁夜攻之!”
荀濮登高俯望,窺探瞿恭等的營地,卻見整個營地分成三塊,想來應分彆是瞿恭、江宮、沈成三人的駐所。這三塊營地,有兩塊都是營地內的規劃毫無章法,營地外有些鹿角、拒馬等物,布置得也是亂七八糟,但唯獨有一塊營地,卻顯得略微整肅,看其旗幟,是江宮營。
通過敵三處營的規模大小,估料敵兵總計約在五六千之數。
看完敵營虛實,荀濮心中有了數,笑對進言的驍猛士說道:“與其今晚進攻,不如明晨突襲。”
“這是為何?”
“賊兵分為三營,瞿、沈營甚雜,而江營獨稍謹,我部便是趁夜鼓噪,使瞿、沈營嘯兵潰,江兵卻可能會固營自守,如此,就不好接應許將軍渡河。何如等到明晨?我與許將軍約以三日之數,明天正是第三日,我部攻勢一起,許將軍在對岸趁機橫渡,待到那時,我軍南北夾擊,勝之易耳,並且得許將軍兵至,吾等也就將會不隻是把賊兵擊潰,而是可以把之儘殲了!”荀濮頓了下,又道,“再則,我部的兵士們連著急行軍了兩天半晚,也需要稍稍地休養一下。”
左右諸人聽了荀濮的話,儘皆服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