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午時,那數百水賊來到。
關羽被衛士叫醒。
他披衣而出,命衛士取來涼水,時值臘月,天寒地凍,用涼水洗過臉後,精神頓時抖擻。
在各個屋舍中休憩的軍士們已經都起來了,並在半個時辰前都又吃了頓飯,此時已經活動過身體,皆列隊莊中用來曬麥子的大場上,由本隊的軍官帶領著,秣兵整甲,等待關羽。
新來的數百水賊也各由那三個水賊頭領分彆帶領,亦列隊相候,——早前關羽留在這數百水賊中監視他們的兩什軍士現已歸了本部的建製。
關羽由衛士給自己披上甲衣,配好環刀,自提了鐵矛,一切準備妥當,隨之出到莊中的曬麥場上,環顧了一下列好隊伍的本部兵士與那數百水賊,他叫來莊園主管,指著另列一隊、站在邊側的數十人,說道:“此便是莊上的劍客麼?”
“是。”
“傳我軍令,命他們先潛入城中,與縣中的內應接頭彙合,待到未時三刻我部至時,可共起之,由內奪取南邊城門。”
“諾。”
莊園主管去傳令,關羽又召來陶曼,問道:“爾等來時,可露了風聲?”
“小人等是分散前來的,路上雖碰見了些農人,但並未露了風聲。”
數百人看似不少,分成數十股後,各股的人就不多了,而且從湖上來闕宣這座莊中的道路不止一條,這些水賊多是本地人,熟悉道路,再分成幾條道走,確是不會太過引人注目。
關羽再又召來那三個水賊頭領,說道:“我意未時三刻攻城,待會兒出了莊子,爾三人可各帶本人部眾,跟在我的部曲後頭,還是那句話:等到攻城時,不需爾等先擊,隻管在後鼓噪!”
三人應聲:“諾!”
安排好水賊,關羽這才命本部軍士裡的幾個軍官過來,給他們分派任務。
關羽此次雖然帶的軍士不多,隻有二百多人,卻都是劉備部中一等一的精銳,其中軍官所占的比例很大,單隻隊率就有三個,曲軍侯也有一個,其餘如屯長、什長、伍長之屬更是繁多。
關羽這次叫過來的幾個軍官都是隊率以上的,共有四人,他一一給他們分派任務。
先是令一個隊率帶三十人做為先鋒。
他命令道:“我與城中已然約好,未時三刻我部攻城,令他們到時響應,由內奪門。汝與此三十軍、吏皆在甲外裹布衣,先我部行,伏至南城門外,到時聞城內聲起,便可先突擊入內,控製城門,不使有失。”
這個隊率應令。
再令一個隊率帶二十人為後陣。
關羽命令道:“汝帶二十精卒為我殿後,需時刻注意那數百水寇,倘使有變,或有臨陣而逃者,汝可斬之!”
這個隊率應令。
最後是餘下的那個隊率和另一個曲軍侯。
關羽令道:“汝二人各帶五十人,為我左右翼,從我攻城!攻入城中後……”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頓,看向那個曲軍侯,令道:“汝即由陶曼為前導,疾擊縣寺,尋找縣中守將和縣令等吏,儘斬擒之,並示眾,使城中軍民知道。”
這個曲軍侯應令。
接著,關羽又看向剩下的那個隊率:“汝則與張濟合兵,奪取城樓。”
張濟,即是被關羽命令殿後的那個隊率。
這個隊率應令。
關羽的軍令傳命完畢,他最後又說道:“此戰雖有數百水寇、百餘徐縣內應及數十闕宣莊中的劍客為我軍助戰,但汝等需得牢記:開戰後能夠依賴的隻有我們自己人,徐縣內應和闕宣莊中的劍客還好,尤其是那數百水寇,萬不可倚重。”
不管是戰鬥力,抑或是信賴力,那數百水賊和徐縣內應,以及闕宣莊中的劍客,的確都是遠不及關羽的本部軍士的,他們這些人,正如關羽所說,徐縣的內應和闕宣莊中的劍客還好一點,因為他們的身家性命都懸掛在這一戰上了,倒是不必擔憂他們隨時會“反戈一擊”,可那數百水寇可就說不準了,打順風仗的時候,固然他們不會有二意,然而一旦戰有不利,這些人說不定就會一哄而散了,畢竟他們在徐縣沒有恒產,大不了再逃入湖中當賊寇就是。
這四個軍官應諾。
看了看時辰,日在天中,已過午時。
又等了會兒,掐算時間,估計那先走的三十餘莊中劍客已經入了城了,關羽乃令本部軍士以及那數百水賊出莊,按照定下的部署,分成前、中、後三軍而行,奔向徐縣。
那先行的三十軍、吏以布衣在外,散行急到徐縣城外時,還不到未時。
他們伏在城外的林中田間,仰望北邊不遠處的城池。
隻見城門雖然緊閉,可是城頭上的旗幟卻不整齊,雖有兵士在城頭駐守,可卻矛歪戈斜,毫無森嚴景象,更時或看到有守軍的軍士湊到一處交頭接耳,又或者看到有守軍的軍官從城頭上匆忙過往,也不知都是在乾些什麼。
帶隊的這個隊率心道:“我軍二十六日出的東陽縣,二十七日夜便攻下了淮陵,一日夜間行軍一百四十裡,並拔縣克堅,一舉拿下淮陵,已是突入下邳郡南腹地,抵至淮水南岸,……如此神速,這般鋒銳,真如破竹,委實不可擋,也難怪城中的軍心惶恐。”
本是急行十餘裡來到的城外,甲外又有布衣,穿得也略厚,這個隊率和那三十名軍、吏們的身上都出了點汗,正當午後,陽光曬在身上更增暖意。
四周的林木早掉了葉子,唯餘堅硬的樹杈和粗粗細細的樹乾指向天空,田野中亦早空曠,唯存野草之類,頑強地生長在乾燥的土地上。
日曬雖暖,而景色卻未免蕭瑟。
不過,也正是這樣的景色,或許才更適合即將展開的這場渡淮之後的奔襲城戰。
日漸西移,未時已至。
複等一會兒,時到三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