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呂布對徐榮說的話能傳到胡軫耳中,胡軫說“當斬一二青綬”的話自也能傳到呂布、徐榮的耳中,至多是時間早晚的關係罷了。
荀貞、孫堅營中。
胡軫、徐榮相繼來到,就在胡軫勃發大怒、放言要斬一二青綬的這天下午,荀貞與孫堅在帳中軍議。
荀貞對孫堅說道:“文台,從早上到剛才,胡軫營雖無動靜,徐榮、呂布營卻多次有人登高窺視黃蓋、孫賁營,以我看來,搞不好董兵是想先拿黃蓋、孫賁下手。”
“若真是如此,那再好不過!”
“再好不過?”
“你我設伏胡軫不成,被他輕巧巧到了太穀關外,我正愁沒有機會收拾他,如董兵真要先擊黃蓋、孫賁,你我正好也可趁此良機,往擊胡軫,以先將之破滅!”
“文台,我所慮者,是恐怕黃蓋、孫賁擋不住董兵的攻勢啊。”
“董兵雖精,黃蓋、孫賁營亦足數千之眾,怎會擋不住董兵的攻勢?”
“關西兵精於長矛,攻堅破陣,善戰無前,黃蓋、孫賁雖有數千之眾,如獨擋之,恐難支也。”
“關西兵”,說的是函穀關以西地方的士兵,也就涼、並之卒。
這些地方羌胡多,羌胡中騎兵多,為能更好地對付羌胡騎兵,在漢人的步卒與之戰鬥時,往往就會用長矛列陣,一丈多長的長矛列開,就像個鐵刺蝟似的,威力極大,而這個步卒的長矛陣,不僅可以用來守,也可以用來攻,進攻的時候這種戰法也是一件大殺器。
辛璦、韓當、徐緄追擊胡軫的時候,為何無功而返?軍報裡就提到過一句:胡軍“槍/弩環立”,這個“槍”,說的就是這種關西步卒列的長槍陣。
同時,關西兵不止步卒精於長矛,騎兵也同樣精於長矛。
通常來說,騎兵衝鋒的時候,很多部隊多用的是騎弩和環首刀,而關西的騎兵卻和關西的步卒一樣,多用的也是長矛、長槍,騎兵隊伍擺開,人手一柄長槍,萬馬奔騰,槍/刺如林,隻看上去就是一種極大的震懾,當兩軍碰頭,於實戰之中,這更也是一種殺傷力極大的戰法。
黃蓋、孫賁雖有數千之眾,又有營壘為護,可以呂布、徐榮的善戰,——要知,呂布可是以一己之力,三千騎兵硬生生打平了孫堅的兩萬多眾,而徐榮在數月前更是把曹操、鮑信打了個幾乎全軍覆沒,雖然這兩場仗那是野戰,不能與攻堅相比,可呂布、徐榮既然這般善戰,加上胡軫也不是善茬,那黃蓋、孫賁兩個到底可否能夠擋住他們的攻勢?這是荀貞最擔憂的。
孫堅卻不擔心,他說道:“卿或不知黃公覆,此我江東健將是也,少有壯誌,嫻習兵法,在軍有威,臨敵敢戰,胡、徐、呂雖勇,關西兵雖精,斷難破其營也!”
“話雖如此說……。”
“貞之,你萬般皆好,就是有時未免謹細過甚。”
“卻非我謹細,胡軫、徐榮、呂布,皆悍將,不得不慎重對待啊。”
“董兵既可能欲攻黃蓋、孫賁營,我軍又能如何?黃蓋、孫賁營橫隔開了胡軫、徐呂,你我肯定不能將之撤回,如撤回,則胡、徐、呂連成一線,將更不利我,而不能撤回,就隻能趁此機會猛攻胡軫,先打掉他,然後再擊徐、呂了!……貞之,這不正是你我早就定下的方略麼?”
荀貞最大的考慮,是不想在攻太穀時損失太多兵力,否則將不利於以後進攻洛陽,可孫堅沒說得沒錯,想來想去,黃蓋、孫賁肯定是不能撤回來的,那麼不能撤回,也就隻有從中尋找有利於己方的戰機了,而這個戰機顯然就隻能是:借機殲滅胡軫。
荀貞下了決心,說道:“就按卿言行事!”說完,自失一笑,又自我檢討起來,說道,“吾從中平元年起兵,征戰至今,大小戰數十,從來沒有像今日此戰這樣患得患失。文台,幸有卿鬥誌堅決,使我不犯大錯。”
倒也不怪荀貞“患得患失”,這都是因為他知道曆史的走向,知道現在是最好的光複洛陽的機會,所以,在“光複洛陽”這個蓋世的大功勞之前,難免就會在“如果強擋董兵,可能會導致過早地損失過多兵力,以致不能再取洛陽”這個問題上有點猶豫難決。
如果他不知道曆史的走向,隻看眼前的戰局,那麼孫堅的意見當然不用考慮,他也知道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選擇。
因了孫堅的意誌堅決,使得荀貞不再被“光複洛陽”這個大功誘惑,而改以腳踏實地地把目光真正地投到了眼前的這場戰鬥中。
不過,雖是不再去想“光複洛陽”這個誘人的功勞,隻從戰事考慮,荀貞也不能使黃蓋、孫賁部損失過重,並且同時,也要考慮萬一黃蓋、孫賁擋不住董兵攻勢,又該怎麼辦?
經過和孫堅的商議,兩人決定:各抽出一萬精卒,用來進攻胡軫營,再各拿出三千精卒,用來作為黃蓋、孫賁的後援,這一萬三千精卒之外,除留下足夠守營的兵士外,再各拿出三千精卒,合計六千,使之潛伏到太穀關的東南,以窺呂布、徐榮之營,如戰事順利,這六千精卒就掩襲呂、徐之營,看有無機會乾脆把徐榮、呂布也一鍋端了,如戰事不順利,這六千精卒也一樣掩襲徐、呂之營,以擾其後,從而相助前方。
本來按照荀貞、孫堅之前的方略,對付胡軫的辦法還有一個,那就是遣偏師一道,與之前孫堅派出的那道偏師合兵,兩路共佯擊伊闕或廣成,以使胡軫心亂,或調其回關,或趁機進戰。
眼下看來,這個計策一時是用不上了。
胡軫、徐榮、呂布剛先後到達不久,他們就開始打黃蓋、孫賁的主意,這個時候如再遣偏師佯攻伊闕或廣成,明顯是來不及了。
計議定下,荀貞、孫堅便一邊嚴密監視胡軫、呂布、徐榮營的動靜,一邊通知黃蓋、孫賁牢牢守營,一邊則悄悄調動兵馬備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