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司空病薨長安裡 相國倒行洛陽城(1 / 1)

來報長安有信來的這人形色倉皇,麵帶哀戚。

荀貞心中一跳,問道:“何人來信?信中何事?”

“司空公薨了!”

“……,何時之事?”

“便是數日前的事,司空因病而薨,薨後,長安加緊快信,剛剛送到。”

本是約定要操演實戰,忽聞得荀爽過世了,這操演肯定是不能去了,荀貞即喚來戲誌才、許仲,命由他兩人全權指揮,又召來荀成、荀彧、荀攸等一乾軍中的荀氏子弟,把荀爽病故長安的消息告與他們知曉。一時間,驟聞此噩耗,荀成、荀彧、荀攸等人無不哀傷落淚。

諸人雖皆荀氏子弟,可並非都是出自一脈,如論親疏血脈之遠近,荀彧和荀爽的關係最近,荀爽是荀彧的從父,荀攸與荀爽的血緣關係稍遠,荀成、荀貞又更遠之。

親疏雖有彆,遠近雖不同,可諸人對荀爽大多是有真摯感情的,不管怎麼說,繼荀緄過世之後,荀爽已是潁陰荀氏的領頭人物,博學儒雅,對待族中子弟一向關愛照顧,而今他值此風雨飄搖之日、四海雷動之時,忽然病逝,在長安撒手仙遊,對荀氏整個家族來說顯然肯定是一個不小的損失,對荀貞等受過他關愛照顧的族中子弟來說,則更是對此多了一份悲慟。

荀貞對此,事實上是有心理準備的。

因為他有前世的記憶,他隱約記得荀爽好像就是在討董期間病故的。

所以,荀貞雖也哀慟,但不像荀攸、荀彧、荀成他們那樣因為“措手不及”而一時之間隻有悲慟充塞胸腹,彆的都想不到、也顧不上,相比之下,他在言行態度上要鎮定許多。

等荀彧等人痛哭了一陣,荀貞擦去眼淚,說道:“文若、公達、仲仁,事已至此,司空已逝,徒然傷悲亦無用也,當今之時,以我看來,應是立刻通知族中舉喪,並議該如何迎司空靈柩歸鄉,……這兩件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啊。”

荀彧抹去淚水,哽咽說道:“阿兄所言甚是。我這就立刻回鄉中族裡報喪。”

荀攸抽泣著說道:“長安道遠,中有董卓相隔,舉喪易也,迎司空靈柩歸鄉恐是不易。”

荀貞說道:“今我等與董卓所爭者,國事也;司空病故,迎柩還鄉,此家事也。我當書信一封,遣人送給董卓,請他把司空的靈柩送來潁川郡界。”

“隻怕他不應。”

“豈有三公病逝,而靈柩不得還鄉之理?我會在信中告訴他:如不應之,必失天下之望。”

“如他仍不應?”

“賈詡,涼州智士,即便董卓不肯應,他也定能看出其中利害,為我勸說。”

“如董卓仍還不應?”

“那就隻有最後一途:徐榮與我交善,我可請徐榮幫忙,為我轉圜。”

因為荀貞的“離間之計”,徐榮已吃了苦頭,雖不致因此而怨恨荀貞,可荀貞再找徐榮幫忙,估計十有八/九徐榮是不會幫的。因而,荀貞說這是“最後一途”,沒有辦法的辦法。

“現在也隻能做這些了。”

見議定了如何應荀爽靈柩歸鄉之事,荀彧即辭行歸鄉,往族中前去報喪。

荀爽名滿天下,他這一病故,不能隻通知族人,太遠的也就算了,可潁川郡和汝南、南陽等這些鄰近的郡,卻還是需要遣人分彆前去通報的。陳寔病故的時候,天下來吊喪的達三萬餘人,車數千乘,如荀爽、韓融這樣披麻戴孝、執子孫禮的數以千計,荀爽的名望雖因年齡的關係,可能稍不及陳寔,沒有陳寔那樣的“年高德劭”,——陳寔病故時年已有八十四歲,荀爽今年才剛六十三歲,雖然如此,可如是太平之時,以荀爽之名望,來吊喪的想來至少也會在萬數以上,至不濟也得有幾千人,可現下戰亂之時,一來如司隸、冀州、荊州等這些地方可能通知不到,二來,便是通知到了,可能因為戰亂阻隔之故,大部分的人也來不了。

故此,對荀氏族中來說,這回給荀爽舉喪,卻是不必太過大動聲勢。

送走了荀彧,荀貞即刻親筆給董卓寫了封信,寫成,命人立即快馬送走。

……

兩日後,洛陽營中,董卓收到了荀貞的信,展開觀之。

看罷,董卓把信提起,掂著一角,在手裡抖動,顧對左右說道:“二袁不敢戰,酸棗兵散,唯荀、孫小戇,與我作對。今荀爽故去,荀貞小兒卻竟還敢對我指手畫腳,叫我送靈柩給他!”

座中李儒問道:“相國是不肯給他了?”

“除非他低頭認輸,否則隻是妄想。”

賈詡拈須不語。

董卓看到了賈詡的舉止,問道:“文和,怎麼?莫非你有異見?”

“荀侯的書信,在下可否一觀?”

“有何不可!”

董卓示意左右甲士,把荀貞的信拿給賈詡。

賈詡一目十行,很快看完,對董卓說道:“在下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有什麼當講不當講的,有話就說!”

“在下竊以為,荀侯信中有一言頗是。”

“噢?哪一言‘頗是’?”

“荀侯說:豈有三公病逝,而靈柩不得還鄉之理?公如阻之,必失天下之望。”

董卓輕蔑地一笑:“我在這天下,還有‘望’可言麼?”

賈詡默然不語。

被說起這個話頭,董卓氣憤難平,他按著桌子,由左右甲士扶起,踱步到案前地上,扶肚憤然而道:“周毖、伍瓊、何顒諸輩,稱我當廣征天下豪傑,舉辟海內英士,以佐漢室,為天下望,我按他們說的辦了,結果如何?此諸輩鼠子皆暗通袁紹!中平以來,先是黃巾反逆,繼而州郡紛亂,盜賊蜂起,四海不安,能安天下誰也?是那些用錢買來的三公,還是如袁紹這般無用的公族子弟?所能安天下者,舍我其誰?卻一個個地反我!如他們真是忠貞,倒也罷了,韓馥亦名士也,劉表亦名士也,此皆所謂之‘清流潔士’,為冀州、為荊州,卻為何竟與二袁相爭?又那酸棗諸輩,各顧私利,實話說吧,我都替他們丟人!……何謂名士、英雄?也就是曹操、鮑信、孫堅、荀貞數子,雖其小戇,而亦正因其小戇,才稍值得我之敬佩。”

賈詡說道:“周毖諸輩,固無德也,公既重荀侯,以其可為敵手,今何不稍讓之?雖兩軍對壘,歸司空靈柩與之,來日相傳,亦可謂青史一段佳話。”

董卓嘿然,說道:“念及周毖、伍瓊諸輩之相背,反正天下‘名士’都在罵我,今我早不求佳話雲雲了,我現隻圖快活意氣,荀貞小兒越是求我,我越不理!”

董卓的心態,賈詡很能理解,本是“我本將心對明月”,隱忍個人的欲望,拉攏、抬舉、重要士人,卻接二連三地被士人唾棄、背叛,得到的結果隻是一個“奈何明月照溝渠”,既然如此,反正是再付出也沒用,已然是罵名滿天下了,眼看著山東州郡起兵,料來也不可能將他們全部平定了,那麼乾脆就不再隱忍本性,不但不再隱忍本性,甚至更變本加厲,即使人說其“倒行逆施”,也無所謂了,所以明知送還荀爽的靈柩隻是舉手之勞,董卓卻就是不肯。

賈詡不再勸說,心中想道:“今山東皆叛,雖二袁不戰、酸棗兵散,可有了這個‘叛’的底子在,相國以關內之地,與海內為敵,又任性自棄,雖有勝算,恐亦不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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