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星從天空滑過，最後沉入了西邊的地平線。黑暗籠罩下來，卻不純粹，一輪明月出現在天空上，灑落下淡淡的光華，照亮視野，遠處的景物依稀可見，但仍舊是焦黑的大地。

這世界真的是廢土世界，走了這差不多一百公裡，寧濤連一棵草都沒有看見。所經過的地方，全都是焦黑的泥土和砂礫，沒有水，乾燥如沙漠。

“老送，我的口好渴，我實在走不動了……”碧明珠癱坐在了地上，性感的嘴唇已經失去了珍珠色，乾癟癟的，有些地方還起了殼。

寧濤畢竟是男人，還能堅持走一段，可是他不得不考慮碧明珠的情況。他停下了腳步，舉目眺望。

“老送，你說我們會不會死在這裡？”碧明珠的情緒很低落。

“不會，不要胡思亂想，你得振作起來。”寧濤說。

碧明珠的情緒卻還是很低落，她躺了下去：“這樣的新生的機會……嗬嗬……我寧願不要……這哪裡是什麼新生的機會啊，這簡直就是受罪的機會……沒有水，沒有食物，我們活不了……”

這樣的狀態可不行。

寧濤說道：“你快起來，我們得繼續前進。”

碧明珠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我走不動了……我不走了，你自己走吧。”

寧濤決定刺激她一下：“你快起來，如果你不起來，我給你講故事啦。”

碧明珠卻還是躺著不動：“你想講就講吧。”

寧濤：“……”

之前她還擔心他的身體，為他著想，不讓他講故事，現在她卻無所謂了，這得心灰意冷到什麼程度才會這樣啊？

寧濤的心中很著急，很擔憂，卻沒有解決問題的辦法。

要是有水就好了。

可是這個地方，恐怕就是掘地一百米也挖不到水。

寧濤的視線忽然停留在了一個東南方向，視野的儘頭有一片陰影。他揉了揉眼睛，確定那不是失水造成的幻覺，是真實的陰影。可是隔著太遠的距離，他看不出那片陰影是什麼。

“明珠，你看，那裡是什麼？”寧濤激動地道：“我覺得是山，山裡一定有水。”

一聽說有水，碧明珠跟著就爬了起來，她站在寧濤的身邊，順著寧濤指的方向看去，她也看見了那片陰影。

“我們走吧，去那裡看看。”寧濤說。

碧明珠無精打采的點了一下頭，跟著寧濤走，腳步卻沒有力氣。

寧濤想了一下說道：“明珠，你要是不嫌棄的話，我倒是可以給你弄點水喝。”

“水？給我，快給我。”碧明珠急不可待地道。

寧濤轉過了身去，再轉過來時手中的金屬碎片上的凹坑裡多了一點帶著一點泡沫的液體。

“這是……”碧明珠兩眼放光的瞅著金屬碎片裡的液體。

“啤酒。”寧濤說。

碧明珠卻顧不上多問了，迫不及待的從寧濤手中拿走了那塊內凹的金屬碎片，仰頭將凹坑裡的啤酒喝了下去。

她知道那是什麼牌子的啤酒，可是在嚴重失水，生死存亡的關頭，她哪裡還顧得上那麼多。

喝過白啤的人，還在乎喝紮黃啤嗎？

“我們繼續走，我扶著你。”寧濤說。

兩人又深一腳淺一腳的往那片陰影走去，身後留下了兩串腳印。

“老送，你渴不渴，你要是渴的話，我也給你弄點啤酒喝。”碧明珠恢複了一絲精神，說話也有力氣了。

寧濤想喝，可是忍住了，他說：“保存著吧，如果我實在受不了了，你再給我。”

“嗯，我給你留著。”

又是十多公裡的路程被甩在了身後，那片陰影越來越近了。之前距離太遠看不清楚，靠近之後就看清楚了，那的確是山。一座座山頭連綿起伏，一直延伸到了視野儘頭。靠近廢土的山坡上光禿禿的，依舊是黑色的泥沙和砂礫，連一塊大一點的岩石都沒有。可越往上，山坡上出現了岩石和岩壁。

“這裡也沒水啊……”碧明珠普通一下跪下了地上，砂礫刺破了她的膝蓋，可她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比起對水的渴望，這點疼痛根本就不算什麼。

寧濤將她攙扶了起來，然後蹲在她的身前，反手將她背在了背上，繼續往前走。

“老送，你、你這是乾什麼？你也很累，你也沒喝水和吃東西，你快放我下來。”碧明珠心中過意不去，也擔心寧濤的情況，如果他也倒在了地上，那可就真完了。

寧濤卻沒有將她放下來，一邊走一邊說道：“山坡上沒有，不代表山穀裡也沒有，我們得進山穀裡看看。”

“那你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走，我跟你進山穀。”碧明珠說。

寧濤說道：“沒事，我背著你，我有勁。”

想當初，他與億萬種子競爭的時候，在生死存亡的關頭他也是背著碧明珠逃命的，那個時候他從碧明珠的身上獲得了無窮的力量，背著她十幾米的壕溝也一躍而過。現在他也希望出現那樣的奇跡，但除了一些讓他感動的感覺，他並沒有獲得什麼無窮的力量。

碧明珠也不掙紮了，老老實實的趴在寧濤的背上。

寧濤深一腳淺一腳的走進了最近的一座山穀。

山穀的地麵也是泥沙和砂礫，寧濤的腳早就磨破了，沒走一步都很艱難，可是他是男人，他必須撐住。

進了山穀，碧明珠恢複了一些體力，在她的一再要求下，寧濤將她放了下來。

兩人往山穀深處走去。

朦朧的月光下，山穀並不黑暗，山坡、岩石依稀可見。

地上的焦黑色的泥沙和砂礫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正常的泥土和岩石。

寧濤說道：“我懷疑這個地方經曆了戰爭，被核武器甚至是更恐怖的無窮轟炸過，不然外麵的土地不會變成那樣。這裡是山穀，山體擋住了爆炸衝擊波，所以沒有被摧毀。”

碧明珠什麼都沒說，隻是聽著，她現在對什麼都不感興趣，隻想喝水。

兩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一條乾涸的河床忽然進入了兩人的視線。

看見隻剩下岩石和泥沙的河床，碧明珠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突然就崩潰了：“老送，你看吧，沒水……我們都會死在這裡……”

寧濤的視線順著河床眺望，忽然在一個地方停頓了下來。

在那個地方處理著一叢陰影，看上去好像是植物。雖然看不清楚，但寧濤的腦子裡卻根據眼睛看見的影像刻畫出了那叢植物的影子，他頓時激動了起來，拉著碧明珠往那裡走去。

“老送，你發現了什麼？”碧明珠不解地道。

寧濤激動地道：“那裡好像有一叢仙人掌，我們去看看。”

“仙人掌？”

寧濤說道：“我老家的一種植物，即便是沙漠之中也能生長，它的葉子能蓄水，能吃。”

一聽說有水還能吃，不用寧濤催促，碧明珠的腳步就加快了許多。

兩人很快就走到了那叢植物的旁邊，寧濤的判斷是正確的，這的確是一叢仙人掌。不止被他發現的這一叢，河床上遊還有許多。

寧濤掰下一塊來，撕開厚厚的葉子遞給了碧明珠：“吃吧，小心刺。”

“嗯。”碧明珠感動得快流淚了。

她雖然沒跟寧濤拿結婚證什麼的，但在她的心目中，寧濤已經是最完美的丈夫了。

寧濤也掰下一塊，掰掉刺，撕開葉子吃葉肉。

仙人掌的葉肉柔軟富含水分，既可以果脯，還能補充水分。

兩人一口氣吃了好幾片葉子，直到感覺有點撐了才停下來。

碧明珠打了一個飽嗝：“雖然很難吃，但是總比餓死渴死強。我看那邊還有很多，看來我們可以在這裡待上一段時間。”

寧濤說道：“這裡有仙人掌，那就說明有水，哪怕是地麵沒水，地下也有水。在彆的地方應該也有彆的植物，甚至是動物。休息一下吧，然後我們繼續前進，我們需要找到水源和更多的食物。”

碧明珠在河床邊的一塊扁平的大岩石上躺了下來，望著天空，喃喃地道：“老送，你說這是一個什麼世界？”

寧濤也抬頭看了一眼天空的明月，然後又看了看裝過啤酒的金色碎片，那漢字在月光下顯得非常清晰，他沉默了一下才說道：“我覺得……這裡像是我的家鄉。”

“你的家鄉？”碧明珠撐坐了起來，瞅著寧濤，笑著說道：“這怎麼可能？你不是說，我們曾經主宰的宇宙世界是虛擬的嗎？既然是虛擬的宇宙世界，你我的家鄉其實都不存在，那這裡又怎麼可能是你的家鄉？”

寧濤苦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隻是一種感覺。”

其實不隻是感覺，白天裡的蔚藍的天空，天空中的恒星，還有現在的月亮，都給他無比熟悉的感覺。更彆說，他手裡的這塊銀色金色碎片，那方塊字是他的母語，他怎能不熟悉？

種種跡象都將他往“地球”這個關鍵詞引導，可是……

他所主宰的宇宙世界是虛擬的宇宙世界，那麼地球以及地球上的一切都是虛擬的，是事先編輯好的程序。那麼，他獲得新生之後，從樹上下來，怎麼可能是在地球上？

想不通，理還亂。

“老送，你講不講故事，你不講的話我就睡覺了。”碧明珠說。

寧濤：“……”

這一夜，老送沒講故事，兩人相擁而眠。

神的光環不再，有些故事想講也講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