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長空,夜風習習,黑潭裡銀波粼粼,如此良辰美景卻隻是影子。可在這陰墟之中來的次數多了,待得久了,用情深了,他反倒覺得一千多年後的事情不是真的,而且是錯的。
開印見魂,他去了神墟,見到了真正的不日星君,也從它的口中知道這個世界至高無上的存在——無。
它隻是動了要殺無的念頭,卻連麵都沒有照到就被乾掉了,那是怎樣一個恐怖的存在?
“我去想那個無乾什麼?那樣的敵人距我太遙遠,我當前的敵人隻是林清華,善惡鼎也算是一個。”回家的路上,寧濤心裡這樣想著。
其實,就算是現在被那個什麼無察覺,或者是被善惡鼎卸磨殺驢,他也沒什麼好遺憾的。比起凡間囚牢之中的幾十億普通人,他的經曆以及足夠讓他無憾了。
小院靜悄悄。
寧濤推開門,下腳無聲,來到床邊脫了衣服鞋襪上了床。
他並不擔心吵醒昆侖玉,而是不想讓黑玉衝聽見他出過門。他留在這個世界的時間不多了,他不想把事情弄得過於複雜。他隻是想讓昆侖玉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至於他的小舅子,就讓那個少年繼續做著那個蓋世大俠的美夢吧,那也是一種幸福。
鑽進被窩裡,寧濤擺好了離開時的姿勢,然後伸手在昆侖玉的脖頸上點了一下。
一絲靈力輕微震蕩,昆侖玉的喉嚨裡傳出了一個輕微的聲音,動了動,好像要醒來,但沒有醒來。
寧濤靜靜地躺著,用胳膊給她當著枕頭,腦海裡卻還在回想著神墟之中的景象。
陰墟是凡間的影子,人過留痕,山川不動。
神墟是仙界的影子,卻是冰冷的宇宙空間,了無生機。
仙界的影子怎麼會是那樣的呢?
他怎麼也想不通。
既然是影子,那就說明它真實存在過,在某個時刻裡它是真正的仙界。
“唐子嫻攜沙過銀河,等於是走VIP通道回到了仙界,狐姬也渡過了天劫成了妖仙去了仙界,可如果仙界就是那個樣子,她們去了又有什麼意思?這宇宙這麼大,即便是元嬰的速度也不可能遊遍宇宙,她們要是一個在宇宙的東邊,一個在宇宙的西邊,我將來怎麼去找她們?”他的腦海裡又冒出了一堆奇怪的問題,想著想著,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宇宙是一個村子麼?
一個住村東頭,一個住村西頭。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懷裡的昆侖玉動了動,然後睜開了眼睛。窗口有月光照進,屋裡並不是很黑,她一眼便看到了她的夫君睜著一雙眼睛,那兩隻眼睛就像是夜空之中的兩顆最閃亮的星辰。
寧濤也看著她,心中一片溫柔。
“夫君,你怎麼還沒睡?”昆侖玉關切地道:“是有什麼心事嗎?”
他豈止有心事,他的心事多得都快發黴,早都成心病了。
可是,他卻很溫柔地對她笑了笑:“我在想上天對我實在是太好了,讓我娶到了你,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男子。”
醉人不過情話。
昆侖玉一聲嚶嚀,翻身而起。
寧濤莫名激動:“娘子,你?”
昆侖玉俯首到他的耳邊,吐著熱氣說道:“夫君,你不是想要小猴子嗎?你想想,小猴子最喜歡吃什麼?”
寧濤:“……”
一股風掀開了半掩的窗戶,一片清光投進屋裡,泥地上好像有水花蕩漾。
“姐!姐夫!你們……還要不要人睡覺啊?”隔壁的小舅子的聲音,一肚子的幽怨。
寧濤忽然覺得他很有必要再掌握一種結界的法術,不求動漫裡的那種導彈都打不穿的結界,隻要隔音就好。
第二天一早寧濤起床給一家人做了早飯,沒有彆的食材,家裡就隻有麵粉和玉米粒,他也隻能煮一鍋麵疙瘩湯。
吃飯的時候照夜白用異樣的眼神看著黑玉衝:“衝兒,你眼睛怎麼這麼紅?昨夜乾什麼啦?”
黑玉衝下意識地看了寧濤和昆侖玉一眼,昆侖玉低頭喝麵疙瘩湯,寧濤用威脅的眼神看著他,他猶豫了一下,靈光一現,嗬嗬笑道:“爹,我昨晚在後麵棗林裡練了一宿的猴拳。”
“猴拳?”照夜白訝然地道:“你什麼時候學會猴拳了?”
寧濤的腳從桌下伸到了黑玉衝的腳背上。
黑玉衝跟著又說道:“是姐夫教我的,一門很高深的拳法。”
照夜白看了寧濤一眼:“賢婿,有時間你也教教我,我也練一練。”
寧濤尷尬地道:“嶽父,這拳要小孩和少年學才好,你年紀大了,學不了,回頭我教你一套養生拳法,延年益壽。”
照夜白笑著說道:“行,我就學養生拳法。”
黑玉衝說道:“爹,我們家得再蓋一間房子。”
照夜白好奇地道:“房子剛好夠我們一家人住,怎麼突然想起要蓋房子?”
黑玉衝嘿嘿笑了兩聲:“我覺得我姐已經有了,家裡要添人了,當然要再蓋一間房子。”
昆侖玉伸手,一巴掌拍在了黑玉衝的後腦上。
黑玉衝居然沒有吭聲,默默受了。
“哈哈!”照夜白朗聲笑道:“好,是得再蓋一間房子了,不,要蓋就得多蓋兩間,賢婿、玉兒,你們得為我們家多添幾口人,兒孫滿堂,那才叫熱鬨。”
昆侖玉的臉紅了,但她肯定不敢像拍黑玉衝的腦袋瓜子那樣去拍她爹的腦袋瓜子。
寧濤悶頭喝麵疙瘩湯,這種事情他怎麼回應都覺得尷尬。
早餐用完,昆侖玉起身收起碗筷往廚房走。
照夜白瞅著昆侖玉走路的姿勢,擔憂地道:“玉兒,你腿怎麼啦?”
“我……我起床拐了一下。”照夜白慌慌張張的回了一句,逃似的進了廚房。
照夜白對寧濤說道:“賢婿,回頭你給玉兒看看,你醫術好,趁早給她治治。”
“嗯。”寧濤應了一聲,有點心虛的樣子。
黑玉衝瞅著他的姐夫,那眼神仿佛在說話。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青年忽然跑了過來,慌慌張張的樣子,人還沒到,聲音便先過來了:“族長、族長……不好啦!”
照夜白皺了一下眉頭:“慌張什麼,有話好好說,怎麼了?”
那青年寧濤認識,是當初他從長安救回來的八個部落勇士之一,名叫木爾措。
“黃沙……黃沙族的人殺過來了!”木爾措終於把話說出來了。
照夜白的臉色頓時一沉:“有多少人,現在在哪裡?”
木爾措說道:“大約一千人,目前已經快到石山地界了。”
照夜白驟然緊張了起來:“狗日的,這是要趕儘殺絕嗎?一千人,這差不多是把他們的所有能拿武器的人都派上戰場了!去,立刻去召集我們的戰士,不,所有能拿武器的人都召集起來!”
“是!”木爾措轉身就往回跑,一邊跑一邊呼喊。
照夜白說道:“衝兒,去拿武器,賢婿,你跟我走,這次就全靠你了。”
寧濤說道:“嶽父不用緊張,有我在,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我們的族人。”
照夜白拍了一下寧濤的肩膀:“賢婿,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昆侖玉也從廚房裡出來了,手裡拿了一把劈柴的斧子。她的劍斷了,在這個時代劍是很貴重的武器,可不是這樣一個家庭想重置就能重置的。
她顯然是想上戰場,寧濤也沒攔她,因為知道攔也攔不住。黃沙族舉兵一千來犯,這樣的兵力幾乎和照夜族的人口差不多了。照夜族裡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要應戰,這也是老人孩子和女人都得上的事,她豈會願意待在家裡?
一家三口出了門往部落裡的廣場小跑過去。
路上,寧濤琢磨著要不要把昨晚發現的那個人和密信的事告訴照夜白,可是想了想還是放棄了。何必把事情弄得那麼複雜,又何必讓他們承受被族人背叛的糟心感受?黑潭長老這樣的反骨仔,他夜裡出去撒個尿都能悄無聲息的做掉。
照夜族的人從四麵八方彙聚到廣場上來,男人女人,老人孩子,隻要是能拿得動武器的都來,甚至連懷裡抱著奶孩子的女人也來了。有武器的拿著武器,沒有武器的拿著木棒什麼的,沒有一個齊整樣,場麵看上去亂糟糟的。
照夜白振聲說道:“黃沙族的巴爾薩帶著黃沙族的人過來了,我們照夜族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刻,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大家拿起武器戰鬥吧!今天,不是他們死,就是我們亡!”
“殺了他們!”
“弄死他們!”
“我就是死也要拉幾個墊背!”
照夜族的戰士們吼叫著,發泄著心中的怒火。
可他們畢竟是戰士,上慣了戰場,所以看不出他們又多麼緊張。但是那些老人和孩子,還有女人卻顯得很緊張,還有孩子被嚇哭了,場麵有點混亂。
寧濤隻是看著,他確定他是兩個部落戰鬥的關鍵人物,可現在並不是他發表演講鼓舞士氣的時候,那樣的話就奪了他老丈人的光彩了,更何況他也不需要什麼士氣。對他來說,待會兒隻是他一個人的戰鬥,這些照夜族的人也就隻是一個觀眾的角色。
“走!我們去石山阻擊他們!”照夜白吼了一聲。
幾百個照夜族的人準備跟著照夜白走。
卻就在這個時候,一直沒吭聲的黑潭石卻大聲說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