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醫館裡靜悄悄的,善惡鼎請青煙嫋嫋,鼎上的人臉笑容滿麵。
這是軟天音在這裡的原因。
以前倒不覺得有什麼,可是知道那張臉就是善惡鼎的器靈之後,寧濤再看它變臉,一會兒怒容,一會兒笑臉的,他總感覺很假,而且……有點傻。
隻是,這樣的想法肯定是不能當著這張臉流露出來的。不然,真說不一定一個天雷就轟下來了。
在山中寺談妥之後,他讓狐姬和她的三個手下從他開的方便之門直接到黃石小鎮,可是狐姬卻連考慮都不考慮一下就拒絕了。她知道天道醫館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她那樣的惡妖不敢進天道醫館也是情有可原,他也就沒有強求。所以,他隻帶著軟天音回來了。狐姬去美國需要至少一天的時間,他也好利用這點時間做好行動前的準備,以及……
梳理一下思路。
寧濤看著鼎上的人臉,鼎上的人臉卻看著軟天音,軟天音卻蹲在小藥箱旁邊幫寧濤整理裡麵的東西,連看都沒有看它一眼。
兩人一張臉,三角形的視線網絡。
這畫風,靜謐之中透著詭異。
寧濤的腦海裡回想著狐姬說的那句話,翻來覆去,揮之不去。
是你在控製那診所,還是那診所控製了你?
診所已經升級成了醫館,狐姬或許還不知道,可這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
她說出了他一直都故意回避了的問題,那就是從來就不是他控製著天道醫館,而是天道醫館控製著他。
十萬租金那道關,那三個前輩都沒能邁過去,他是最有希望邁過十萬大官的,可是邁過去之後並不是生路,還是在這條路上,十萬之後那就是二十萬的租金,就算他把所有的錢都投進去,再通過神州慈善公司執行善人計劃,他也賺不到二十萬診金來交租!
難道這是一條死路?
或者,這根本就是一條死路?
寧濤的心情不由沉重,他的心裡暗暗地道:“如果這真是一條死路,而我也必死無疑,那我也不應該覺得有什麼遺憾。如果不是陳平道和這天道醫館,我現在恐怕還在某個鄉鎮醫院混吃等死吧?與其那樣碌碌無為一生,最後老死在床上,我現在至少轟轟烈烈地活過,愛過……”
他的視線移到了軟天音的身上,腦海裡又浮現出了另外三張麵孔,江好、青追和白婧。如果再幾個月就死去,那他唯一的虧欠的就是她們四個了。
這時軟天音抬起了頭來,看見寧濤正在看她,她抿嘴笑了一下:“寧哥哥,你偷看我?”
寧濤收起了思緒,也對她笑了一下:“你真漂亮。”
軟天音的臉頰泛起了一抹紅暈,聲音小小:“那也是長給你看的……東西我都收拾好了。”
寧濤說道:“你拿兩張陰穀鎮靈符,到了那邊要用。”
軟天音從小藥箱之中拿了一張拿在手裡:“那我拿一張,再要用的時候我找你拿。”
“那我們走吧。”寧濤說。
軟天音將小藥箱裝進了早就準備好的一隻雙肩背包之中,背著背包跟著寧濤往鎖牆走去。路過一隻貨架的時候,她順手從貨架上拿下了一支法器槍械。
黃石小鎮。
一個漆黑如墨的窟窿在門窗緊閉的房間之中憑空出現,寧濤和軟天音從窟窿之中走了出來。
房間裡黑黢黢的,這是黑夜又沒有開燈的原因。
軟天音很快就適應了黑暗的環境,走去床頭要開燈。
寧濤低聲說道:“不要開燈。”
“嗯?”軟天音不明白為什麼不能開燈,但她的手卻縮了回來。
寧濤說道:“我租下了這個房間,但我半個多月沒來住了,突然開燈很容易被人發現。你先為我護法,我出去偵查一下。”
“好。”軟天音回到了寧濤的身邊,端起了手中的法器槍械,槍口正對著門口。正常情況下是不用這樣的,可是這裡距離黑火公司的老巢很近,她難免緊張。
寧濤盤腿坐在了地上,以觀音坐蓮之姿進入了體內世界。
他進,元嬰出。
下一秒鐘,寧濤的元嬰便從門板上浸透了出去。
走廊裡靜悄悄的,頭頂上的吸頂燈靜靜地發著光。
對麵的房門腳下有些微的光線滲透出來,隱約還有一些奇怪的聲音傳出來。
寧濤來到了牆壁下,小心翼翼地滲透進了牆體,然後往房裡移動。
這個房間是元首附身者費朗西夫和幾個納粹重要人物,上次吃魚和見左蓓拉的房間,他很熟悉房間的結構。這一次他仍然是從那幅掛在牆壁上的油畫上探出一張麵孔,然後用天眼窺探房間裡的情況。
卻就是這一窺探,寧濤的背皮頓時為之一麻。
房間裡,地上鋪著一塊油布。幾個納粹回歸者跪在油布上,就著一個被膠帶纏著手腳和嘴巴的女孩啃咬,一個個的臉上、脖子上滿是血跡。而那個女孩顯然已經死了,但血液仍有熱氣,顯然剛死不久。
最讓人惡心的是,幾個納粹回歸者顯然是怕弄臟他們的衣服,他們的身上都沒有穿衣服,一個個的醜態不堪入目!
喝人血,吃人肉,這種惡行簡直是天地不容!
隻一眼,寧濤的惡麵就被激活了。以前的惡麵被激活還隻是凶殘,可是現在一旦被激活那就是犯病了。
呼,一股陰風吹過。
前世是狄特裡希的金發青年穆勒的頭發頓時被吹起了一撮,正在啃咬女孩手臂的他抬起來頭來,看向了牆壁。
那股陰風正是從那個方向吹過來的。
可實際卻是,寧濤暴怒之下一腳踹在了他的腦袋上。
如果是真身在此,這一腳踹過去穆勒的腦袋恐怕都會從脖子上搬家。可是元嬰狀態下,他竭儘全力的一擊,還加上了元嬰的恐怖速度卻隻是吹起了人家幾根頭發。
費朗西夫也從女孩的脖子上抬起了頭來,也看著牆上的那幅畫:“發生了什麼?”
“有風。”穆勒說。
“怎麼會有風?”前世是蓋世太保首領希萊姆的老頭沃夫岡也從女孩的小腹上抬起了頭來,滿眼困惑地看著穆勒。
“我也不知道,好奇怪。”穆勒說。
可惜,這幾個德國人說的都是德語,寧濤根本就聽不懂。暴怒加犯病,他恨不得立刻殺了這幾個人納粹回歸者,可是他卻什麼都做不了。
卻不等他再去攻擊誰,或者再多“氣”幾秒鐘,他的元嬰突然不穩定了,隨後就像是有一隻大手抓著他的元嬰往後拽一樣,嗖一下就退了回去。
幾乎沒有時間流逝的感覺,他的元嬰就回到了他的身體之中。
元嬰進,他出。
一睜眼,寧濤的一雙瞳孔便漆黑如墨,戾氣透體而出,如惡靈附體!
無法控製,這“病”來如山倒!
一隻柔軟濕潤的唇貼了過來,柔若無骨,靈氣清泉的味道,淨化一切的力量……
寧濤眼中的黑化潮水一般退去,身上的戾氣也消失了。他看到了軟天音的臉龐,不是近在咫尺,因為沒有距離,她的鼻頭就壓在他的鼻頭上,是一個著急的姿勢。
“唔……”寧濤想說“我沒事了”,可從兩條舌頭的嘴裡發出來的卻隻是一個含混的聲音。
軟天音退了回去,直盯盯地看著寧濤,烏溜溜的眼眸中滿是擔憂的神光:“寧哥哥,你……沒事吧?”
寧濤點了一下頭,忽然情不自禁,他張開雙臂將她擁在了懷裡。
來之前他還因為她不會打架,不想帶她來涉險,可是現在看來她執意跟來並不是攆路,而是關心他,放不下他。而他,他現在這種情況根本就離不開她。
修行苦,漫漫登天路,有這樣的紅顏知己相伴,縱是粉身碎骨,那又有什麼遺憾呢?
“我沒事了。”寧濤在她的耳邊說。
他不是處處留情的男人,更不是喜新厭舊的男人,在半個多月之前他從來沒有想過會與蚌家的妹子在一起,可是這一段“夫妻”生活下來,他是真喜歡上了這個軟綿綿的妖精。如果她現在離他而去,他真的會很傷心。
世間的愛情不外兩種,一種一見鐘情,一種日久生情。
他和蚌家的妖精卻不是第一種,也不是第二種,而是這兩種類型綜合的那一種類型。
“發生了什麼?”軟天音的聲音微弱蚊囈,卻有熱氣撲卷到寧濤的臉上。
“幾個活死人在對麵的屋子裡吃人。”寧濤說。
“啊……”軟天音驚恐失聲。
寧濤慌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你現在用一張陰穀鎮靈符,我也用一張……現在,我們正式進入蜜月計劃。”
“蜜月計劃?”軟天音一臉迷糊的樣子。
寧濤露齒一笑:“這不就是你和我的蜜月嗎?”
江好、青追和白婧會不會接受他和軟天音在一起的事實,或許會,或許不會,但管它的,如果連想愛的人都不能愛,不能在一起,那這在死亡刀刃上舞蹈一般的修行又有何意義?
現在,就算是這天踏下來,他也要為蚌家的妖精撐著!
一樣,就算墜入地獄,他也會為江好、白婧和青追上刀山下油鍋,贖去所有的罪!
“那我……我去衛生間。”軟天音起身往衛生間走去,雖然是事實上的夫妻,但是她畢竟是矜持的女人。
寧濤笑了笑,也掏出了一張天字版的陰穀鎮靈符……
蜜月計劃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