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韓信。
寧濤能清晰地感到韓創業身上的變化,在他的眼睛裡,對應靈魂的那一塊突然活躍了起來,那是韓信的鬼魂在蘇醒。可隨著它的蘇醒,韓創業的生機卻快速衰弱。那感覺,韓創業就像是一盞僅剩下一點點燈油的燈盞,突然加快了燃燒,火光雖然強了許多,可能燃燒的時間卻變得更少了。
燈油燒儘之時便是韓創業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
“我……我不想死……”韓創業哭了,兩顆眼淚奪眶而出。
寧濤想幫助他,可什麼都做不了。
天收之人不可治,誰人可逆天?
一切可戰勝上天的說法都是荒謬可笑的。
“他……來了……他真的來了……”韓創業越發緊張了,他從床上坐了起來,動作很利索,一點都不像是一個即將死去的人。
寧濤抓住了他的手,溫聲說道:“你放心走吧,我替你善後,你的母親也會過得很好。”
韓創業看著寧濤哭,可隻是無聲的哭,他害怕哭出聲音讓他的老母親聽見。
“抱歉救不了你,你這輩子受了苦,來生一定會享福。”寧濤總算還是說了一句安慰韓創業的話。如果真有來生,韓創業會不會投生都一個大富大貴的人家享福?他其實一點都不知道,他隻想說出來讓從韓創業走的時候感覺好受那麼一點點。
“下輩子我來報答你……”一句話話沒說完,韓創業突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閉上了眼睛。
寧濤隻是看著他,沒有伸手去扶他,也沒有給他輸入靈力為他續一點點命。再多活幾分鐘,或者幾個小時,那不過是讓他多受折磨而已。
卻就在這個時候,韓創業又忽然睜開了眼睛,嘴裡也冒出了一個沙啞的聲音:“我韓信一生征戰無數,救萬民於水火之中,你個賊老天為什麼這樣待我?我恨啊!”
韓信回來了,卻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所以說了這樣的話。
寧濤看著他,心中一片複雜的感受。他同情韓創業,也同情韓信。這個漢朝的開朝大功臣最終卻落得一個被斬三族的淒慘下場,他心裡怎麼能不恨?
“我要走了,有人叫我了,我們會滅了這賊老天!”韓創業的嘴裡忽然冒出了這樣一句話。
寧濤心中一動:“大將軍,你說有人在叫你,誰在叫你?”
“是……咯……”一句話沒有說完,韓創業的腦袋耷拉了下去,喉嚨裡也傳出了一個斷氣的聲音。
韓信的蘇醒耗儘了韓創業身體裡的最後一點生命力,這次是徹底死了,無論是韓信還是韓創業這次是再無睜眼的可能了。
寧濤打開一道方便之門,將韓創業從床上抱了起來,然後走進了漆黑如墨的窟窿中,再穿出時已經是在天道醫館之中了。
天道醫館裡寂靜無聲,善惡鼎中善氣惡氣纏繞,鼎上人臉閉著眼睛,沒有半點表情。
上次韓創業進來的時候善惡鼎上的人臉先喜後怒,那是因為他還活著,現在他死了,善惡鼎不會有任何反應了。
寧濤將韓創業放在了地上,將他身上的衣服和解放鞋脫下來換穿到了自己的身上。隨後,他拔掉貼在身上的天字版陰穀鎮靈符,又用了一張新的天字版陰穀鎮靈符,利用它的法力將自己塑造成了韓創業的樣子。搞定之後,他再開方便之門回到了韓創業的房間之中。
其實他可用不回去的,他幫助韓創業了最後的心願,還給韓創業的母親五十萬養老的錢,他已經做得很好了,可他還想做得更好一點。
門外傳來了腳步聲,還有盧淑珍的聲音:“兒啊,飯做好了,你快請你老板出來吃飯吧。”
寧濤開門走了出去,笑著叫了一聲:“媽。”
盧淑珍湊頭看了一眼屋子,訝然地道:“兒啊,你老板呢?”
寧濤笑著說道:“媽,他接到一個電話,公司有急事要他去處理,他就先回去了。你彆惦記他了,他就是這麼忙。哦對了,他讓我向你問好。”
盧淑珍在圍裙人搓了搓手,滿是皺紋的臉上也多了一抹笑容:“你老板真是個好人,跟我一個糟老婆子還這麼客氣。兒啊,你可得聽你老板的話,好好乾,多存點錢,早點娶媳婦。媽可活不了多大歲數,我還想在閉眼之前帶帶我的孫子呢。”
寧濤拉著盧淑珍的手:“媽,你放心吧,我一定跟著老板好好乾。對了,我老板給我預付了五年的工資五十萬,我讓他給你存在銀行卡裡了,你的卡,你隨時可以去提取。”
“五……五十萬啊?”盧淑珍驚呆了。
寧濤笑著說道:“我老板是個很大方的人,看中我這人實誠,還有我的本事,不過我這幾年我都不能回家了,我得跟他去北方的大城市。媽,這幾年我不在家,你要好好保重自己,那些錢是給你用的,想吃什麼就去買,想穿什麼也去買,不用省著,幾年後我再帶一百萬回來。”
“哎喲,我兒出息啦,好好……你爹在天之靈也該安心了,走走,我們去吃飯。”盧淑珍拉著寧濤的手去廚房吃飯。
這就是寧濤回來的原因,給老太太留個美好的念想。這雖然是一個謊言,可卻是一個善意的謊言。
桌上的飯菜很簡單,幾隻肉夾饃,一盤肉炒白菜,盧淑珍用光家裡唯一的一塊臘肉。
寧濤吃得很香,盧淑珍不停地給寧濤夾菜。老太太絮絮叨叨,說的是韓創業那去世的父親,說的是母親的叮囑。
寧濤聽得很仔細,也不忘給老太太夾菜,並偷偷給在她的碗裡放了一顆人級處方丹。這顆人級處方丹能讓老太太無病無痛,延年益壽。
叮鈴鈴,叮鈴鈴……
一餐飯剛剛吃完,寧濤的手機就響了。不過不是有人打電話進來,而是他設的定時鈴音。他假裝接聽了電話,說了幾句話,然後對盧淑珍說道:“媽,我老板要我跟他走,他在等我,機票都給我買好了。我得走了,媽……你保重啊,等兒子回來再好好孝敬你。”
盧淑珍頓時傷感了起來,卻揮了揮手:“去吧去吧,好好乾,不要給你爹丟臉,在外不要惹事,記住了。”
“我記住了,媽,我走了。”寧濤擁抱了盧淑珍一下,轉身離開。就在轉身的那一瞬間,兩顆眼淚從他的眼眶中滾落了下來。他想起了他的父母,誰又能幫他彌補心中的缺憾?
出了院門,寧濤往村子走去。
盧淑珍站在門口望著她的“兒子”的背影,老眼裡噙著淚花。
寧濤回頭揮了揮手:“媽,回去吧。”
“兒啊,在外小心點啊。”
“嗯,回去吧。”
盧淑珍這才退回去關上門。
這一關,再無相見之日。
寧濤沒進村子,他走了一條田間小路,在一片無人的樹林裡開了一道方便之門回到了天道醫館。
他離開的時候韓創業還在,可是現在卻不見了,就連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寧濤來到放下韓創業的地方,伸手觸摸地磚,看他的手指上連一粒灰塵都沒有黏上,乾淨得就像是衝洗過一樣。
寧濤移目看著善惡鼎上的人臉:“那些屍體都被弄到什麼地方去了?”
善惡鼎上的人臉閉著眼睛,沒有半點反應。
寧濤苦笑著搖了搖頭,起身取來七樣拔絲的靈材,坐下拔絲。
他不僅要重織天寶法衣,還要將三個妻子的天寶法衣重織,還要給五個魚妖手下織天寶法衣,另外還有殷墨藍的天寶法衣也要重織。不過這一次他不打算再織那些花哨複雜的樣式了,一人一件大風衣就行,這樣也省時間,每天乾一點,估計在孟波登月返回之後就能搞定。
哢嚓、哢嚓……
幾團天寶絲拔下來,寧濤也累了。他來到善惡鼎旁邊運行冰火煉靈修真功法俢練靈力,恢複過來之後,他從小藥箱之中取出了一隻獸皮卷軸。
那是《你的經》,第一句他倒是經常念,可是第五句卻隻嘗試了一次就不敢再嘗試了。橫豎這會兒沒事,他想試一試第五句。
之所以敢再嘗試,那是因為前段時間煉製掌中槍的過程中也順便俢練了金剛之身。雖然不是小涅槃境的那種金剛之身,可抵抗力應該遠勝從前,所以他要試一試。
稍作準備之後,寧濤朗聲誦念道:“天火煉金剛,需斷一身筋。”
嘩啦!
黑白靈火從身體之中冒了出來,那景象就像是被人潑了汽油然後點燃了一樣。那一身的靈火一般黑一半白,起碼一尺多高,將他整個人都吞沒了。燒灼的痛苦如潮水湧來,他感覺他的皮膚、他的血肉、他的骨骼生長他的靈魂都在承受著煆燒。
不經烈火,何來金剛?
這句經文就是俢練金剛之身的,天火煉金剛,天火就是他的靈火,要將他身體之中的雜質焚燒掉,要將他的血肉筋骨甚至是靈魂煉得更強大,金剛之身!
一秒、兩秒……
五秒、六秒……
九秒、十秒……
“啊!”堅持過十秒鐘的時候,寧濤再也堅持不下去了,一聲慘叫倒在了地上。
還是失敗了。
不過也有進步,第一次他才堅持過三秒鐘就不行了,這一次他居然堅持到了第十秒鐘。
“看來還得再打鐵才行。”寧濤心裡想著,他的視線不經意地移到了一處牆角,一件不屬於天道醫館的法器進入了他的視線。他心中一動,爬起來,顫顫巍巍地向那處牆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