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濤推開籬笆院門走了進去,那亮燈的屋子也打開了房門。
一個老人從門口走了出來。
四目相對。
寧濤突然情緒失控衝了上去。
老人抬起了一隻手,一個暫停的手勢,緊張地道:“你冷靜一點!聽我解釋……”
有一種相遇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通俗的說法就是老子看你往哪裡跑!
這個老人不是彆人,正是天狗道人陳平道。
從接手天外診所之後寧濤就一直在尋找陳平道的下落,可是陳平道就像是從這個世界蒸發了一樣,彆說是找到人,就連半點消息都沒有。卻不料,這次非洲之行,洞窟探險,居然在這樣與世隔絕的洞天寶地碰見了他!
這重逢是大巧之合,卻也是天意使然。
寧濤心頭的那股子火氣來得快也消得快。剛才,在林子外麵,青追還沒有吐舌頭識辨氣味的時候,他其實已經知道是誰在林子裡藏著了。所以,他才讓江好和青追留在林子外麵,一個人來到了這裡。
他對陳平道隻有不滿,沒有怨氣。他不滿的是陳平道騙他接手了天外診所之後就溜之大吉,他什麼都不知道。那個時候,哪怕陳平道隨隨便便指點他一下,他也不會那麼艱難,如履薄冰。
可是,卻也是陳平道開啟了他的修真生涯。如果不是陳平道,他現在恐怕還在某個鄉鎮小醫院裡當實習生,將來他或許會與一個農村姑娘談戀愛,然後結婚生子,一輩子平平凡凡,碌碌無為。這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生活,雖然天外診所給他帶來了巨大的壓力,也有可能因為某個月交不出診金而魂消魄散,可他更喜歡現在這種生活。現在,就算天外診所給他一個選擇,允許他回到從前的日子,或者繼續當天外診所的主人,他也會選擇天外診所,而不是平平無奇,碌碌無為的人生。
短暫的沉默之後,寧濤歎了一口氣:“算了,我不止一次想過再見到你的時候,怎麼揍你,可是見到你,我又下不了手。”
陳平道笑了笑:“這不就得了嗎?我們無冤無仇,你打我乾什麼?”
寧濤突然揮手。
陳平道嗖一下躍起,身形再次停頓下來的時候已經在草廬的房頂上了。
一樣的情況,修真醫生,打架不行,但逃命卻是一個比一個厲害。
寧濤伸手摸了摸水濕的頭發,看著陳平道:“就你這膽量,你是怎麼活到兩千多年的?”
陳平道不以為恥地道:“我這個人生性膽小,從不冒險,你看我為了躲你我都躲到這裡來了,我在這地方再活兩千歲也不是問題。”
寧濤說道:“你下來吧,你的修為遠在我之上,你這麼怕我打你,你就不怕被人笑話?”
陳平道卻沒有從房頂上下來的意思,就在寧濤說話的時候,他的視線忽然移到了樹林外麵的方向,神色頓時變得緊張了:“你竟然還帶了兩個幫手!”
同是天生的善惡中間人,也做過天外診所的主人,陳平道的眼睛也能進入望術狀態,看到青追和江好的先天氣場。
寧濤說道:“是我女人,我就是怕你害怕,所以讓她們留在外麵了,下來吧,我們好好聊聊,我有事情想問問你。”
陳平道狐疑地看著寧濤:“你發誓不會動手?”
寧濤攤了一下手,有些無語地道:“我真是服了你了,你在害怕什麼?”
陳平道這才從房頂上跳下來,但仍與寧濤保持著一段距離。
寧濤向院子裡的一張石桌走去,坐在了石桌旁邊的一隻石凳上,然後指了一下對麵的座位,說道:“坐下聊吧。”
陳平道卻沒過去:“沒事,你坐著,我站著就好,你想從我這裡知道什麼?”
寧濤也不指望陳平道像普通人聊天那樣與他聊天了,他隨口問了一句:“你怎麼會在這裡?”
陳平道說道:“我活了兩千多年,這個世界並不大,什麼地方適合隱居,我還能不知道嗎?當年鄭和下西洋的時候,我就在他的船上客串船醫,後來碰巧來到了非洲,發現了這個地方。我留下了血鎖,有時間就過來栽樹種花,你看到的這座草廬,我花了七十年才蓋好。”
七十年才蓋好一座草廬,果然是懶得要命,這房子要是放華國土地上房屋產權都過期了。
陳平道直盯盯地看著寧濤:“我將診所傳給你之後,我就到這裡來隱居了,我沒想過你會找到這裡來,你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寧濤說道:“我來這裡給一個酋長治病,發現洞窟裡有靈氣釋放出來,我就找到這裡來了。”
“鬼蝠都沒有咬死你?”
“你想我被鬼蝠咬死嗎?”
陳平道微微愣了一下,慌忙擺了擺手:“我怎麼會有那樣的歹毒心思,我好歹也算是你的半個師父,我給你洗髓伐經,還將天外診所傳給你……”
“哼!”寧濤一聽這話就來氣:“你騙我簽下靈魂契約,繼承診所,可你卻一走了之,我什麼都不懂卻要交租金。如果不是我命大,我恐怕已經死了,你還好意思說是我的半個師父!”
陳平道尷尬地笑了笑:“那個……你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嗎?年輕人就要曆練一下,我看得出來,你將來的成就一定非常偉大!”
寧濤說道:“算了,我沒想過會在這裡遇上你,更沒想過要跟你算賬。過去的事我們就不談了,你告訴我,那天狗鼎是你的鼎嗎?”
陳平道搖了搖頭:“我雖然叫天狗道人,可那不是我的鼎,它是靈古時代的一個善惡中間人的鼎。我用它煉過丹,但效果不好。美香鼎我倒是經常用,那鼎好用,它也是靈古時代的一個善惡中間人的煉鼎。”
“善惡中間人都會有一隻自己的煉鼎嗎?”寧濤問。
陳平道說道:“應該是的,診所升級到一定的程度,你的修為也達到對應的境界,就會有一隻專屬於診所主人的煉鼎,診所大概會給出相關的指示吧,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我也不確定,你是知道的,我接收診所之後它就沒升過級,根本就不到自己煉鼎的層次。”
“你從來沒升過級?”
“升級就得漲租金,我傻啊,我還給它升級?我辛辛苦苦煉丹,治病救人,懲罰惡人,每一天都過得很辛苦。可即便是這樣,我前後還是被扣了五次壽命,一次兩百年,等於是扣了我一千年的壽命。不然,我會這麼衰老嗎?”說到這裡,陳平道忽然氣憤了起來,“有時候,我都想一把火把那診所燒了!”
“你都是怎麼經營的?”寧濤一直很好奇陳平道是怎麼把診所經營得瀕臨倒閉的。
陳平道苦笑了一下:“我就四處找有善念功德和惡念罪孽的病人,可人家根本就不相信,偶爾有相信的,到處方契約簽字的環節,又有幾個人願意簽?尤其是那些惡人,你要切他的手、腿,要殺他,他還會乖乖的簽字嗎?”
寧濤對陳平道這個人物了解更深了,這貨不僅懶得要命,膽小怕事,還有點迂腐,不懂變通。試想,如果陳平道也找一個青追這樣的道侶幫忙,套路那些惡人,那麼他也不至於將天外診所經營到瀕臨倒閉的狀態了。
“這個世界善人越來越少,惡人越來越多,診金難賺。煉丹要錢,診所還不賺錢。我越來越覺得沒有意思,我行醫的同時也在尋找繼承人,上天不負有心人,我終於找到了你。我不適合經營診所,但你適合……”似乎是擔心惹到寧濤,陳平道跟著轉移了話題:“話說,你也沒有給診所升級,現在的租金有沒有到四百?”
“四百?”
“我估計沒有,兩百的善惡租金都不好賺,更何況是四百。”陳平道一副確定的樣子。
寧濤的鼻孔裡發出了一個輕蔑的哼聲:“四百?我現在一個月叫四千租金。”
“啊?”陳平道的下巴都驚掉在了地上。
寧濤淡淡地道:“除了四千的租金,我還開了經書法卷庫的兩道庫門。”
陳平道快步走到了石桌邊,迫不及待地道:“快告訴我,那兩道庫門裡麵有什麼?”
寧濤沒好奇地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陳平道頓時愣在了當場,他心裡著急得很,可寧濤不願意告訴他,他還真不好意思開口問。是啊,他當初坑寧濤的時候,寧濤還是一個學生,什麼都不懂,他甚至斷定寧濤隻能活一個月,卻沒想到寧濤不僅將診所升級到了一月四千租金,還開了經書法卷庫的兩道庫門,他一個坑人的失敗者,他有什麼資格問人家?
寧濤笑了笑:“不過,你要是告訴我這診所最終升級到什麼程度,我就告訴你那兩道庫門之中有什麼,我甚至還可以帶你回診所看看。”
陳平道一聽慌忙擺手:“不不不,打死我都不會再進那個診所了。我騙了你一次,我心裡其實很愧疚的。我不會再騙你第二次,你問我那診所最終會升級到什麼程度,我也不知道,因為從來沒有人做到過。還有,我也不知道它從哪裡來,你就不要問我這個問題了。”
“爛碎鼎的來曆你知道嗎,它是誰的煉鼎?”寧濤問。
陳平道說道:“這個我也不知道,我用它練過丹,效果也不好。”
寧濤心中一片難以形容的感受,這貨居然不知道爛碎鼎是用來修補法器的鼎,現在看來他將診所經營成那個樣子也不冤枉了。
“那你是怎麼變成狗的,這個你總該知道吧?”寧濤直盯盯地看著陳平道。
陳平道說道:“不是變,是上身。神魂出竅,進入狗身,我就可以控製那條狗了。不過我相信你現在還遠遠不到那個境界,是吧?”
寧濤點了一下頭,他現在才進入結丹期,而陳平道說的是出竅期,中間還隔著一個元嬰期,他當然做不到。
陳平道頗得意地笑了笑,總算是找回了一點麵子。
寧濤又問道:“我現在不過才結丹期,當年你在結丹期的時候,你的內丹有多大?”
陳平道輕輕捋了一下銀白的胡子,嗬嗬一笑,抬起右手,拇指和食指圈出了一個乒乓球大小的形狀,然後老氣橫秋地道:“區區不才,就這麼大,你現在正在結丹期,你的內丹有多大?”
寧濤伸出雙手,比了一隻排球的形狀。
陳平道一個趔趄,差點從石凳上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