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伯納克!”
從飛滾的濃霧裡傳來弗裡烏斯的聲音,人在漆黑迷霧之中,黑帝皇憤怒地劃出一劍。無光長劍撕裂了濃霧,儘管它們在排開之後又滾滾湧至,卻不妨礙弗裡烏斯一劍蕩出數以百計的黑色流火,宛若煙花綻放般成排地破空而去。流火劃過濃霧,火焰所過處濃霧被消蝕一空,但很快地,它們又填補了空缺。流火在飛掠中不時碰撞,爆炸,可弗裡烏斯已經感覺不到它們。在魔王的黑霧裡,他的感知前所末有的混亂。
這就是混亂之力的恐怖之處,哪怕至尊也會受其影響。
“斯伯納克,你給我滾出來,你這個混蛋,每次都隻會躲在黑暗之中,每次都不肯堂堂正正地戰鬥,你到底要龜縮到什麼時候!”弗裡烏斯大吼著,又斬出數劍,劍劍排空,可惜濃霧永遠也驅散不了,被劍氣撕開的部分幾在轉眼之間便又重新填充完畢。
不過這次,弗裡烏斯的怒吼終於有了回應,斯伯納克那低沉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我不能理解,弗裡烏斯,為什麼你那麼恨我。”
“你當然不會理解。”弗裡烏斯驀然轉身,長劍劃去,可劍鋒劃過,隻傳來一陣空虛的感覺。
魔王的聲音時近時遠。
“我也不準備理解,隨你怎麼想吧,事實上我也沒打敗你的想法,隻要把你拖在這,也就足夠了。”
“所以說我最討厭你這一點啊,為什麼不肯出來跟我戰鬥,斯伯納克,你這個老家夥永遠都是這付德性!”
迷霧裡響起斯伯納克淡淡的笑聲。
弗裡烏斯明知徒勞,卻仍是對那笑聲傳來的方向斬出一劍,然後說:“我來自一個叫瑞戴爾的村莊,你應該沒聽說過吧。”
“我的確沒聽說過。”
“如果不是你的話,我恐怕不會走出那個村莊。因為那裡,有值得我留下的人……”弗裡烏斯沉聲道:“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個時候,我還隻是一名流浪傭兵……”
在久遠的年代之前,那個時候阿加雷斯上隻有一個帝國,剛剛建立的魔影國正處於急速擴張的時期。軍隊,傭兵四處征伐,替斯伯納克擴展著帝國的版圖。當時,隻是一名傭兵的弗裡烏斯在一場戰爭裡受了重傷,然後流落到了一個小村莊。那個時候,阿加雷斯上到處都是這樣的小村子,隻有魔影國才有極為少數的城市。
他暈倒在村子附近,等他醒過來時,映入眼中的是一張俏麗的臉孔。
那是他第一次遇到她,多莉.米妮拉。
不過他們的第一次見麵並不愉快,在睜開眼睛看到一張陌生臉孔的時候,弗裡烏斯第一個反應就是去拿他的劍,當然摸了個空。彆說劍了,就連他身上的護甲,衣物,鞋子手套都給脫了個乾淨。隨後他本能地伸手握住女人的脖子,女人的手上還拿著針線,她淡然地說道:“你是打算掐死我,還是讓我把你這最後一條傷口給縫起來。”
聽到這句話,弗裡烏斯才留意到,自己身上到處都是縫合的傷口。
“這是你做的?”
他問。
女人繼續縫合他的傷口:“這條村子大概除了我之外,應該沒人能夠處理得了你的傷勢。本來我真不該救你的,我知道,你是一個傭兵。你們這些人到處去打仗,經過的地方,留下的隻有悲傷的回憶以及無法填補的創傷。”
“那你為什麼救我?”弗裡烏斯又問,他想,她應該是想從自己這裡得到些什麼。
女人看著他:“因為你還活著,等我把你弄回來並替你處理傷口的時候,我才發現你是一個傭兵。”
“那你可以把我丟回去。”
“做不到,我沒辦法見死不救。所以你快把手拿開,讓我完成這該死的工作,然後你給我滾。”
弗裡烏斯笑了,他想,這真是一個有趣的女人。
之後女人用嫻熟的技藝縫合了他最後一條傷口,處理完這些傷口後,她又給弗裡烏斯進行全身包紮,使用的全是她自己製作的草藥。三天後,弗裡烏斯已經可以下床,於是他的長劍和盔甲,連同他這個人被女人推出了房子。
弗裡烏斯哭笑不得地敲著門:“嘿,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
“免了,我不希望你記住我。”
弗裡烏斯小聲道:“可我已經記住你了。”
他走了,但沒過幾天,他又回到了這條村子,回到了那個女人的房子前。他敲門,女人開門,看到是他立刻把門關上。弗裡烏斯繼續敲門:“我快死了,你得救救我。”
在看到弗裡烏斯背後一條深可見骨的傷口時,女人皺眉:“你是故意的?”
“老天,誰會故意讓自己受這樣的傷。”
處理傷口用了她一個下午的時間,弗裡烏斯在這間小小的房子裡靜養了五天,第六天,已經初愈的他又給女人攆了出來。在他要走的時候,女人在屋子裡說:“我叫多莉。”
弗裡烏斯笑了下:“為什麼告訴我名字了。”
“前天我去買東西的時候聽說了,那天有一群盜匪本來衝著我們這個村子而來,但被一個男人全乾掉了。那個男人是你吧?”
弗裡烏斯咧嘴笑道:“不用謝我,我也是順路經過的時候看到。你是一個好醫生,要是死在盜匪手裡可惜了。”
“我隻是告訴你名字,可我沒說要謝謝你。盜匪是哪裡來的,還不是你們四處戰鬥,讓許多無家可歸的人流離失所,才會出現盜匪。你快走,以後再也彆來了。”
“哦。”
弗裡烏斯走了,這次他參與了一次城鎮突擊戰。戰鬥結束已經是一個多月之後的事了,當他再次帶著滿身傷痕來到那個村子的時候,村子正舉行著一場婚禮。弗裡烏斯來到多莉的家時,被告知多莉正要跟鎮上一個男子結婚。弗裡烏斯一陣頭腦空白,等他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來到婚禮現場。
這時新婚夫婦正要交換花環,那是阿加雷斯的一項傳統。交換過花環,婚禮便算完成,就在他們要交換花環的時候,一把劍電閃而至,將兩個花環一起釘在了牆上。
多莉和男人回過頭就看到了弗裡烏斯,後者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你不能嫁給他!”
多莉皺眉:“為什麼?”
“因為你是我的!”弗裡烏斯大叫一聲衝上前,一把扛起多莉,不顧她的拳打腳踢,就這麼把她搶走了。
他們離開了村子,在一個無人的幽穀裡,弗裡烏斯把她放了下來。奇怪的是,多莉也不反抗了,反而笑了起來。弗裡烏斯也有些摸不著頭腦:“你不打罵我了嗎?”
“不用了,那些隻是做給彆人看的。”多莉哼一聲說:“你怎麼這麼霸道,直接把我從婚禮上搶了過來。”
“我不知道,當時頭腦一熱,我……”弗裡烏斯還想說什麼,但多莉走了上來,用自己的雙唇封住了他的嘴。
接下來一切就變得順理成章。
當兩人相擁在一起躺在山洞裡時,弗裡烏斯問她:“你不是討厭我嗎?”
“你又錯了。”多莉笑了起來:“我隻是趕你走,可沒說不喜歡你。”
“既然喜歡我,為什麼趕我走?”弗裡烏斯看著她。
她認真地說:“因為我想過平靜的生活,喜歡上一個傭兵,天知道會發現什麼。所以你走了之後,我立刻答應他的求婚。我想,如果在你回來之前,我已經結婚了,那樣我自己也可以死心了吧。”
弗裡烏斯一把抱住她道:“還好我回來了。”
多莉搖搖頭:“或許你不回來更好。”
“瞎說!”
兩人笑了起來。
第三天,多莉回村子去收拾東西,隨後他們便離開了。他們輾轉來到一個叫瑞戴爾的村莊,這裡遠離戰場,弗裡烏斯也不再當傭兵。他放下了劍,改拿起斧子和鋸子,他們在那裡生活了三年。這三年對於弗裡烏斯而言,就是一個香甜的夢境。可惜,夢始終有一天會醒來。
那一天,弗裡烏斯和往常一樣去山上砍伐樹木。本來到了中午,多莉會送來午餐。可到了時間,女人還沒來。弗裡烏斯有些擔心,便收拾了工具提前離開。等他推著一車木頭離開山林的時候,來到村子後麵的高坡上時,弗裡烏斯驚呆了。整個村莊熊熊燃燒著,可沒有人哭喊,隻有火焰燒著木材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音。弗裡烏斯衝下了高坡,跑進村子裡,到處都有屍體,看得他觸目驚心。等他回到家時,那間他自己一手一腳搭建起來的木屋在熊熊燃燒。弗裡烏斯撞進火焰裡,在廚房中看到了她。
她倒在地上,胸口插著一把長劍,手中還握著一個餐盒。
片刻後,木屋裡響起一個男人的嚎叫,像一匹受傷的狼。
多莉死了,弗裡烏斯親手埋葬了她。在離開村子的時候,他手裡緊緊握著一麵旗,那是魔影國的戰旗,它被插在了村子的廣場上。
弗裡烏斯重新成為一名傭兵,之後加入魔影國的軍隊,然後是將軍,最終是大將。
成為帝國大將時,他終於走到了複仇的最後一程。
“可你沒有給我機會,哪怕我成為了帝國大將,能夠見到你的機會一樣寥寥無幾。你就像現在這樣,永遠把自己藏在陰影之中,有時候我甚至不知道陰影大廳裡那團黑霧之後,你是否真的在那裡!”
弗裡烏斯大吼道:“於是我知道,要把你從那片黑霧裡逼出來,單是大將還不夠。所以我離開了你,我成為了至尊,我建立了鐸比亞。而這一切,就是為了和你一戰!”
“為了能夠打敗你,我甚至可以和黃昏之子合作。隻要超脫這個宇宙,尋求超越至尊之法,我就能夠真正地向你複仇。可是你又再一次擋在我的眼前,你究竟要讓我的夢想破滅多少次才甘心啊,斯伯納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