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濃,天空上懸掛著兩個月亮。一個較小,呈淡紅色;另一個要大些,則是深紫色。兩個月亮的奇異月色,交織出一片夢幻般的光色,照在這座荒城之中。
在城市一座兩層的石屋上,老蜥奴阿比正抬頭看著月亮。他伸出枯瘦的手,朝天空的月亮捉了捉,當然什麼也沒捉到。一陣腳步聲在後麵響起,阿比回過頭見是艾倫,連忙站起來跪下。艾倫搖搖頭,示意他坐下來,可阿比說什麼也不敢坐著,遠遠地伏在地上。
艾倫知道有些東西在這些蜥奴心中根深蒂固,也沒想過要改變他們。於是揮了揮手,讓他去休息,總好過跪伏在一旁強。蜥奴離開,找了個靠近火堆的角落,蜷縮著身體躺下。一名響尾蛇隊員把自己的毛毯蓋到他的身上,雖然雙方語言不通,但阿比眼中的感激卻是看得出來。這些被蜥族奴役的土著,不知道在紅塔克已經生活了多少個年代,從來都是被蜥族壓榨折磨。所以隻要外人對他們好一些,他們便已經感激涕零。
艾倫看了看老蜥奴的背影,回過頭來。他沒有太大的觸動,像這樣的事情他已經見過不少。事實上,他還要提醒其它人不要對蜥奴好得太過份。第一他對這支土著還不太了解,第二,總是對他太好會讓蜥奴生出依賴,甚至會變成索取的心理。與人友善不是一件壞事,但凡事都要有度。
月色下,荒城寂寂,唯有風呼嘯。遠處,讚納木河河水轟隆作響。這是片奇異的大地,它與世隔絕,那籠罩著整個紅塔克的主場讓伊甸園上千百年來沒有人發現它的存在。
而這次,蜥蛇會離開紅塔克,算算時間,恐怕跟天堂星上艾倫接收了第一道意誌有關。黃昏意誌間互有聯係,那些沉睡的意誌會在這種聯係下感應到艾倫的存在,從而開始蘇醒。
整個黎明計劃就像一架龐大的機器,而接收泰勒的意誌,等若撥動這架機器上的一個齒輪。牽一發而動全身,現在這架機器已經開始運轉。隻是在紅塔木這裡,這個齒輪似乎有些不聽使喚。
艾倫回想起在第一座城市外和蜥族交戰的情形,當時聽到他的話蜥族已經停下來了。但沒過多久又發動了進攻,顯然對方應該知道他的身份,否則不會停下。可卻仍然選擇了攻擊,這其中關係,就有點蹊蹺了。
所有的問題都指向一個人物。
導師。
在蜥奴的壁畫裡,導師是一個重要的人物。那個人應該是卡娜創造出來的守護者,他負責守護卡娜和寶庫,並對蜥族有著巨大的影響力。
蜥王是這一族的王,類似嘉德女皇那般沉睡在卡娜的附近。在卡娜和蜥王沉睡的時候,導師就是整個蜥族的意誌所在。蜥族選擇了進攻,肯定有導師的授意。
艾倫想到這裡不由搖了搖頭,他把握不住這個守護者是因為不相信自己才發動進攻,還是出於什麼原因。
所以這是他去聖地的原因,他得弄明白導師的想法,還必須回收卡娜的意誌。
夜漸漸深了,艾倫看著那無邊的夜色,總覺得這次旅程就如同今晚的夜色一般。很多事情都深藏在夜色之下,如同一團團迷霧。
翌日,當他們準備離開的時候,一名響尾蛇隊員發現城外出現一支隊伍,當下發聲示警。
艾倫來到高處,抬頭看去,那支隊伍已經入城,並向他們這個方向而來。為首的是個披著黑色長袍的人,其它的則是蛇人戰士。隊伍人不多,包括那個黑袍人在內隻有八人。看到那黑袍人的時候,阿比無比驚懼,指著那條黑乎乎的身影從嘴中吐出兩個字:“導師!”
導師?艾倫倒是覺得意外,這個人找上門來想乾什麼?試探?談判?或兩者皆有?
瑞金在另一邊的石屋上已經大叫:“停下來,說出你們的來意,否則我們就開火了!”
他用一把手槍朝隊伍前方的地麵開了一槍,地麵噴起一團泥沙,劃出一條無形的邊界。
那黑袍人停了下來,並用埃博因斯的語言道:“我來這裡並無惡意,隻是想和你們的主人談談。”
瑞金看向艾倫,後者點了點頭,於是瑞金指著黑袍人道:“隻能你過來,其它的人必須留在原地!”
黑袍人似乎聽懂瑞金的話,他轉過身對蛇人戰士吩咐一番,便隻身走來。艾倫和他在一間清理出來的石屋裡見麵,白和露茜陪伴左右,斯米勒則守在門外。阿比和其它響尾蛇隊員呆在一起,老蜥奴對蛇人戰士有天生的恐懼,遠遠地躲到了一邊。
石屋裡,黑袍人似乎不想露出真麵目。他的臉孔深藏在帽子裡,向艾倫微微躬身以示警意。艾倫用埃博因斯語道:“這裡是一座寶庫,對嗎?”
黑袍人點頭道:“我們知道,黎明之子始終會有一天踏足這片土地,隻是沒想到你來得這麼快。”
“已經算慢了。
”艾倫心想,對方果然知道自己的身份,然後說,“既然你知道我是誰,為什麼依舊讓軍隊襲擊我。難道卡娜沒告訴你們,你們必須服從我的命令?”
黑袍人聲音低沉:“所以這就是我們會出手攻擊的原因,卡娜創造了我們,但她不該給予我們智慧。可她還是給了我們智慧,而智慧不止一次地告訴我們,我們是自由的生命,無須為了哪一個人而戰。若要戰爭,我們隻為自己而戰。”
艾倫笑了起來:“你們從被創造出來的那一刻開始,就注定了要和燃燒軍團對抗。現在卻想擁抱自由,有意思。”
“那麼是誰給了我們這樣的宿命?卡娜嗎?還是你們黃昏一族?”黑袍人繼續道,“你們黃昏一族不同樣為了擺脫強加於身上的宿命而抗爭,那為何我們就不可以。我們熱愛這片土地,不願意離開這裡,我們的戰士可以為守護紅塔木而戰,但他們不願為了一個陌生人奉獻生命。”
“聽上去有道理,我也找不到反駁的理由。不過我想問,這是整個蜥族的意思,還是你自己一個人的決定?還有,你能不能告訴我,蜥王在哪裡?”艾倫淡淡道,“如果蜥族要為了擁抱自由與我為敵,那麼請蜥王自己出來對我說。至於導師,你是守護者吧。守護者更多的使命在於保護卡娜,以及看守著寶庫不至落入他人之手,難道這一點,卡娜沒有告訴過你嗎?”
黑袍人的語氣沒有一絲變化,他仍舊用低沉的聲音說:“蜥王仍在沉睡,驚擾到它的話不知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蜥族的未來,我完全要以決定,沒有必要請示蜥王。”
“哦,那好。那你就說說,到底有什麼建議吧?”艾倫微笑道。
黑袍人沉聲道:“我想請你離開紅塔木,並永遠不要再踏足這片土地。”
“是嗎?如果我不答應呢?”
黑袍人沙啞道:“還是先說說你會答應將得到什麼吧。假如你答應我們這個條件,黎明之子,首先你不用和百萬蜥族為敵。你雖然悍勇,但能夠和整個蜥族為敵?顯然那是不可能的,卡娜為了保護這片地方設下禁製,在這裡三十級以上的強者都會受到極大的削弱。你們非但感應不到虛空的存在,且會受到卡娜的意誌壓製。隻是現在,我還沒有啟動最後的手段,否則那天你就無法輕易屠殺我的戰士了。”
“其次,如果你答應離開,我會送給你一支軍隊。不多,一萬人。這是我所能夠拿得出來的最大補償了,嘗試著接受它吧。這樣你即無須與我們為敵,不必冒著殞落的危險,還能夠得到一支精銳的軍隊。如果是我,就會答應。”
艾倫想也沒想地道:“我拒絕。”
黑袍人在帽子裡不有任何聲音發出來。
“你根本不明白,黎明計劃非但是為了推翻造物主強加於黃昏一族身上的命運,更是為了讓這個宇宙擺脫造物主的隨意掠奪。所以無論是卡娜的意誌,還是蜥族的軍隊,我都將全盤接收。你們可以為了自由反抗到底,而我也絕不會退讓半步,那麼一切隻能訴諸一戰。”
“那樣究竟有什麼意義?”黑袍人的聲音終於提高了少許,“如果我們蜥族死戰,就算你能殺光我們全部人,那你又要以得到什麼?”
“沒錯,或許我得不到一支寶庫軍隊,但我必須告訴其它寶庫的軍隊。在由數代黃昏之子布局的龐大計劃麵前,他們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如果他們不願為我而戰,那麼黃昏之子創造了他們,而黎明之子將給予他們毀滅!”
“至於自由,隻有等和造物主的戰爭結束之後,他們才有和我討論的資格。因為那時,這是他們應得的。而在此之前,他們需要履行自己的義務。”
黑袍人點點頭:“既然你想要得到戰爭,那麼我就給你一場戰爭好了。”
然後他朝大門走去。
艾倫笑了起來:“導師,我好像沒說過你要以走吧?”
黑袍人驀然轉身,在帽子裡突然亮起了一團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