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來，士兵！”

他打了個哆嗦，連忙爬了起來。在燦爛到無以複加的陽光下，他勉強看到條人影。對方踢了他一腳，用勁巧妙，隻讓他摔倒卻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傷害。他摔倒之後，又立刻站起，要不然接下來就不是再挨一腳的事了。

這時候他才看清自己的教官，一個年過五旬的上尉。潛力有限，不過經驗豐富，去過一次混亂戰場並且活了下來。像這樣的人物，晉升無望，不過帶新兵倒是綽綽有餘。

包括他在內，這裡還有另外三十來名士兵。他們都是剛入伍的新兵，已經完成了三個月的常規訓練。今天則到地表進行實戰練習，領隊的自然是他們的教官，老上尉梅奇。

“聽著，休息的時間結束了。現在全部給我動起來，你們必須給我在日落前到達指定地點。全程突進，掉隊的軟蛋也不用回來了，自己回家帶孩子去吧，軍隊不適合你。”上尉口沫四濺，折射著地表明亮且火熱的陽光。

簡單地檢查完自己的裝備之後，他和同僚上路。這天他們徒步行，在日落前抵達一個小鎮。這個鎮子便是他們的實戰場地，鎮上的居民早已離開，如今鎮子被一支武裝暴民占據。情報顯示，這支武裝集團有三十人左右，擁有步槍、步兵導彈等武器。無論數量還是裝備，倒是和這支新兵隊伍差不多。

不同的是，一邊是地表的烏合之眾，另一邊則是訓練有素的聯邦軍隊。

在夜幕降臨之時，上尉發出了進攻的命令，於是小鎮很快被槍械和炸彈的火光所照亮。

戰鬥很順利，在用了一個鐘頭多點的時間，他所在的這支軍隊殲滅了暴民集團，不過已方也付出了五條生命。他以及另外十幾人則掛彩負傷，可當隨軍的醫護兵從他手臂上取出一顆彈頭時，他非但沒有擰眉，反而笑得開心。

晚飯在鎮子裡進行，縱使受了傷，他依舊精神不錯，甚至和其它士兵圍著篝火唱起了黎明之歌。這時教官走了過來，看著他們道：“你們乾得不錯，但彆得意。這種程度的戰鬥還受傷，說明你們訓練得還不夠。明天開始加大訓練量！”

新兵們個個哭喪著臉。

不過上尉又道：“不過今晚，你們可以玩個痛快。我剛好帶了幾瓶酒，便宜你們這幫小子了。”

入伍三個月，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教官笑了起來，原本他以為上尉是個古板的老頭子，今晚算是改變了觀念。梅奇和他們一起喝酒，聊天，離開了巴比倫的軍事基地，似乎就連上尉也輕鬆了不少。

“長官，聽說你去過混亂戰場，那一定很刺激吧？”有個士兵一臉向往地問。

梅奇罵了聲說：“刺激個屁，你以為老子想去的嗎？我年輕的時候，地表的環境比現在更惡劣。那時候都快沒東西吃了，聽說當兵管飯，老子就去報了名，這才進了軍隊。之前想著轉去地表守備軍混口飯吃就好了，沒想到剛好撞上聯邦遠征，這才給調去混亂戰場的。”

“那種地方，我可不想再去第二次。”

老上尉喝了口酒，問：“你們呢，是怎麼想當兵的？”

於是士兵們說了一堆五花八門的理由，最後梅奇問他，他是新兵裡最沉默寡言的一個。不過給梅奇問起，他樂意和教官分享自己的初衷。

“我想改變世界。”他說：“為什麼聯邦的資源隻掌握在有限的幾個人手裡，為什麼地表的人就得挨餓，而貴族的孩子卻有麵包和牛奶吃。甚至他們食物多得吃不完，且當垃圾隨手扔掉。這一切太不公平了，我想改變它，改變這個世界！”

上尉吃驚地看著他，那表情顯然沒想到這個沉悶的家夥心裡竟然裝著這麼大的理想。半晌之後，上尉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的想法是不錯，可我要告訴你，小子。士兵是改變不了這些的，我們隻是一枚棋子，無論軍銜大小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唯一的區彆是位置的不同而已。”

“可不管在哪個位置，棋子就是棋子。棋子是改變不了棋盤的，隻有那隻下棋的手，才能做到。”梅奇看著他道：“如果你想改變世界，那就努力去當那隻下棋的手，去當聯邦總統吧，小子。”

“哦對了，你叫什麼名字來著？”

他回答：“莫比特，長官！”

“莫比特啊，聽上去將來會是一個大人物的名字呢。”梅奇笑了起來。

教官的話言猶在耳，他張開了眼睛。原來是一個夢，或許說一段回憶。他想起了初入軍隊的歲月，想起了那個一直未曾遺忘的抱負。可現在，他什麼也辦不了。因為他正浸在一個生化槽的維生基液裡，因為身上插著二十四條導管。其中二十條定時向他輸送營養液，另外四條則是輸送鎮定劑和壓抑源力的新型藥劑之用。

他現在就像一條擱淺的魚，旁邊還有一灘水供以維生。讓他死不了，卻又無法重歸大海。

“讓我出去！”他用力一拍生化槽的罩子，可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徒勞的。

他隻是想發泄，僅此而已。

在把罩子拍得嗡嗡響時，他突然看到外頭的燈光亮了起來，然後有一道胖胖的身影出現。他自然認識這個人，說起來這個胖子有很多層身份。他是聯邦的財政大臣，是他的至交好友，同時也是光隱會的高級成員。

他會變成一條擱淺的魚，是拜胖子所賜。

而他還活著，也是胖子的功勞。

所以他現在不知該用什麼眼光來看待這個胖子，這個名為阿爾斯泰的男人。

阿爾斯泰用一塊手帕擦了擦額頭，似乎這樣走快幾步也會流汗，可生化槽裡的他卻知道那不過是一種偽裝。事實上，這個胖子是個高手，不折不扣的高手。這時，槽體裡的通訊器轉成了綠燈，他朝通訊器大吼了一聲：“放我出去。”

這句話，在過去的那些個日日夜夜裡他不知道叫了多少次，可得到的回答永遠是“還不到時候”。本來他也沒指望阿爾斯泰會改變主意，可這次，胖子卻點頭說：“我正是為這事而來，莫比特，時候到了。”

“你回歸的時候！”

他開始以為自己聽錯了，直看到阿爾斯泰在一邊的智腦上忙碌操作後，那插在他身上的導管一一收起，包括了那四條輸送鎮定劑和壓抑劑的導管。接著生化槽裡的維生基液開始從下方的出水口排出，上頭一圈噴頭則噴出淨水洗乾淨他的身體。等到生化槽的外罩降下之後，他才確認這一切是真的。

然後他就考慮是否先給這胖子來一拳，可最後他還是忍住了。

阿爾斯泰看著他訕訕道：“我還以為你會跑出來先揍我一頓呢。”

他點頭：“我確實想，不過考慮到你的身手以及我的狀態，我想把這一頓留在以後。那麼現在，告訴我，為什麼改變主意。還有時候到了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老朋友，你複出的機會來了。”阿爾斯泰說：“不過在那之前，我建議你先換過身衣服，再吃上頓晚餐。我已經吩咐廚房準備了，呆會咱們可以一邊喝酒一邊聊。”

他沉默了：“複出，是什麼身份複出。現在的我對外頭的人來說，就是一個幽靈吧。”

“不，隻有阿蘭和文森特才會當你是一個幽靈。可對於更多的人來說，莫比特總統從末離開過。”阿爾斯泰嚴肅道：“所以複出之後，你當然還是莫比特。”

“聽上去最近聯邦又發生了有趣的事。”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道：“你得給我準備一把刮胡刀，我不要電子產品。”

“我當然知道。”

ＰＳ：之前欠了“三年三年”一章舵主更，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