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時候,金色的陽光才照在奧利斯加的東部一角,低沉的號角聲既響砌整個帝都的天空,飛鳥驚掠、流雲疾走。那並非普通的號角,而是聳立於黎明堡前,足有箭塔那麼高的兩支“讚納”。讚納號角隻有在帝國軍隊出征時才會吹響,必須由十五級以上的戰士鼓足力量才能吹響它們。便如此刻,古老的號角聲在每個帝都人的耳中響起,使得每個人神情莊重,表情肅穆地看向奧利斯加的主道——國王大道!
國王大道起於晨曦山腳,貫穿奧利斯加四個城區,筆直地延伸向城外,經過護城河,消失在城外草原之中。討伐馬森的軍隊正沿著國王大道緩緩朝城外開去,走在最前麵的是朱裡安。二皇子殿下身著一套靛藍色的盔甲,盔甲上嵌著淡藍色的源晶,有宛若閃電般充滿力量感的銀白紋路作為裝飾。這是春狩的戰利品星翼護甲。朱裡安背後垂下雪白披風,騎在一匹神駿的雪白戰馬之上,腰間懸著長劍銀雪。儘管也是製作精良的一口好劍,卻和相贈給艾倫的龍焰不在一個等級上。
在朱裡安身後,則是霜風巨龍軍的大將伍德裡克,也是這次討伐軍的指揮官。伍德裡克依舊穿戴銀色盔甲、淺藍披風。和上次於大帝書房所見略有區彆的是,他的戰馬後多了一把巨劍。這把巨劍有兩掌寬度,劍柄護手上嵌著一顆鵝卵般大小的冰魄寒晶,這使得伍德裡克的巨劍總會繚繞著一團冰霧,亦是巨劍“寒冰”的名字由來。
比起威風凜凜的巨龍軍大將來,並排行於伍德裡克旁側的馬上男子,就沒有將軍那麼有賣相了。這個人身材修長,亞麻色的頭發沒有經過任何修剪,胡亂地用紮在腦後。臉上帶著慵懶的笑容,眼睛總是半合半張,下巴一圈胡子也不知道多久沒修了,看上去有些邋遢。
他穿著深黑的戰衣,脖子上掛著一條銀色滴水項鏈,外麵則罩著一件黑色皮長衣。長衣在肩膀和胸口的位置縫著甲葉,提供那麼幾分聊勝於無的防禦性能。男人身上不見刀劍,隻有在雙腿兩側各綁著一排匕首,他嘴中咬著一根煙槍,騎在馬上還有餘暇吞雲吐霧。
看著像一個流浪傭兵的男人,可實際上去是十聖中的夜影,同時也是博林家族的鎮族強者貝勒凱。他是伊麗莎白的叔叔,總算在討伐軍出征前趕到帝都。貝勒凱沒有任何官爵,不過就十聖強者或大公長輩任何一個身份,都足以和伍德裡克同行。
艾倫則在這兩騎之後,他高坐馬上,穿著朱裡安出征前送他的一件銀灰長衣,長衣的豎領用金線包邊,胸口和袖口皆有金色花紋作為裝飾。一條嵌著寶石、繡著銀線的黑色腰帶束緊長衣,一向彆在腰後的惡魔禮讚這次綁在右腿腿側。長衣衣裾垂下,自然掩去源器之姿。赤王和龍焰被艾倫交錯負於身後,龍焰雖也是把不錯的武器,可惜比起赤王來,它的象征意義多過武器本身的用途。
雷傑斯、蘿拉、法雷斯以及奈麗等五名滄龍騎士緊隨艾倫身側,在他們旁邊則是一輛馬車,馬車上有露茜和米羅神父。米羅神父最近在帝都廣播福音,帝都人們對南境的基督教和薇拉那能夠窺視未來的能力也有所耳聞,所以米羅神父的來到倒也算不上唐突。再加上米羅彆的不行,就是能說會道,這些日子下來,已經有兩名伯爵成為他的信徒,並答應米羅可以在他們的領地上建立教堂。
這是基督教初步滲透進北地,對米羅來說完全是一個足以自傲的裡程碑。本來這次討伐馬森沒這神棍什麼事,不過米羅決意前往,說是要給被馬森占領的密拉罕三城帶去福音,為那裡受戰爭之苦的人民祈禱。艾倫本人是不相信這種鬼話的,動動腦子就知道米羅是打算戰後大量吸引信徒。在經曆過戰爭之後,人們的心靈最為脆弱,正是散播信仰的好時機。艾倫當然不會點破,教會力量越大,影響力愈巨,對他來說百利而無一害,他怎麼會拒絕。
在艾倫等人之後,便是那十名依舊套在深色鬥蓬裡的鋼鋒武士。這些鋼鐵士兵一路無言,甚至沒有任何氣息散逸,可它們幾近一致的步伐,踩出沉悶的合音,自然而然便透出那種冰冷殺伐的味道。就連高蒼族的投槍手以及艾倫的士兵,都下意識地和這些戰爭兵器保持一個微妙的距離。
和艾倫這支隊伍並行的則是來自博林家族的二十名金蔦劍士,他們除了穿上繡有蔦尾花標誌的黑色戰服之外,這次出征還穿上的同色的輕便戰甲。人人騎馬,這些劍士均是博林家族中年輕才俊,這紮堆在一起便相當有看頭了。沿著國王大道而走,兩邊圍觀的人群中不時傳來少女的輕呼,倒是比夜影那位十聖強者更搶風頭。
金蔦劍士後則是博林家族的銀色蔦花步兵團,這支三百人的步兵團一律身著銀灰護甲,他們高舉著博林家族的蔦尾花戰旗,提醒著人們不要忽略這個帝國古老的家族。
在往後,便是十來名自願加入討伐馬森行列的貴族,以及他們自己的私軍。這些貴族軍隊湊在一起也有千餘人左右,他們走在一起,盔甲顏色不一,高舉著各家戰旗,看上去就是一支雜牌軍。不過坦格裡歐允許他們同行,看中的當然不是他們的戰力,而是代表著帝國貴族階層的一種態度。
當然,討伐軍的主角還是兩千名霜風巨龍士兵,以及一支來自黑狼軍、熊甲軍和獅王軍的混編軍團。他們護甲統一、軍陣齊整,豎起代表皇室的雙獅黃金戰旗,浩浩蕩蕩地從國王大道上開過。隊伍的最後,則是後勤部隊,以及各種攻城器械。討伐軍自晨曦之山啟程,拉起一條長龍,在山上不斷響起的號角聲裡,迎著晨光離開了奧利斯加。
晨曦山上,黎明堡皇宮一個半圓狀的露台上。有雙眼睛將那條開往城外的長龍儘收眼底,這雙眼睛幾乎要噴出火焰來,豪森握緊了拳頭,指甲都陷入了掌中。他突然一拳砸在露台的石欄上,整條石欄哢嚓聲中裂開幾道觸目驚心的裂縫,大皇子氣焰升騰,像一頭紅了眼睛的巨龍般喘息著。
“豪森殿下,你沒事吧?”剛說完,迪亞哥就想扇自己一嘴巴,多麼愚蠢的問題。豪森此刻怎麼會沒事,這顯而易見。
豪森冷笑:“下次彆說這種蠢話,我怎麼會沒事?按理來說,這次出征的應該是我,而不是那個娘娘腔的朱裡安!父王究竟是怎麼想的,同意讓朱裡安出征,卻拒絕我的請求。朱裡安不就得了個春狩頭魁,還是他手下幫他打下的,難道這樣他就比我有資格出戰了?”
“或許陛下有他的考慮。”出身獅王軍的女子輕聲道,上次銀冬山脈和凶獸絕影一戰成了重傷,現在還沒有完全恢複。身上沒穿戰甲,單薄的長衣下可嗅到藥草的味道。
“我知道父王怎麼想,說到底,他忌憚我和羅德克元帥的關係。”豪森沉聲道:“他絕對不願看到我和羅德克元帥走得太近,這個時候拿出奈勃特的削軍政策,無非是想警告羅德克元帥。父王既然能削掉各地領主的軍權,也可以隨時拿回元帥的權力。”
“殿下看得很遠。”迪亞哥打算為剛才的失言彌補什麼。
豈料豪森冷冷看了他一眼,沒有丁點表示,隻是拂袖便走。看著旁邊幾人臉上露出數分笑意,迪亞哥恨得牙癢癢,卻隻能無奈苦笑。銀冬山脈上他給蘿拉和阿黛兒兩人打了個措手不及,以至無法支援豪森,最終大皇子在春狩上一分末得,可沒少遷怒於迪亞哥。
現在仍沒給他好臉色看,迪亞哥也頗感無奈。事實上在他了解遭遇絕影那件事情的始末後,迪亞哥自問縱使有他助攻,也改變不了結局。可豪森卻沒有這麼想,也不會這麼想。誰讓他在迎戰絕影時不見蹤影,現在豪森沒一腳把他踢走已是萬幸,因此這氣他還得受。
片刻之後,豪森離宮。迪亞哥和幾名好手緊隨,除了那名重傷的獅王軍精銳留在皇宮之外,其它人跟著大皇子離宮出城。隊伍直奔皇家狩獵場而去,無緣出征,豪森打算把怒氣發泄在狩獵場裡的野獸身上。於是這天,狩獵場裡不斷響起野獸的哀嚎,它們成了豪森的出氣筒。
在森林中過了一夜後,第二天豪森直接朝納蘭翠湖而去,之前迪亞哥試圖勸阻,因為那邊是蠻象王的領地。可豪森冷冷說了句“我殺不了絕影,難道還殺不了一頭蠻象王?”,迪亞哥聞言不敢再勸,隻能苦著臉跟在隊伍後頭。豪森似有意讓他難堪,一馬獨行。其它人緊緊跟在他身邊,把迪亞哥甩出了老大一截。
迪亞哥看著前方四起塵囂,隻得自歎倒黴。他也不願再去領教豪森的奚落,於是放緩了馬速,任由戰馬一路小跑。這麼一來,迪亞哥還在路上的時候,豪森已經看到納蘭翠湖。他心情大惡,縱使大湖景色優美,也絲毫無法讓他心情愉快一分。
便在這時,突然湖中水花飛濺,有人破出水麵。在燦爛的陽光下,一頭長發甩出個漂亮的弧度,漫天飛舞的水珠讓豪森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那是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