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聖殿的廣場上，人頭攢動。今日到這裡來的都是黑暗之地的盜團頭目，這些人平日裡都是在自家地盤上橫著走慣了，這次若不是喬伊戰死的消息太過駭人，要不是布達拉和維斯兩名巨頭的聯名相邀，想要這些人走到一起，那無疑白日作夢。黑暗之地有盜團排名，四大巨頭死死壓在其它盜團上麵累月經年，震攝於那幾個巨頭的威名不敢妄加得罪不假，可能在黑暗之地摸爬打滾的又豈會是怕事良民。特彆是那些沒有代理人相中的盜團，日子更是過得朝不保夕，這些人在黑暗之地最狠，什麼事都敢乾得出來。連明天都不知道有沒命在的人，你還希望他有底線？講規矩？那就真的是個笑話。

所以這樣的人擠在不死聖殿的廣場上，也就不能期望他們會安靜等候。隻有小部分頭目靜侯一旁，更多的則是交頭接耳。有的彼此平日生怨，更是互看對方不對眼。要不是這在惡齒壁壘上，隻怕已經刀劍相向打起來了。

“誰能告訴我，那什麼見鬼的黑暗長矛究竟啥來頭，竟然能把不死喬伊給宰了？這不會是假的吧？”一把粗豪的聲音在人群裡響了起來，那是個皮膚黝黑的大漢。一張方頭大臉上下巴長著圈鋼針似的胡子，敞開的衣襟裡露出濃密的胸毛。這人胸口處用個黑色的骷髏頭，隨著他說話衣物起折，那骷髏頭跟著動作，如同活物。

那是黑骷髏盜團的頭目，一對銅鈴似的眼睛四處掃動著。

有人哼了聲說：“無法者和葬影傳出來的消息能假得了？那天大決鬥場方向連天接地的炎柱有多少人親眼目睹，這也假得了。要我說，那是邁達斯你眼瞎了吧？”

說話的人是個高瘦的老者，老得臉上都顯出暗褐色的斑塊了，可聲音卻還中年十足，臉色也算紅潤。他拄著一根木拐，可誰都知道那根拐杖裡頭還藏著把細劍。老人用這把細劍殺人都不帶沾血的，不然也不會被人送了個“毒蛇”的綽號。

黑骷髏頭目眯了眯眼，沉聲道：“你這條老蛇不好好呆在你的蛇洞裡，也跑到這裡來湊熱鬨了。老家夥，我看你也沒多少天好活了，就不跟你計較。你給我滾遠點，免得我看著礙眼。”

老人淡淡一笑，拍了拍木拐道：“邁達斯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不和我計劃？是不願呢，還是不敢？”

邁達斯當即火冒三丈，太陽穴更是突突跳著。可沒等他有下一步的動作，有人“噓”了一聲道：“看，將軍和維斯來了。”

這會連老毒蛇也沒空和邁達斯呈口舌之利，和眾人一同抬頭看去。廣場入口處，布達拉和維斯聯袂而至。布達拉一身依帝國軍裝的裝束，他本來就身材魁梧，軍裝在身，更是一身威嚴肅穆，和群盜大不相同。看到他，受他那無形威勢影響，之前像邁達斯這樣上下蹦達的人都安靜了下來。

維斯在將軍的左側，這個葬影的頭目向來低調。鮮少在人前現身，黑暗之地有一個說法，人們到現在都不敢肯定葬影的頭領是否從頭到尾都是一個人，可見維斯在人前的曝光率少得可憐。一如葬影殺手的黑色裝束，維斯黑衣黑褲黑甲，行動間身影總會給人一些模糊感，使人看不真切他的樣子。哪怕是在大太陽底下，維斯仍然給人藏身於陰影中的感覺。

兩位巨頭大步朝聖殿台階的方向走去。

有人“咦”了聲說：“怎麼不見黑鶯？”

黑羽也是黑暗之地的巨頭之一，首領黑鶯缺席這樣的盛會自然引人注意。可人群中不乏有消息靈通的，很快就有人說道：“黑鶯跑路了。聽說在大決半場上，喬伊戰死之後，黑鶯突然動手襲擊那位艾倫大人。結果人沒殺成，怕被報複，連夜帶著精銳跑了。”

“那鷹翼山嶺不是變成了無主地？黑羽裡麵，聽說有不少漂亮女人。”立時有人打起了黑羽的注意。

話音末落，便響起幾聲冷笑，然後有人回答他道：“死了那條心吧，現在黑羽也給黑暗長矛接收了。就算有漂亮女人，也輪不到餓狼斯卡加你。”

又是一陣低低哄笑。

這時布達拉和維斯走上三級台階後便停了下來，跟著兩人左右分開，轉過身來，一左一右麵朝眾盜。看這架勢，眾人知道正主兒到了，個個屏息靜氣。然後就看到聖殿台階上的陰影中出現一道人影，接著那人拾級而下，喃喃說了句：“人還真夠多的。”

上午陽光大好，灑在那人身上，讓他那頭銀色蒼發愈發耀眼。英俊陽光的眉目前，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肅殺氣息。群盜裡也不乏眼光獨到的人，他們很清楚這種毫不做作的肅殺，隻有那些身經百戰，出入過生死戰場的人才會不自不覺沉澱下這樣的氣勢。頓時這些人心中暗自震驚，畢竟那人還如此年輕，就已經養出這樣的殺意，全然叫人無法輕視。若說他們之前還對大決鬥場一事持有疑慮，可現在，這些人已經疑慮儘去。

然後那人火紅的瞳孔掃了過來，每人被他視線掃過的人，都不自覺地捏緊了五指。隻覺他的視線宛若兩道燃火，竟比布達拉和維斯兩位巨頭更具無形壓力。

這時布達拉稍微往中間移了幾步，站在那人身前沉聲道：“這位就是大決鬥場的勝利者，如今戰狼和黑羽兩家的共主，黑暗長矛的首領艾倫大人！”

儘管已經知道眼前這個年輕人十有八九就是擊殺喬伊的人，可從布達拉口中宣布的時候，仍然引起了一片驚呼。群盜良莠不齊，可不是什麼人都有一付好眼力，也不是誰都能看出艾倫那從生死戰場上積澱下來的肅殺氣機。於是布達拉話音方落，就有聲音從人群中響起：“將軍不會是唬弄我們的吧？喬伊就死在這種毛頭小子手上，那這樣的話，老子都可以蕩平十聖那些傳奇強者了？”

一陣笑聲。

布達拉臉色陰沉了下來，在艾倫挑戰喬伊之前，他可是先和人家打過一場，給拾掇得沒有脾氣。看過大決鬥場和喬伊的戰鬥，布達拉更是清楚，當日血柏林一戰人家根本沒有動真格的。現在有人質疑艾倫，那和質疑他有什麼區彆。布達拉就要教訓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身體微微往前一傾，便有無形力場牽引住他。

他朝後方看去，艾倫微微一笑。布達拉知道他要親自出手，識趣地讓開。艾倫收起笑容，也沒言語，隻是眼神漸漸變冷，可大殿廣場上的溫度卻是越來越高。沒過多久就有人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廣場上的陽光變得血紅起來，讓整個廣場都染上了一層氤氳紅暈。

明明是上午，可卻似一下到了傍晚，如血夕照似的光暈中透著凜然殺伐的氣息，那無形的壓迫感像高山般壓得廣場上眾人頗有些透不過氣來。這些平時裡驕橫放肆的男人個個額頭冒汗，呼吸加劇。當台階上艾倫全身浮現炎紋刻印時，廣場上空開始灑下火星灰燼。如此異像，群盜前所末見，個個瞠目結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艾倫見已經鎮壓住廣場上這些人，才稍稍放鬆幾分威勢，淡然道：“你們質疑我。這沒有關係，哪個心有疑慮，就站出來，接我一刀試試不就清楚了。”

他扣指彈在赤王刀鞘上，赤王末出，可剛才出聲那人的周圍突然熱力膨脹。附近的人知機退後，那人也想退，可轟然四道火柱衝起，把他困在了中間，欲退無路。艾倫朝他看去，嘴角牽出一個弧度，略抬赤王問道：“試刀嗎？”

那人看艾倫在眾人之間精準地把自己給找了出來，又以四道火柱封鎖自己。這樣的能力，給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繼續挑釁，當下撲通跪倒，幾乎要哭出來叫道：“我錯了，艾倫大人。我胡說八道，你可彆跟我一般見識。”

艾倫搖頭一笑，火柱降下。空間的紅暈也悄然退卻，廣場上又恢複正常的光線，不知打哪來的山風一吹。百數惡盜，無人不大鬆了一口氣，人人隻覺雙腳發軟發顫，幾乎要不顧形相一屁股坐到地上去。至此才知，剛才艾倫施加在他們身上的壓力有多大。

大得艾倫一刀末出，就足夠叫他們全無鬥誌。這時他們突然發現，喬伊死在這樣的人物刀下倒也不冤枉。

看著群盜的表情，艾倫不著痕跡地側首看了愛德華一眼。後者微微點頭，示意時機成熟。來此之前，愛德華就提醒過他，想要這些黑暗之地的盜首聽話，首先得把他們揍趴下，否則說什麼也不管用。黑暗世界，本來就是誰的拳頭大誰說話的地方。艾倫聽教聽話，未曾真的動手，但眼下這效果，卻比動刀動槍要來得強。

一開始就從精神意誌上壓跨他們，這可比用拳頭打趴他們更管用。艾倫也隱隱感覺到，晉級之後，他的精神意誌似乎也強韌了不少，所以營造出來的無形壓力，才有此刻這般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