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伯手長腳長，靈活地在樹冠上蹲好。他在山林裡靈活得像隻猴子，有次黑暗長矛得罪了附近一個盜賊團“寂火”，彆看對方人數沒有黑暗長矛多，可個個都是敢殺人拚命的惡棍。一窩蜂殺過來的時候，反而是黑暗長矛給打得叫苦連天。不過亞伯偷襲了對方的首領，用哨箭把人家一顆眼珠子給釘瞎，結果被人在山林裡追了三天三夜。

那幾天亞伯幾乎都在樹上渡過，帶著寂火的人在山林中轉了一圈，最後冒險把人帶進一個大型盜匪團的領地，趁著兩邊打起來的時候，這小子又溜了回來。本來以為亞伯就此喪命的比瑞克，看到少年回來時還以為撞見幽靈了，結果自然是虛驚一場。

馬蹄聲漸近。

亞伯像隻鬆鼠似的貼到樹乾上，他放慢了呼吸，自然而然地融入當前的環境裡。他沒有刻意去觀察道路上的情況，視線透過樹隙落在那固定的一點，這是他探風的手段，也沒有人教他，全靠自己摸索出來。

沒過多久就聽到有人交談的聲音，混合在馬蹄聲裡的還有木輪轉動的吱吱聲，從聲音判斷，這是一支小型商隊，人數在二十人以下，正是黑暗長矛勒索的最佳目標。

少年耐心等著，沒有急於通風報信。他還得摸清對方的具體人數，乃至護衛數量等等。沒有讓他等太久，幾息後便有兩匹大馬從他視線中經過，兩匹馬上各乘一名年輕的騎士。一個稍微年長些，穿著火紅色的護甲，馬旁馱著一把暗青長槍，讓亞伯暗自留心。另外一個則顯得年輕不少，一頭十分罕見的銀色蒼發讓亞伯想起了冬季那皚皚白雪。

兩名騎士似在交談著什麼，很快就經過亞伯的視線。這時那名銀發騎士有意無意回頭朝少年藏身的地方看來，亞伯當即呼吸斷絕。還好銀發騎士隻是隨意一瞥，便轉過頭去，亞伯這才鬆了口氣。

接下來則是兩輛馬車，一輛載人，一輛載貨。馬車左右和後方皆有護衛步行，亞伯數了一遍，共有十人。

兩輛馬車，十名護衛再加上前麵兩名騎士開道，正好是小型商隊的規模。亞伯微微一笑，心想比瑞克那老頭這幾天老喊著沒肉下肚，再不撈點油水就要餓死了。現在可好，立刻就有肥羊送上門來。他在樹上以某種動物的聲音叫了幾聲，片刻後一頭毛色油黑的狸子從草叢中鑽了出來，三兩下就爬上了樹冠，竄到少年身邊。這是亞伯蒙養的寵物，少年朝著它比劃了下，然後扔給它一顆堅果道：“去，告訴老頭，有肉下肚了。”

黑狸歪著腦袋看了亞伯一眼，然後叼起堅果飛一般地跑了。亞伯則小心翼翼從樹上滑了下來，少年赤著腳，踩著鬆軟的泥地無聲無息地跟在那支商隊後頭，免得他們離開自己的視線。

“挺有趣的一個小子，隱匿的手段一流。如果不是他的體溫在那片陰冷的林子裡顯得太過招搖的話，恐怕我就這麼忽略過去了。”艾倫小聲說道，並隨手梳了梳坐騎的馬鬃。

法雷斯一笑道：“應該是探風盯哨的家夥，要不要我去拿下他？”

“不用了，看看能釣出什麼魚來吧。”艾倫搖頭道：“正好幫我了解下黑暗之地的大致情況。”

法雷斯皺了皺眉頭，欲言又止。

艾倫笑道：“行了，法雷斯團長。我知道你顧忌什麼，可我也說了，這趟北上可不是去遊山玩水。我們就是要從鐵槍領一路打上去，把那些攔路頑石都鏟平了，路才通暢。路順暢了，咱們才有生意可做。”

“如果知道大人的所謂商路非險地不過的話，我怕會猶豫幾分，絕不敢像那天般立刻答應。這不，現在瑞傑已經開始勸我到薩丁就立刻退出了。”法雷斯苦笑道。

艾倫拍拍他的肩膀說：“但你會這麼說，就說明你不想退出，不是嗎法雷斯團長。”

“帝國崇武，北地為最。你們不常說，北方佬看南境人總是一付眼高於鼻的樣子，如果不是南境有個鐵槍霍依，還指不定驕傲成什麼樣呢。那我這次就要叫北地知道，南境非但有霍依，現在更有我們。這種事情光說是沒有用的，隻有做了，才能讓他們閉嘴。那麼有什麼能比從這裡一路打上北地，更叫那些驕傲得像公雞似的家夥乖乖閉嘴呢？”

艾倫朝前方一指，淡淡道：“可如果連黑暗之地咱們也不能打穿打破的話，還談什麼北上，乾脆回家得了。”

法雷斯眼神亮了幾分，雖然不至於聽艾倫幾句話就豪氣衝天，卻也多了幾分信心。

這時前方道上響起一陣尖銳的嘯聲，像是用什麼東西吹出來的般。聲音刺耳，人人皺眉，而隊伍馬匹首當其衝，都不安地刨動四蹄，看樣子這些嘯聲還能引起馬匹的反應。艾倫等人連忙安撫座騎，好不容易這陣長嘯才算停止，跟著道旁兩側的黑林中衝出黑壓壓三四十足人，舉著七八杆長短不上的旗杆，上麵飄蕩的灰色旗布上塗著一根黑色長矛的圖案。

艾倫看了法雷斯一眼道：“什麼來頭？”

法雷斯臉色古怪，半天憋出一聲：“不清楚。”

又補充道：“黑暗之地裡叫得出號的盜匪團，他們的旗號我都認得。這一支……這一支確實不知……”

沒讓這位耿直的團長為難，艾倫笑道：“不知道就算了，興許不是什麼上得了台麵的家夥，那就怪不得法雷斯團長不認識了。”

然後看向前方。

這些所謂的盜匪看上去有些不太對勁，個個看上去不太壯實的樣子。這也就算了，而且這些男人年紀還不小，最年輕的看上去也是個中年人，老的則乾脆彎腰駝背。此時人群中有人乾咳一聲，大步上前道：“我們是黑暗長矛，這是我們的領地。要想從這裡過去，得交人頭稅！”

艾倫眯了眯眼，說話的是個老人。光禿禿的頭上有條醜惡的疤痕，雖然身材矮胖了些，可在那人群中一站還多少有點氣勢。老人說完，林邊又竄出來一個少年，他跑到老人的身邊。艾倫認得他正是在那黑木樹上盯哨的人，當下對他笑了笑。

少年滿臉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