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不是很好。”艾倫的視線落在桌上這杯紅茶，那黯紅色的液體因為剛剛銀勺的攪拌而緩緩旋動著，並浮起一些細微的泡沫：“不過羅傑先生，這些事最好還是彆打聽，對你並沒好處。”

羅傑點頭，他當然知道揣測一位伯爵的身體狀況形同打聽機密，如果被外人知道，自然不會有什麼好處。他換了一個話題：“最近我搭上一位大人物，艾倫大人，我的生意有可能發展到帝都。哪怕去不了帝國，也能夠進入格蘭尼爾這個圈子。”

帝都奧利斯加、又或者格蘭尼爾，皆是北方重地。它們是帝國政治和經濟的中心，是帝國的心臟。每一個商人，無不希望自己的生意能夠做到這樣的城市裡。羅傑現在摸到門路，也難怪他一臉興奮。他不是一個容易表露心思的人，隻是收獲太過巨大，巨大到羅傑藏不住而已。

“哦，是哪個大人物？”艾倫隨口問。

羅傑微笑道：“他叫萊因，似乎是來自帝都的某個大家族。”

“萊因？是他？”艾倫意外道，如果是萊因的話，照拂羅傑的生意倒非難事。就不知道這個萊因和羅傑是偶然的合作，還是知道羅傑和他的關係，因此才有這種安排。

若是後者，說明萊因對他可知道不少，但和羅傑這樣的關係也談不上機密。隻要有心人，稍微打聽下消息就可以把他們的關係挖出來。

“怎麼，艾倫大人認識他？”

艾倫點頭：“算是吧，我也是通過歐班伯爵的介紹才認識這個人。”

聽到歐班也認識，羅傑就更放心了，這樣萊因的身份至少沒有問題。兩人又再聊了一些，主要是針對以後領地內生意往來的某些細節。之如艾倫打算把羅傑扶持起來，作為他領地內在商業方麵的代理人。艾倫打算成立一個商會，以方便管理領地中的商人。這商會的第一任主席便由羅傑來擔任，這對羅傑來說無疑是個巨大機會。

要知道艾倫現在的領地事實上已經不比一位伯爵小多少，足夠大的領地，帶來的自然是足夠多的商機。而商會主席意味著什麼，羅傑再清楚不過。羅傑在高興之餘，對艾倫再次感到幾分敬畏。就連他都清楚商會主席的權力有多大，艾倫怎麼會不清楚。

等閒像一個伯爵領中的商會，主席一般會由領主擔任，才能親自捉住領地的經濟命脈。以方舟港為例，翡翠珍珠的主度便是歐班本人。而在歐班死後，這個位置自然由吉爾斯來繼承。哪怕歐班這種伯爵尚且如此，但艾倫卻把整個權力下放給了羅傑。艾倫這麼做，隻有兩種可能。

一是他根本不知道這個位置有多重要；二是他自問能夠控製得住商會主席。羅傑相信艾倫是屬於第二種，至於他的自信從何而來，羅傑不願細想。單是艾倫敢於放手的這份魄力，便足夠叫羅傑敬畏。

送走羅傑之後，艾倫收到了一封邀請函。邀請函是吉爾斯派人送來的，內容是邀請艾倫參加明晚由他主持的一個小型私人宴會。艾倫給予送信人明確的答複，他一定會參加。

很明顯，青澀的吉爾斯伯爵已經開始處理領地內的事務。明晚的宴會將是他第一次正式的社交活動，明義上還是附庸者的艾倫自然沒有拒絕的想法。可以想像，吉爾斯會通過宴會來試探他一些想法，艾倫自然也可以反過來摸清這位年輕伯爵對領地的未來規劃。

反正距離商船啟航還有兩天，艾倫不想錯過這個重要的宴會。

第二天傍晚，艾倫換上一套剪裁得當，氣質高雅的禮服。本來阿黛兒建議他換上護甲，以軍隊主帥的形象示人，以提醒人們他是戰無不勝的將領，可以起到震攝的作用。不過露茜反對這個提議，露茜的意見是現在新舊權力交割之時，如果艾倫表現得太強勢的話，會產生不好的影響。

比如吉爾斯會感受到艾倫的威脅，從而影響今後他對艾倫的態度等等。艾倫的想法則更簡單些，他不想歐班還沒離開，就一付咄咄逼人的樣子。於是選用了露茜的方案，穿上佩著爵士勳章的禮服，又佩戴上一把華麗精美的細劍，按照露茜的說法。優雅、低調又具有力量感的形象，才是最適合今晚宴會的角色。

宴會在白堡中舉行，地點則是內堡中一個大廳。大廳被精心布置了一番，在入口處做了隔斷的設計，照顧了大部分客人的隱私心理。畢竟今晚出席宴會的人不多，但每個人都是舉足輕重的角色，自然不喜歡太多視線的探尋。走過隔斷後，就可以看到宴會大廳。

大廳擺著兩條長型餐桌，上麵放滿了精致的餐點，不時會有侍者推著餐車上前，更換桌上的美食。更有侍者端著盛放美酒的銀盤在大廳中穿梭著，以保證任何一個角落的客人都可以享用到甘醇的美酒。大廳中還布置了幾個隱蔽的卡座，以方便主人和一些重要的人物秘談，可謂考慮周全。

艾倫走進來的時候，立刻受到諸多目光的洗禮。在這些目光裡有很多含義，大廳中的客人著實不多，但能夠站在這裡的哪個會是默默無聞的小角色。他們儘管沒能見證歐班伯爵定下遺囑的整個過程，卻通過各種的渠道知道了所有事。其詳細程度，倒也不比親身參與知道的少很多。

所以他們當然知道，眼前這個年輕的男爵，被歐班委以監督者的重任，而且擁有領地的完全自主權。毫不誇張地說，他此刻手中掌握的權力，絲毫不比新任的伯爵少多少。甚至在實權方麵，還要比吉爾斯伯爵來得大，來得多！

於是在這些目光中，羨慕有之、更不乏嫉妒、怨恨這樣信息的目光。畢竟艾倫的權利越大，他們能夠得到的利益就越少。

“艾倫爵士。”

人群裡，一身銀色禮服的吉爾斯熱情地迎了上來。他臉上掛滿真摯的笑容，甚至臉色也因為美酒和燈光的關係，顯得比平時紅潤三分。他略微青澀地張開雙手，給艾倫一個善意十足的擁抱。艾倫敏銳地察覺到，那些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立刻多了一層掩飾，多數人臉上都換上了虛假的笑容，朝他舉杯示意。

不過叫艾倫意外的還是吉爾斯，這個年輕人昨天在伯爵的臥室裡還對自己表現出幾分怨毒。今晚卻像換了另外一個人似的，像足自己多年末見的老友，熱情得有些過頭。

看來吉爾斯有個不錯的社交導師，艾倫想著。這時吉爾斯放開了他，打了個響指，自然有侍者送來美酒。吉爾斯親自端起一杯遞給艾倫，又對其它賓客道：“各位，艾倫爵士的武勇和能力，這段時間大家應該有目共睹。就是這位爵士，在短短半年不到的時間裡，打下丹尼爾侯爵的領地。沒錯，那位實力侯爵已經成為過去。而我也很慶幸，慶幸在未來有這麼一位強大而又友善的盟友為鄰。”

“因此我在這裡，建議大家敬艾倫爵士一杯，願我們的友誼能夠如日月般長存。”

吉爾斯激昂地說到，並舉起酒杯一飲而儘。他的動作如此激烈，以致於喝完一杯之後，俊臉漲得通紅。艾倫微微皺眉，對於吉爾斯的熱情有些消受不了。卻還是禮貌地舉起杯，並喝光杯中的液體，周圍響起一片掌聲。其它客人也喝光自己杯中的美酒，以示對吉爾斯和艾倫兩人的尊敬。

年輕伯爵哈哈一笑，親密地搭著艾倫的肩膀，兩人朝角落一個卡座走去。

坐到這個私密的卡座中，旁邊的屏風為他們擋去不少視線和聲音。吉爾斯又給艾倫倒上一杯酒說：“昨天我失禮了，請艾倫爵士相信，我是無心之言。事實上，在那之後我和父親談過。的確，艾倫爵士才是那片領地最合適的管理者。我太年輕，又沒威信，哪怕勉強接收那片領地，也鎮壓不住下麵的人，徒然變成一個笑話罷了。”

“也就隻有艾倫爵士您這樣的人才能夠鎮壓住他們，畢竟你是從丹尼爾子爵的手上把這些領地打下來的，所以隻有你的名字，對那片領地上的人而言才有威攝力。”吉爾斯一臉認真，沒有恭維，隻是像在敘說一個事實。

而他說的的確是事實。

艾倫接過年輕伯爵送來的酒，沉聲道：“吉爾斯伯爵，請您放心。就像我對歐班伯爵承諾的一般，我將會是您忠實的盟友。您很快就會發現，有我在身邊，你無須擔心領地外的事。”

“那我就放心了。”吉爾斯一笑，舉起酒杯說：“以後還請艾倫爵士多多指點。”

“不敢當。”

兩個酒杯在空中相觸，代表著新舊兩位人物之間建立起最起碼的友誼。接下來吉爾斯向艾倫討教了許多東西，這其中就透露了吉爾斯未來對領地管理的一些計劃，而這些計劃可以看出，他小心翼翼地繞過艾倫的領地，努力遵循著歐班的決定，不去乾涉艾倫領地的自主。

艾倫察覺到，吉爾斯這些話與其說是討教，不如說是向他隱晦地表明心意。對於這個年輕的伯爵而言，也算是用心良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