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歐帝三拳(1 / 1)

太平客棧 莫問江湖 1696 字 25天前

秦清和李玄都並未第一時間入城,陸雁冰作為打前站之人,先一步進入皇城。

畢竟她曾在太後謝雉身旁待過一段時間,又曾在青鸞衛都督府任職,對於皇城更為熟悉。

皇城中的禁軍已經投降,當陸雁冰穿過承天門進入皇城之後,立時就見到了司禮監的掌印大太監楊呂。

雖然楊呂是天人造化境的大宗師,陸雁冰不過是初入天人境,但陸雁冰代表的是李玄都和秦清,所以楊呂主動行禮道:“見過五先生。”

陸雁冰抱拳還禮道:“龍老人伏誅,老師傅功不可沒。”

魏廷的慣例,文臣中地位尊崇之人被尊稱為“老先生”,宦官中地位尊崇之人則被尊稱為“老師傅”,陸雁冰好歹是在朝廷混過幾年,對於這些規矩還是十分熟悉。

楊呂笑道:“不敢居功,不敢居功。”

陸雁冰與楊呂並肩而行,隻覺得快意無比。

放在當年,她做青鸞衛的右都督,見到這位大內首宦,要主動行禮,以下屬自居,就算拋開朝廷的身份不提,以境界修為而論,她也不過是個晚輩,沒資格與楊呂這等人物平起平坐,可如今兩人不僅僅並肩而行,甚至楊呂還稍稍落後了半步,給了陸雁冰很大的麵子。

陸雁冰很明白這些是從何而來,皆因她是李玄都的師妹。

人是需要感情的,沒有真正能夠太上忘情之人,李玄都也不例外。

李玄都是個孤兒,沒有父母兄弟姐妹,對他來說,師父即父,師兄即兄,她這個師妹便與親妹妹無異,而且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親妹妹,感情深厚,哪怕日後陸雁冰做出種種忤逆行徑,李玄都仍是原諒了她,還像過去一樣待她。

正因如此,旁人都不敢小覷陸雁冰,這與陸雁冰本身的能力無關,哪怕她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也是如此。

在楊呂的引領下,陸雁冰徑直往天寶帝的書房行去。

事實上,在李玄都和秦清的眼中,這位小皇帝是個無足輕重的角色,所以秦清接見魏廷的文武百官,李玄都見了儒門的大祭酒、山主,最終派了陸雁冰來見小皇帝。

陸雁冰在事前就詢問過李玄都,到底要怎麼處置這位末代帝王,是準備讓他主動禪位?還是讓他死得無聲無息?

李玄都的回複是,都不必。

李玄都的想法很簡單,新朝廷是否穩定,不在於一個皇帝名號,而是人心所向。如果秦清建立的朝廷能夠為天下蒼生謀求太平,人人安居樂業,那麼休說是一個末代皇帝,便是把大魏的曆代皇帝都搬出來,也沒什麼意義。反之,如果秦清建立的新朝廷倒行逆施,人心儘失,那麼就算沒有天寶帝,也會有無數的徐家子孫被人推出來,殺不勝殺。

秦清的想法與李玄都並不相同,卻也殊途同歸。

因為王朝更替總要講究法統,所以才有那麼多的禪位,不過秦清不是權臣得位,他一直否認自己是大魏的臣子,這次出兵更是在檄文中明言要推翻大魏朝廷,而非遮遮掩掩的清君側。換而言之,秦清建立新朝,法統必然不能來自於大魏,而是要往前追溯。

從徐氏皇族的大魏朝廷往前推移,分彆是特穆爾皇族的金帳、趙氏皇族的大晉、李氏皇族的大齊,金帳不必多說,第一個排除在外,關鍵就在於大晉和大齊。

秦清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一直在大晉和大齊之間搖擺不定,大晉太過軟弱,名聲不好,而且大魏是伐金帳繼大晉,從這一點上來說,大魏是繼承了大晉的法統,秦清再去繼承大晉的法統,便有些不合適了。大齊強則強矣,可難免讓人聯想到如今的齊州和李家,秦清相信李玄都的操守,可如果李玄都不在世後,有人借機生事,也是麻煩。

不過李玄都將“傳國璽”交給秦清之後,秦清徹底堅定了一個想法,那就是繼承李氏皇族的大齊法統。

原因很簡單,還是在於“傳國璽”。

曆代帝王皆以得“傳國璽”為符應,奉若奇珍,國之重器。得之則象征其“受命於天”,失之則表現其“氣數已儘”。凡登大位而無此璽者,則被譏為“白版皇帝”,顯得底氣不足而為世人所輕蔑。

由此便促使欲謀大寶之輩你爭我奪,致使該傳國玉璽屢易其主,輾轉千餘年,忽隱忽現,待到大魏太祖皇帝起兵驅逐金帳時,已經杳無音信。

有傳言說大齊哀帝火燒玄武樓之後,傳國璽便不知所蹤;有傳言說大晉幼帝被金帳大軍追到南海之濱,抱著傳國玉璽跳海而亡;也有傳言說金帳將“傳國璽”帶回了草原王庭,大魏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兩代帝王之所以數次北伐,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要追回傳國玉璽。

其實“傳國璽”落在了儒門手中,根據社稷學宮的記載,“傳國璽”來到社稷學宮的時間正是在火燒玄武樓後不久。

換而言之,大晉、金帳、大魏三代都是沒有“傳國璽”的。

如今秦清得了“傳國璽”,便意味著他可以越過沒有“傳國璽”的大晉、金帳、大魏三朝,直接繼承擁有“傳國璽”的大齊法統,更何況這枚“傳國璽”還是由有“齊王”之稱的李玄都親自交給他的,更多了幾分名正言順的意味。

既然秦清要繼承大齊的法統,那麼大魏的末代皇帝便無關輕重了。

當楊呂引領著陸雁冰來到禦書房,不必楊呂吩咐,那四個負責看管天寶帝的宦官便主動退下,陸雁冰也示意其他人止步,隻有她和楊呂一起走入禦書房中。

天寶帝折騰了一天一夜後,已經沒有多少氣力,此時正坐在書案後麵,閉目休息。

聽到腳步聲,天寶帝猛地睜開雙眼,目光落在陸雁冰的身上,驚詫道:“陸卿!?”

天寶帝是認識陸雁冰的,畢竟陸雁冰曾有一段時間跟隨在謝雉身邊,隻是那時候的天寶帝還是個小小少年。

陸雁冰沉默了片刻,開口道:“陛下,這是我最後一次稱呼你為‘陛下’。”

天寶帝的臉色立時白了,可雙眼卻是通紅,是那種想要殺人的血紅顏色。

陸雁冰接著說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是叫徐翊厚。”

“大膽!”天寶帝下意識地怒斥道。

在他的記憶中,已經很久沒有人直呼他的名字,便是太後謝雉,也隻是稱呼他為“皇帝”或者“皇兒”,而不是直呼其名,以至於這個名字都有些陌生。

楊呂想要開口說話,結果被陸雁冰抬手阻止。

她笑了笑:“帝京城已破,你降是不降?”

雖然天寶帝早就已經有所猜測,但聽到陸雁冰親口說出這個消息,還是心頭一震,忍不住道:“你、你說什麼?”

陸雁冰說道:“你的大臣們打開城門恭迎王師,大軍已經入城。”

天寶帝陷入沉默之中。

過了良久,天寶帝咬牙說道:“朕非……亡國……之君,臣皆……亡國之臣。”

字字泣血。

陸雁冰無動於衷,沉聲說道:“徐翊厚,從即日起,你不再是皇帝,限你於三日內,攜帶妻子家眷,立刻離開皇宮,我已經在內城為你準備好住宅。因為你不曾主動投降,所以取消原定的公爵待遇,以庶人百姓視之,宮內一應財物,不可擅動分毫,日後你要自食其力,養家糊口,希望你能好自為之。”

天寶帝仰天大笑:“朕哪裡都不去,朕出生的時候就在這皇宮之中,這是朕的家,你們這群奪人家產的強盜,想要搶走皇宮,不如先把朕殺了。”

楊呂輕聲道:“五先生……”

陸雁冰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擺了擺手:“無妨,還是個孩子。”

不成想,天寶帝仍不肯罷休,又伸手指著陸雁冰,罵道:“李玄都是吃人的惡虎,你就是他身旁的一隻倀鬼,你們這對無君無父的兄妹終有一日會被萬人唾罵,遺臭萬年!煌煌史書之上,千秋萬代之後,自有人仗義執言!”

陸雁冰有些不耐煩了,語氣轉冷:“大掌教念你過去多年不過是一個傀儡皇帝,並無實權,所以不把魏廷的一應罪責算到你的頭上,你若聽命行事,尚能保住一條性命,若是你再發癡發癲,拒不配合,曆朝曆代的亡國皇帝,便是你的前車之鑒!到時悔之晚矣。”

楊呂也道:“陛下,老奴也勸你一句,想想那些前車之鑒,哪個不是身死族滅,就連妻妾女兒,也要淪為他人玩物。遼王、齊王二位殿下,慈心仁厚,行事光明,不願也不屑行此等之事,故而寬恕陛下,不以刀斧加身。雖然陛下不能帶走宮中財物,但皇後妃嬪的嫁妝,還是不動分毫,僅憑這些,陛下也可以吃穿無憂。皇後那邊,老奴都已經安排好了,隻等陛下過去,就可以動身出宮。至於住宅,雖然不大,但考慮到陛下家眷眾多,也是一棟三進的宅子,算不得委屈陛下。”

天寶帝哪裡聽得進去,反而是朝著兩人奔來,揮拳欲打。

結果被陸雁冰一把抓住手腕,動彈不得。

天寶帝大吼道:“你有種就殺了朕!”

陸雁冰心中湧起一股戾氣,一把抓住天寶帝的衣領,然後朝他當胸連打三拳。

雖然陸雁冰有所留手,但天寶帝還是被打得差點背過氣去。

陸雁冰鬆開天寶帝,看著他委頓在地,冷冷道:“朕,朕,狗腳朕!”

天寶帝捂著胸口,麵色蒼白,說不出話來。

楊呂眼觀鼻鼻觀心,聽若未聞,視若未見。

陸雁冰冷哼一聲:“給臉不要臉,提溜出去。”

立刻從門外走進兩個宦官,一邊一個擰住天寶帝的雙臂提了起來,拖著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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