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之中,祖龍有四大仙物,分彆是:“趕山鞭”、“定日針”、“傳國璽”、“太阿劍”。
在傳說中,“趕山鞭”能夠驅趕大山自行移動,“定日針”能讓太陽永不落山,“傳國璽”是祖龍玉璽,“太阿劍”劍氣無匹可橫掃千軍。
仔細分析,“趕山鞭”涉及空間之道,“定日針”涉及時間之道,與巫教的“宇之術”和“宙之術”頗有相似之處,隻是“定日針”顯然要比“長生杖”更為厲害,不過這兩件仙物和“太阿劍”都已經不知去向,有傳聞說被陪葬於祖龍地宮,也有傳聞說遺失於戰火之中,甚至有人認為這三件仙物隻是虛構,並無實物,真正流傳後世的是“傳國璽”。
曆代帝王皆以得“傳國璽”為符應,奉若奇珍,國之重器。得之則象征其“受命於天”,失之則表現其“氣數已儘”。凡登大位而無此璽者,則被譏為“白版皇帝”,顯得底氣不足而為世人所輕蔑。
由此便促使欲謀大寶之輩你爭我奪,致使該傳國玉璽屢易其主,輾轉千餘年,忽隱忽現,待到大魏太祖皇帝起兵驅逐金帳時,已經杳無音信。
有傳言說當年玄武樓一場大火,傳國璽不知所蹤;有傳言說大晉幼帝被金帳大軍追到南海之濱,抱著傳國玉璽跳海而亡;也有傳言說金帳將“傳國璽”帶回了草原王庭,大魏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兩代帝王之所以數次北伐,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要追回傳國玉璽。
任誰也沒想到,“傳國璽”竟然在儒門手中。
事實上就是龍老人也沒有想到。
雖然他是儒門事實上的領袖,但畢竟名不正言不順,再加上大祭酒們一向與隱士多有隔閡,所以他也不能儘知儒門之事。他本以為社稷學宮中的仙物是亞聖或者荀卿所留,萬萬沒想到社稷學宮中的仙物竟然是“傳國璽”,就被隨意放在那方木匣中。
根據社稷學宮的記載,這枚“傳國璽”來到社稷學宮的時間正是在火燒玄武樓後不久,換而言之,那位亡國之主抱著“傳國璽”躍入火海之後,“傳國璽”就落到了儒門手中,在此之後的“傳國璽”皆是仿造贗品。大魏朝廷乾脆沒有仿造“傳國璽”,隻有普普通通的天子六璽。
儒門一向講究忠君之道,得了“傳國璽”卻秘而不宣,傳揚出去有損儒門名聲,所以儒門之人很少動用這件仙物,便是龍老人不得不用,也不想使其顯露真容,委實是不好聽,也容易坐實那個“攝政王”的說法。
此時麵對李玄都的“太易法訣”,龍老人不得已使其顯露真容。
李玄都不由心頭一沉。
先前時候,他隻能確定龍老人動用了仙物,至於是什麼仙物,他無從判斷。畢竟他從未見過“素王”,隻知道“素王”不可見,是劍又不是劍,龍老人徒手作戰,他也說不準到底是不是“素王”。如今見到“傳國璽”真容,李玄都便可以十分確定,龍老人所用仙物並非“素王”,也就是說龍老人手中最少有兩件仙物。
要說龍老人隻有兩件仙物也就罷了,李玄都怎麼也有一戰之力,誰勝誰負,尚且難料。可如果龍老人有三件仙物,那麼李玄都幾乎沒有取勝希望,至多是保住性命。
萬幸的是,龍老人的確隻有兩件仙物,萬象學宮的“天下棋局”被他留在了萬象學宮,由司空道玄保管,而天心學宮的仙物還在天心學宮,龍老人未來得及去取。龍老人倒也想過讓人送來,可仙物畢竟不同尋常,如“素王”這般,必須龍老人親自出手才能帶走,薑夫人和衍聖公最多就是不做阻攔,或是孟正這般鎮守仙物之人不講情麵,不做變通,也隻能龍老人親自出麵,換成其他人,除了動手強搶,還沒有那個資格。
總之,李玄都和龍老人此時都是兩件仙物在手,誰也不占便宜。
李玄都呼吸吐納,手中的“叩天門”隨之明暗不定。
兩者竟好似一體。
這也難怪,若非一體,如何做到劍主愈強而劍氣愈盛?
現在想來,“叩天門”這個名字取得也是巧妙,一則是寓意能夠開啟昆侖洞天,二則是隻有長生之人才能登天叩響天門,寓意隻有長生之人才能發揮其真正威力。
龍老人既然漏了底細,也不再遮遮掩掩,雙臂之上重現顯現出八龍糾纏的景象,更有一條似虛似幻的金龍環繞他的周身上下遊走不停,正合九龍之數。隻是不見他急著用出“素王”,正如李玄都沒有將“陰陽仙衣”轉化為陽麵。
兩人一上一下,遙遙對峙,卻都有些忌憚,沒有急於出手。
李玄都忌憚龍老人的境界修為高出自己一籌,“浩然氣”的特性處處壓製自己,先前一番交手,已經可見一二,甚至逼得李玄都提前用了“陰陽仙衣”。
龍老人忌憚的則是李玄都的先天五太,雖然同樣是長生境,但長生境、天人境隻是個統稱,其實道路各不相同,且不說三教之分,僅在道門內部就有五仙之說,更不用說佛道之彆、儒道之彆。先天五太乃是地仙一脈特有的神通,也是地仙獨尊於道門的底氣所在,威力極大,不容小覷。龍老人沒有此類神通,剛剛領教了第一重“太易法訣”,看似安然無恙,實則有一定損耗,自然要小心。
雖然劍陣已破,但眾多儒道之人卻沒有返回峰頂,仍舊懸空而立,遙望對峙二人。
薑夫人感歎道:“還是師兄修為深,能將李玄都壓在下風之中。”
紫燕山人搖頭道:“關鍵還是要看師兄能否將李玄都一氣壓死,如果壓不死,僅僅占據上風,卻是沒什麼太大用處。”
金蟾叟道:“師兄還是著急了,若是先將天心學宮的仙物拿到手中再來與李玄都相鬥,那便十拿九穩。”
其餘大祭酒、山主並不言語,隻是臉色肅穆。
反觀道門這邊,不似儒門這般心思各異,無論老少,隱隱以秦素為首。秦素麵無表情,讓人看不出心中所想。她自小跟隨在秦清身旁長大,又在李玄都身旁耳濡目染,受兩人影響,秦素其實頗有定力氣魄,值此關鍵時刻,自然不會感情用事,反而越是在這種時候,她越要替李玄都掌好舵。
如今情況不明,先發很可能製於人,後發才能製人。
便在此時,對峙的兩人終於按捺不住,再次出手。
這次是龍老人首先出手,隻見他猛然一頓足,太虛宮的一座道觀竟是硬生生地從地麵上“彈跳”而起。
都說仙人可移山倒海,龍老人暫且沒有這等神通,不過一座小小的道觀,還是不難。
那座道觀被連根拔起後尚能保持完整,不過其原本立足紮根的位置卻是坍塌大半,到處都是支離破碎的景象,連帶著與它相連的幾座建築也搖搖欲墜,隨時都有傾塌之憂。
滿身金黃光華的龍老人伸手托舉住那座道觀,然後直接扔向李玄都。
李玄都看也不看,一劍將這座道觀從中劈成兩半,斷裂邊緣平滑如鏡,看不出半點斷裂痕跡。
龍老人沒有停手的意思,如法炮製,又是攝起一座道觀,再次丟擲出去。
李玄都以手中“叩天門”畫了一個圓。
這座道觀撞在上麵,被寸寸攪爛,沒有留下半點殘骸,隻有砂礫潰散如落雨,簌簌然落下,使得天地渾濁。
龍老人出手不停,李玄都出劍不斷。
轉眼之間,太虛宮已經被龍老人拆去大半,隻剩下幾座孤零零的主殿。
對於普通人而言,已經是十分駭人的神仙手筆,可對於長生之人來說,也算不得什麼。
隻是李玄都出劍變得越來越慢,因為每座道觀中都蘊含有相當數量的香火願力,乃是青陽教的遺留,與當初地師用以儲存神力的塑像頗為類似。龍老人身為儒門之人,無法直接運用這些香火願力,便拿來惡心李玄都,對於神仙來說,好到不能再好的東西,對於地仙來說,卻是累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