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遭遇了一些波折,但上官莞還是順利見到了慕容畫。
不得不承認,慕容畫是個極美的女子,若要形容,有些像上官莞在天蒼山鎮妖塔中見到的狐妖蘇蓊,不成氣候的狐妖難免豔俗,可成了氣候的狐妖卻是淡雅如雪,好似仙人。
在上官莞看來,慕容畫就是一隻成了氣候的狐妖,所以才能將那位次輔大人迷得神魂顛倒,能在這個好似大染缸的帝京城裡如魚得水。
不過慕容畫也吃了一驚,她本就是天人境大宗師,深藏不露,就算比她高出一個境界之人,她也能看出其深淺。可她發現自己竟然看不透眼前之人的具體境界修為,那麼答案就很簡單了,除了長生境之外,就是天人造化境。她萬萬沒有想到,客棧竟然會直接派來一位天人造化境的大宗師,這無疑是在無聲地昭示客棧的雄厚實力。
同時慕容畫也在思索來人的身份。這倒是不難猜,江湖上的天人造化境大宗師都是有數的,大多上了年紀,除開那些神出鬼沒的隱世之人,既是女子之身又年紀不大的唯有一人,那就是上官莞。
慕容畫大致猜測出上官莞的身份之後,心中震驚更甚。客棧帶著師父白繡裳的令牌聯係上了自己,說明客棧與慈航宗乃至於客棧都大有關係,可上官莞卻是陰陽宗的人,與慈航宗並非一路人。如此一來,就隻有兩個可能,一個可能是上官莞已經背叛了陰陽宗,另一個可能是客棧的成員十分複雜,各宗之人都有。
無論是哪個可能,都顯示出客棧的龐大勢力。這讓慕容畫覺得自己已經把握到了真相的同時,又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她已經開始好奇上官莞在客棧中的地位,因為由此可以來判斷客棧的大概實力。
與此同時,慕容畫也想見一見師父白繡裳,與她深談一番,也許師父知道的更多,能夠解開她的許多疑惑。
兩名女子見禮後各自入座,有丫鬟送上兩杯熱茶,然後便被慕容畫打發下去,上官莞也讓魏清雨在外麵等候,隻剩下兩人獨處。
因為被楊天俸耽擱了一段時間,待到上官莞將所有事情都處理好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再加上時值深秋,寒意深重,所以屋中生著好大一盆冒著青火的銀炭。以慕容畫的修為,自然是寒暑不侵,可她在平日裡扮演的角色,還是個體弱多病的較弱女子,所以次輔大人特意吩咐下來,要在夫人的房中放置火盆,慕容畫也不好拒絕。
此時屋中暖意融融,兩個女人,一個是慈航宗中的弟子,在帝京城中蟄伏多年,另一個是陰陽宗的弟子,如今也奉命來到帝京城中,這時兩人年歲也都相當,三十歲左右,坐在這裡竟有了些惺惺相惜。
“我當年是忘情宗的弟子,也是十宗之人。”慕容畫想要探一下上官莞的底細,更為了把自己想深談的話說下去,先十分平易地說了這句,接著說道:“若要論起來,我似乎要比徐姑娘年長兩歲,若是徐姑娘不嫌,我就托大稱呼一聲妹妹。”
上官莞順勢說道:“慕容姐姐不必客氣。”
慕容畫猶豫了一下,說道:“我想請教妹妹一些事情,不知妹妹能否見告?”
“慕容姐姐但問無妨,我能說的,一定如實相告。”上官莞沒有把話說死。
慕容畫也不在意,笑了一下,“我觀妹妹的境界修為,實在勝過我良多,便是在帝京城中,能與妹妹一較高下之人,也就是兩手之數,我倒是愈發好奇那位大掌櫃的身份了。”
上官莞在來之前,李玄都已經交代過了,要取信慕容畫,如果有必要的話,可以挑明他的身份。不過上官莞並沒有急於回答,而是沉默了少頃,說道:“慕容姐姐知道了大掌櫃的身份又能如何?難道小妹和白宗主出示的手令,還不足以取信於慕容姐姐嗎?”
慕容畫微笑道:“僅僅是好奇而已。”
上官莞道:“在極西之地有三座島,島上有一個國家,那裡流傳著一句諺語,叫作:‘好奇心會害死一隻貓。’貓有九條命,旁人是輕易殺不死的,可貓還是死了,正是死在自己的好奇心下。”
慕容畫沉默了片刻,說道:“其實,大掌櫃能拿到家師的手令,又能讓妹妹效力,我已經有了些猜測,隻是不能肯定而已,所以才想問一問妹妹,看看我猜得準不準。”
上官莞故意沉吟了片刻,說道:“既然慕容姐姐如此說了,那我們就看姐姐猜得對不對。”
說罷,上官莞手指輕點,茶杯中的茶水自行飛了出來,落在桌麵上,不斷變化。
慕容畫見此情景,也用出類似的手段,以茶水在桌麵上寫字。
兩人寫完之後,同時用手掌覆住,然後再一起慢慢移開手掌。
隻見上官莞寫得是“清平”二字,而慕容畫則是寫了一個“李”字。連起來便是李清平。
慕容畫終於驗證了自己的猜測,笑道:“這世上再也沒有第二個李清平了,原來大掌櫃就是大名鼎鼎的清平先生。”
雖然慕容畫臉上不顯,而且也早有猜測和預料,但真正揭曉了答案以後,心中的震驚還是難以用言語來形容。
從紫府劍仙到清平先生,也就這三年不到的時間,清平先生不僅能夠躋身長生境,還能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建立起如此大的基業,這已經超乎了她的想象。
然後她立刻想起了一件事,清平先生並非成名於最近,其實早在武德年間,他就已經以“紫府客”的名字在江北一帶活動,而天寶元年的西北奪刀之後,更是名動江湖。接下來便是天寶二年的帝京之變。從天寶二年到填報六年,他整整消失了四年。
那麼一切都說得通了,在這四年之間,清平先生李玄都並沒有閒著,而是暗中積蓄力量,並且創立了客棧,待到時機成熟之後,他便重出江湖,要卷土重來。
想到這兒,慕容畫不由得有些敬佩這位未曾謀麵的清平先生,當真是深謀遠慮,有臥薪嘗膽之誌。那麼所謀者遠,必然所謀者大。能讓一位長生地仙為之謀劃多年的,當然不僅僅是一座帝京城那麼簡單,應該是整個天下才對。
便在此時,上官莞開口道:“大掌櫃不願意袒露身份,所以還請慕容姐姐萬勿將大掌櫃的身份透露出去,以免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這是自然。”慕容畫的臉色一肅,“妹妹放心,今天你我之間的談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至多再加上大掌櫃知。”
上官莞的臉上有了笑意,“姐姐如此說了,那我就放心了。”
慕容畫道:“不過既然說到了大掌櫃,姐姐就再多嘴問上一句,依妹妹看來,這位大掌櫃是一個怎樣的人?畢竟我隻是久聞大名,從未謀麵,有許多傳聞,也不知真假。”
上官莞認真想了想,回答道:“大掌櫃其人,有些喜怒不形於色,氣量很大,能容得下任,不過前提是你對她有用。我有些不知該怎麼形容他,他牽扯了那麼多的事情,打下了這麼大的基業,可你卻覺得他好像還是一個很乾淨的人。他總是心慈手軟,可又毫不留情地殺了那麼多成名已久的高人,這讓人很難明白他的準則到底是什麼。在他看來,他很像已經仙去的地師,是一個難以捉摸的人。”
慕容畫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