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霞縣主徐婉在帝京城中沒有宅子,她便居住在太平錢莊為她安排的一座宅子中。偌大一座宅子,除了幾名必要的侍女仆役,就隻有她和魏清雨兩人。
參加了清平會後,上官莞的心情好了許多,就等著蘭姐姐上京,兩人深談一番。兩位天人造化境聯手,除了長生境高人,她還真不怕什麼。所以上官莞也沒把梧桐樓的波折當成什麼大事,早已忘在了腦後。
當然,上官莞沒敢把李玄都交付的差事給忘了,已經通過李如是與慕容畫取得了聯係,兩人約定好見麵的時間地點,就在梅盛林的相府。至於理由,李如是也安排好了,是相府那邊與太平錢莊一筆張目糾葛,與梧桐樓也有張目往來,作為女主人兼幕後老板的慕容畫過問一下,與錢莊方麵的女東家麵談一番,也是合情合理的。
這日清晨,上官莞在魏清雨的服侍下,整理了儀容,又讓仆役準備好馬車,準備前往相府。牝女宗的弟子就這點好,很會侍候人,這也是牝女宗弟子在眾多達官貴人之間無往不利的基本功之一。魏清雨沒有半點怨言,因為當年冷夫人也是像魏清雨服侍上官莞這般服侍還是齊王的地師徐無鬼,終於在地師的扶持下,成為牝女宗的宗主,放眼天下,沒有比這更劃算的買賣了。
上官莞看了眼玻璃鏡中的自己,又看了眼身旁侍女裝扮的魏清雨,若有所思。
她忽然覺得自己走上了師父的老路,外聯皂閣宗,繼而插手牝女宗,三宗同盟似乎近在眼前。不過老路也沒什麼不好,前人走出的路,未必是對的,但一定要比自己開辟一條新路要輕鬆許多。她可沒有李玄都那麼大的誌氣,想要將整個道門握在手中,她能保住師父留下的三大宗門,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話說回來,如果真有一日,那位清平先生成了道門的大掌教,他們這些人也算是從龍之臣了。不過就算是從龍之臣,互相之間也有一個親疏之彆,秦素等人不必多說了,這是李玄都最親近的人。想要在未來的道門中占據一席之地,僅僅靠自己一人可是遠遠不夠的。那位蘭姐姐也是有這樣的思慮,才決定與她聯手的。
魏清雨看了眼座鐘,輕聲提醒道:“主人?”
上官莞回過神來,說道:“不要叫我主人,叫我縣主。”
“是。”魏清雨應了一聲,“縣主,時辰差不多了,若是耽擱下去,怕是要誤了時辰,畢竟我們今日要乘車,不好禦風而行。”
上官莞點了點頭,道:“你說的是,帝京真比其他地方,凡事都要講究一個體麵,著實繁瑣。”
說罷,上官莞當先而行,離開宅邸,與魏清雨一起早已等候多時的馬車。
太平錢莊豪富,所以準備的馬車也很是氣派,內在空間十分寬闊,足以四人稱作而不顯擁擠,甚至還有件各色茶具,都以卡扣固定,不怕因為顛簸而傾倒。車夫不是客棧之人,而是太平錢莊的人,並不知道上官莞的真實身份,不過對於他而言,縣主娘娘還是陰陽宗的宗主,沒什麼區彆,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他隻管儘心當差就是。
馬車緩緩前行。
車廂中,不必上官莞吩咐,魏清雨已經施展自己的茶道功夫給上官莞斟好了茶,雙手奉送到上官莞的麵前。
正在閉目養神的上官莞接過茶杯,輕抿了一口,因為馬車的顛簸,茶杯中的茶水蕩漾出層層漣漪,說道:“這帝京城我有好些年沒來,似乎比以前更破舊了。”
魏清雨道:“誰說不是呢,朝廷沒錢,隻能勉強修下城牆,然後就是這個宮那個殿,我們走的這條街,還是明雍年間修的呢。”
因為師承的緣故,上官莞對於朝廷和皇室並沒有什麼好印象,聞言冷笑一聲,“這個朝廷的氣數也著實該儘了。”
魏清雨已經知道自家主人是齊王一脈,所以對於自家主人的態度也不以為奇,笑著說道:“誰說不是呢。”
兩人正說著話,就聽到外頭傳來嘈雜聲。人仰馬嘶,亂成一翻,隱隱夾雜著人的哀嚎聲。兩人乘坐的馬車,也停下了。
上官莞皺了下眉頭,問道:“老鄭,怎麼回事。”
車夫回答道:“回東家,是驚馬了,踢傷了人,堵住了路。”
上官莞輕輕“嗯”了一聲,安坐不動。
便在這時,馬車外傳來一聲悶哼,像是被人掩住了嘴,幾乎是低不可聞。若不是上官莞和魏清雨身懷修為,肯定沒法在一片嘈雜中聽清這一聲悶哼。
魏清雨傳音道:“縣主,老鄭被人打暈了,沒下死手。”
上官莞笑了一聲,“先靜觀其變,我倒要看看是誰膽子這麼大,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
魏清雨也不擔憂,她可是領教過自家主人的厲害,妥妥的天人境大宗師無疑,如果真是同境之人埋伏,這會兒應該是幻境一類的手段,哪會如此行事。
下一刻,兩名身手不俗的漢子進了車廂之中,魏清雨頓時露出驚慌的神色,剛要開口喊叫,便被一個漢子捂住了嘴巴,然後反剪了雙手,就像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那般動彈不得。
不過這兩個漢子卻沒敢對上官莞動手動腳,畢竟主子早就有了吩咐,說不得這位日後就是他們的女主子,所以還算規矩,一名漢子給“製住”了魏清雨的同伴使了個眼色,然後望向“強作鎮定”的上官莞,輕聲道:“我家主人有請。”
上官莞問道:“你家主人是誰?”
漢子回答道:“姑娘見了就知道了,還望姑娘配合,不要為難我們這些奉命行事之人。”
上官莞麵上不動聲色,心中冷笑不止,因為這夥人讓她想起了宋政,如果不是李玄都在大真人府一戰中打碎了宋政的體魄,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在宋政手中守住自己的清白,更遑論宋政還想要奪舍自己的體魄,今日又遇到了一個宋政,立時勾起了上官莞的一些不好回憶。
魏清雨的嘴裡被塞了胡桃,喊不出聲來,她臉上滿是驚恐,甚至還在瑟瑟發抖,任誰也不會將其與一位歸真境的高手聯係起來。不過此時魏清雨心底卻是幸災樂禍,看來不止是她一個人看走了眼,她在帝京的時日不短,看到這一幕就知道是哪個公子哥弄出來的,可惜這次注定要踢在鐵板上了,不知要如何收場。
上官莞不再說話,有人接替了老鄭的位置,趕動馬車。可以感覺到馬車掉了個頭,上了另外一條路。
不多時後,外麵的聲音漸漸小了,似乎到了僻靜之地。
楊家彆院,楊天俸穿了一身單衣,頭冠已經摘下,披散著頭發,靠在其一位侍女的胸脯上,任由侍女纖手給自己輕輕揉按肩膀,一位侍女則是跪坐在他的麵前,動作輕柔地為他捶腿。一名姿容最豔麗的侍女雙手捧著一方玉盤立在旁邊,盤中儘是冰塊,楊天俸雙手放在冰塊上片刻,然後再將手掌覆在臉上,感受絲絲寒氣,如此反複不停。
少一時,就聽有下人來報,人已經帶到了。
楊天俸聞言,揮手示意端著冰盤的侍女退下,挑了挑眉,臉上多了幾分趣味:“得手了?沒留下什麼尾巴吧?”
來人將前後詳情報稟了,楊天俸站起身,心情大好,笑道:“好,乾得利索,你們有功,本公子會好好賞你們,人在哪裡?”
來人恭敬道:“已經安置在客房。”
楊天俸“嗯”了一聲,“領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