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好似與一輪明月融為一體,明月成了他的背景。
看到這一幕,伊克頓立刻放棄了近在咫尺的化身,因為他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脅。
沒有猶豫,伊克頓身軀發出一陣連綿不絕的炸裂聲響,然後他的身形開始膨脹、變大,甚至撐破了外袍,露出如同灰白岩石一般的肌肉。
轉眼之間,伊克頓已經變為丈餘之高,這不是法身,而是實實在在的體魄生長,此時的伊克頓已經成為一個名副其實的巨人,除了下身位置的衣物還算完好,其他位置的衣物已經被完全撐破,周身肌膚沒有半點鮮活氣息,就像覆蓋了一層灰白色的石質表皮。
這是金帳王庭中獨有的秘法,完全異於中原佛道兩家的法門。
因為身體結構的變化,伊克頓的嗓音也變得十分怪異,就像兩塊岩石摩擦,沒有半分柔和可言,“藏在幕後之人出現了,你又是誰?是地師的人,還是聖君的人?”
來人正是李玄都,他沒有回答伊克頓的問題,隻是揮了揮手,化身便重新回歸他的體內,而他則是親自握住了“長生杖”。
在李玄都握住“長生杖”的一瞬間,伊克頓的身體和思緒都被徹底凝滯,當李玄都親自持有“長生杖”並以“長生石”的力量催動的時候,就是長生境的宋政都要受到影響,所以伊克頓毫無反抗之力地被“長生杖”強行剝奪了一小段時間,當他的思緒恢複正常的時候,李玄都已經出現在他的麵前,毫不留情的一掌推在他的胸口。
地仙途徑被譽為玄門正宗不是道理的,雖然地仙沒有哪一方麵特彆突出,但也沒有哪一方麵存在明顯弱點,可謂是“文武雙全”,所以當世高手之中,大多都是走的地仙一途,乃至於長生境都被稱之為長生地仙。
李玄都的這一掌,暗藏劍氣,直接在伊克頓的胸口位置炸開,卻沒有想象中血肉橫飛的景象,雖然伊克頓的許多肌肉的確被劍氣炸碎,但卻如同石塊一般,根本沒有半分鮮血流出,這意味著伊克頓對於自身氣血的掌控已經到達了極致,無缺不漏。而且李玄都的這一掌隻是震碎了表皮,遠遠談不上傷及內裡核心。
不過李玄都對此早有預料,他的這一掌隻是虛招,真正的殺招在於這一掌之後,他直接用出了地師的絕學“逍遙六虛劫”,六劫之力開始迅速腐蝕伊克頓的肌肉,同時向他的內在滲透而去。
伊克頓臉色大變,雙拳一掃,強行逼退李玄都,然後龐大的身形卻如飛燕一般連點幾下,落在一座妓院的樓頂,沒有發出半點聲音,甚至在落地的時候沒有激起半點塵土。
兩位天人造化境的高手交手,甚至連一片瓦、一塊磚都沒有傷到,而他們腳下的東城中,仍舊是熱鬨非凡,人來人往,沒有人注意到兩人的交手。
李玄都仍舊是虛立空中,手中握著“長生杖”,俯瞰著下方的伊克頓。
伊克頓已經完全僵化的臉龐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但他的眼神卻有些閃爍不定。剛才兩人一番交手,他吃了個大虧,雖然因為兩人境界相當的緣故,談不上傷及性命,但卻讓他生出忌憚之意。
這也是他不願意貿然回到金帳王庭的緣故,國師都死了,意味著他也可以死。諸王們都瘋了,為了汗位,竟然不惜引狼入室,難道他們習慣了衰弱的中原就忘了中原的強大?中原衰弱是因為中原的內鬥,金帳強大是因為金帳的團結,當金帳不再團結的時候,憑什麼去小看中原?
想著這些,伊克頓萌生退意,不過他仍舊警惕地望著對手,因為這個對手不同於剛才的假冒薩滿,他可以發揮出媲美國師的神通,讓他不得不凝神防備。
就在此時,異變陡生。又有一道身影急掠而來,猛地向李玄都攻去。
伊克頓見此情狀,心中一動,雖然不知道這突然出現的第三個人到底是什麼來路,但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於是他也奮力一躍,足有十餘丈之高,右手五指握拳,朝著李玄都一拳虛擊。
李玄都已經認出了突然出手的偷襲之人,正是上官莞,果然不出他的所料,上官莞就藏身於樓蘭城中。雖然上官莞也是天人造化境,但她的一身修為皆是源自李玄都的心魔,處處被李玄都克製,自然不是對手,可再加上一個伊克頓,卻是難說了。
麵對兩人的圍攻,饒是李玄都的修為已經堪比準嶽母白繡裳,也不敢有絲毫大意,他舞動手中的長生杖,擋下了上官莞的手中短劍,同時又運起“極天煙羅”和“漏儘通”,硬接了伊克頓的一拳。
伊克頓的一拳不可小覷,其中蘊含多重力道,在擊破李玄都的“極天煙羅”之後,落在他的身上,瞬間多重力道來回震蕩,使得李玄都的血肉、經絡、皮膜都被震傷,除此之外,更有一股猛烈浩蕩的拳意,朝著李玄都的心臟擠壓而至,他竟是要在一拳破防之後憑借拳意生生將李玄都的心臟擠爆。
李玄都饒是有“漏儘通”護體,勉力化解這股拳勁,卻還是忍不住悶哼一聲,控製不住身形,向下落到一處無人小巷之中,扶牆而立。
上官莞隨之落下,嬌喝一聲,手中短劍直指李玄都的心口。
就在劍鋒臨近之時,看似已經沒有反抗之力的李玄都忽然舉起手中的“長生杖”,剝奪了上官莞的短暫一瞬,然後他趁此時機伸手抓住上官莞的持劍手腕,毫不客氣地開始運轉“逍遙六虛劫”。
上官莞立時感覺手臂一軟,握不住掌中的短劍,心中一驚。不過這次她已經不像上次那般慌亂無錯,因為地師不僅為她化解了體內的“逍遙六虛劫”,而且還傳給她相應的抵禦之法。
並非地師藏私,不願將完整的“逍遙六虛劫”傳給上官莞,而是此法非長生境不可修煉,李玄都和秦素之所以能夠修煉,是因為兩人修煉有“太平青領經”,可以化用萬法,本質是以“太平青領經”來催動“逍遙六虛劫”,上官莞雖然繼承了李玄都的一身修為,但不會“太平青領經”,自然學不會“逍遙六虛劫”。
上官莞運起地師傳給她的抵禦之法,立時止住了李玄都的侵襲,然後順勢抽回手腕,用出“大寶瓶印”,朝李玄都當頭拍下。
李玄都卻是吃了一驚,沒有料到無往不利的“逍遙六虛劫”再次失手,上次是儒門高人青鶴居士,這次卻變成了手下敗將上官莞。李玄都來不及深思,不再以“逍遙六虛劫”一味化虛,而是由虛轉實,顯化六劫之力。
一瞬間,隻見得李玄都身前顯化陰火、玄冰、天風、雷殛、幽冥、赤土六劫,環繞李玄都身周,這便是上官莞的抵禦之法無法化解的,她立時收回手掌,身形向後倒掠,生怕沾染到半分。
伊克頓卻是不知此中厲害,已經來到李玄都麵前,一掌推出。這一掌正中陰火之劫,李玄都的引火之劫比起李世興所用的陰火不遜分毫,伊克頓的手掌剛一接觸陰火,便立馬收回,饒是如此,刀劍不傷的掌上也出現一抹醒目的焦黑之色。
上官莞見此情景,一口銀牙緊咬,心中大惱。暗恨此人為何能學得師父的絕技,若是沒有此等絕技,他就算修為甚高,也不至於如此棘手。
隻是李玄都的修為也不能顯化六劫太長時間,暫時逼退兩人之後,他便收起六劫,決心暫且退去,要麼直接離開樓蘭城,要麼去見無道宗的人,然後再做打算。
隻是他想走,上官莞卻不想讓他這麼輕鬆離去,她不知何時已經從須彌寶物中取出一隻精致的盒子,手指一抹,輕緩推開,裡麵整齊排列著十三把形狀、顏色、長短各異的玲瓏飛劍,正好對應“太陰十三劍”之數。
這也是地師所賜,每一柄飛劍都是寶物,這一套飛劍可以算是半仙物,乃是地師年輕時所用,由清微宗的兩位“道”字輩鑄劍師聯手鑄成,在地師修為大成之後,就棄之不用,待到上官莞找師父哭訴被李玄都欺負,地師便將這套飛劍送給了徒弟,以作防身之用。
上官莞屈指一彈,“‘風雷雲氣生’。”
一柄小劍從劍匣中躍起,劍鋒對準李玄都,激射而出。
上官莞彈指不停,“‘玄陰劍氣煞’、‘風卷殘雲掃’、‘倒逆氣雲錯’。”
又有三柄飛劍躍起,激射而出。
“‘陰陽兩極生’、‘幽微宿命生’、‘九陰玄冥蕩’、‘眾生入我眼’、‘青墨三千甲’。”
總共九劍激射李玄都。
李玄都同樣修煉了“太陰十三劍”,雖然因為心魔缺失,威力大減,但他凝練元嬰之後,仍舊可以憑借自身的強橫修為強行催動“太陰十三劍”。
他一晃手中“長生杖”,用出“青墨三千甲”,無形劍氣好似白發三千丈,將九柄飛劍悉數吸附在“長生杖”上,動彈不得,不過李玄都也被牽扯了部分氣機。
趁此時機,伊克頓一躍而起,好似一隻大鳥次向李玄都掠去。
上官莞臉上露出一抹微笑,再次彈指,“‘仙劍化血誅’。”
一柄血色飛劍彈跳而起,略微凝滯之後,化作一道血光掠向李玄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