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州北陽府有一個陳家莊,家財豪富,莊主陳安駒交遊廣闊,修為精深,雖然在江湖中算不得什麼了不起的勢力,也算不得什麼大人物,但在北陽府的境內,還算是名頭響亮。
可世事無常,西京之變後,聖君澹台雲清洗無道宗上下,許多倒向地師的無道宗高手都被澹台雲下令誅殺。其中有一人僥幸逃出了西京,藏身於陳家莊中,隱姓埋名。可不曾想,還是被無道宗的高手查到了蛛絲馬跡,緊隨而至,雙方在陳家莊大打出手,而陳家莊上下包括莊主在內,都被殃及池魚,儘皆身死。隻剩下一個孤苦少年僥幸逃得性命,獨自一人流落江湖。
這名少年名叫陳放之,他自幼便跟父親學武,苦於根骨資質不佳,與家傳武學的路子全然不合,學武三年,進展極微,就連禦氣境都沒有。在他十歲的那年,陳安駒徹底灰心,暗自思量:“若是讓他繼承家學闖蕩江湖,丟了祖宗的名頭事小,隻怕小命也難以保住,倒不如棄武從文,若是能拜入龍門府的萬象學宮,那也是給列祖列宗長臉。”
於是陳放之在十歲以後,便不再學武,陳安駒請了一個宿儒教他讀書。但他讀書也不是材料,十分愚鈍。陳安駒見兒子並非不努力,而是天賦如此,無可如何,長歎之餘,也隻好放任不理。是以陳放之今年已經十八歲,卻是文不成武不就,成了一個實實在在的廢材。
待得陳家莊覆滅,他孤苦伶仃,到處遊蕩,心中所思的,便是要找無道宗報仇。他隻知道無道宗就在西京,便渾渾噩噩地朝西京而來。可他卻不知道西京是何等地方,就算列位正道宗主都不敢貿然踏足,他一個小小的少年,何談報仇。結果也不知道幸是不幸,陳放之還未到西京,就在中途被青陽教給擄了去。
青陽教效仿正一宗的前身天師教,分為各個堂口,等級森嚴,除了三位將軍之外,其下又分為“舵主”、“香主”、“壇主”,在壇主這一等級,常常是以家族為單位,壇主即是一族之長。
把陳放之擄走的這夥青陽教之人的首領就是一位壇主,姓魏,這位魏壇主還有一位老娘客氏,說來也巧,陳放之雖然文不成武不就,但相貌清秀,也算一表人才,竟是被這位壇主的老娘客氏看中,想要他做孫女婿。
陳放之跟隨先生讀了幾年書,雖然讀書不行,但是卻把儒家那套忠君之道給學全了,他不願皈依青陽,惹得魏壇主一怒之下,賞了他一頓板子。他本就身體孱弱,哪裡經受得起,好懸沒被打死。幸好客氏及時趕到,把他給救了下來。
魏壇主有個女兒,名叫琴兒,是亡妻所生。隻是這位魏壇主與秦清截然相反,同樣是發妻早亡留下一個女兒,秦清把女兒寵到了天上,甚至為了女兒多年不娶,要到女兒嫁人之後才肯與當年戀人再續前緣。而這魏壇主卻是亡妻剛死就立刻續弦娶妻,沒有一年,就有了個兒子,自然是把女兒拋到了腦後。故而琴兒自小跟著祖母生活,是客氏的心尖子。
客氏點名把陳放之討要過去,於是陳放之稀裡糊塗地就成了魏家女婿,或者說魏家贅婿,也就是上門女婿。
一頓板子把陳放之心中那點忠君之念給打了個七零八落,他老老實實地認了命,皈依了青陽教,於是魏壇主也傳授給他一些青陽教的修煉法門,隻是陳放之資質有限,根骨不佳,修為進境緩慢,每月大考,都是墊底。青陽教中與他年紀相差仿佛的人自然大加嘲諷,往往在這個時候,琴兒就會站出來維護他,久而久之,陳放之有了一個新的綽號,那就是“魏家廢婿”,意思是魏家的廢物女婿。
轉眼間,又是一月大考。
“陳放之,固體境!”
聽著副壇主的聲音,陳放之麵無表情,嘴角帶著一抹自嘲,可藏在衣袖下的五指卻是狠狠握拳,以至於指甲都刺入了掌心之中,可他卻渾然不覺。
在他身旁立時響起一陣嘲諷。
“固體境?這麼長時間了,還是固體境,可真是個廢物。”
“魏家廢婿,人如其名。”
“琴兒小姐會看上你,真是瞎了眼。”
“要不是看在老夫人的麵子上,早就把你丟給那些流民了,那些人可是會吃人的,你哪有機會在這裡白吃白喝?”
陳放之低下頭去,不敢去看這些人,默默地退至一旁,與周圍的眾人有些格格不入。
“下一個,魏琴兒。”
隨著副壇主的聲音響起,一個梳著烏黑長辮子的少女走上前來,十六七歲的年紀,略顯瘦弱,一雙漆黑的眼眸眼十分靈動。望向陳放之的時候,她微微皺眉,難掩關切。
陳放之對她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副壇主把手按在魏琴兒的肩膀上,高聲說道:“魏琴兒,入神境。”
一瞬間,響起一陣讚歎聲音。
魏琴兒不理會這些讚歎之聲,快步來到陳放之身旁,輕輕挽住他的胳膊。
陳放之整個人一僵,兩人雖然名義上已經成親,但因為各種原因,還沒有圓房,所以陳放之還是有些羞澀,下意識地想要掙脫,卻發現魏琴兒挽得很牢,根本掙脫不開。
魏琴兒臉上閃過一抹紅暈,然後皺起眉頭,認真說道:“放之哥哥,你不要灰心,總有一天,你會名動江湖的。”
陳放之苦笑一聲。
名動江湖。
什麼才算是名動江湖?爹爹算不算?恐怕不算,爹爹還差得遠呢,真正能夠名動江湖的,恐怕是那些大宗門中出來的弟子吧。
想起爹爹,便想起了陳家莊的仇。
陳放之對身旁的魏琴兒說道:“琴兒,我想一個人靜靜。”
“哦。”魏琴兒鬆開了陳放之,還是有些不放心,“放之哥哥,你可不要做傻事,那些人說話就和放屁一樣。”
“放心。”陳放之擠出一個笑容,“我還要給爹爹報仇呢。”
說罷,陳放之一個人離開人群,漫無目的地四處走著。不知不覺間,他來到一處僻靜無人的地方,忽然他發現自己好像踩到了什麼東西,他抬腳一看,竟然是一枚色澤黑沉的指環。指環不知以何種材質製成,通體被雕刻成首尾相交的龍形,就連鱗片也清晰可見,乍一看去,就像一條盤起的龍。
陳放之心頭一跳,遲疑了一下,撿起了這枚指環,隻覺得入手微涼,有些分量,拿在手中翻看了一下,卻是沒有發現什麼端倪。
陳放之看著手中的龍形指環,隻覺得這枚指環似乎活了過來,龍頭的眼珠在轉動,龍須也輕輕飄動。
隱約間,他覺得手裡的指環是一條真正的龍,於是他鬼使神差地把指環戴在了自己的右手大拇指上。
如此一來,這個指環就更像是用來拉弓的扳指。
就在這時,陳放之忽然聽到一個聲音在自己心中響起,“小友,你好。”
陳放之被嚇了一跳,豁然轉身,環顧四周,卻沒有發現半個人影,不由驚恐問道:“你是誰?你在哪?”
“你可以叫我……紀先生,我在你的手上。”那個聲音回答道。
陳放之眼瞳一縮,望向自己剛剛戴在手指上的指環,不由產生一個疑問:我什麼時候戴在手上的?我為什麼要戴?他強壓下心中的驚恐,問道:“你要乾什麼?”
“你不要害怕。”那個聲音煦然道,“我沒有惡意。”
話音落下,指環上綻起一點豪光,然後迅速放大,化作一個略顯虛幻的老人身影。
老人懸浮於半空之中,須發皆白,身著白袍,大袖飄飄,看上去仙風道骨。
陳放之被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伸手指著老人,說不出話來。
“小友不要驚訝。”老人淡淡道,“我是元神所化,先前一直藏於這枚‘磐龍扳指’之中。”
“元神所化?”陳放之有些反應不過來,“什麼是元神?你是不是鬼?”
“鬼……姑且算是吧,不過老夫是鬼中之仙。”老人皺了下眉頭,語氣仍舊和煦,“小友,我看你資質上佳,你想不想隨我學習道法?”
“資質上佳?”陳放之似乎聽到了一個笑話,苦笑一聲,“我如果資質上佳,也不會至今還是固體境。”
老人放聲大笑,“千裡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世間多的是有眼無珠之人,分不出好壞。”
陳放之遲疑問道:“老人家,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老人收斂了笑聲,正色道:“道祖傳道,大道三千,旁門八百。傳至江湖,大致分為武夫和方士兩途,你天生體魄孱弱,若是練武,隻怕一輩子也無法踏足中三境。可你神魂堅韌,算是天賦異稟,若是走方士一途,老夫保你一年之內就踏足入神境。”
陳放之不敢置信道:“一、一、一年之內就踏足入神境?”
老人淡然道:“區區入境算什麼?下三境不過是初窺門徑,中三境也隻是登堂入室,真正厲害的還是上三境,隻有躋身上三境,才算是小有成就。”
陳放之苦著臉道:“可、可是我不會什麼方士的功法,我隻會練武的功法。”
話音剛落,就見他手上的扳指一閃,憑空出現了一本薄薄的冊子。
老人道:“此法出自佛門,名為‘未來星宿大乘劫經’,可以壯大神魂,乃是大成之法!這是第一章,你隻要照此修煉,必能踏足入神境。”